東漢的宦官絕大部分人地位都不高,一輩子都只能服侍人,沒有半點實權;而稍有實權的宦官便是小黃門,在小黃門之上,便是中常侍。
中常侍也是宦官裡面地位最高的一個等級,通常共有十個員額,所以被稱為十常侍。
如今的十常侍裡,單以年齡而論的話,以曹節的年齡最大,資格最老;而且他目前還擔任著大長秋一職,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便是十常侍之首,王甫、張讓、趙忠等人都要屈居於他之下。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年齡太大的緣故,曹節的身體並不好,前些年更是一度病危,當時天子冊封他為車騎將軍以示榮耀,不想那一次他卻撐了過來,所以車騎將軍的官職也就被撤銷了。
但不管如何,王甫等其他幾個中常侍還是沒人敢小覷曹節,依舊將其奉為首領。
這一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曹節自然要站出來,為宦官一黨,同時也為他個人謀取足夠利益。
“段大人,雖說天子的詔令裡面只要求嚴查過往記錄在案的黨人,不過想來你也知道,那些士人裡面同情和支持黨人的不在少數,曹鸞便是個典型。所以我希望你一定要辦好此事,不管是同情黨人,還是真正的黨人,都要嚴懲不貸!”
“曹大人放心,老夫知道輕重的。”段熲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一萬人!”曹節沉聲道:“這一次至少要讓各郡列出一萬人的名單來,再嚴格進行處置,這樣或許不能徹底消除黨人,但讓他們消停一段時間卻不在話下。”
段熲聽了暗暗心驚,合天下的官員加起來都未必有一萬人,曹節竟然一開口就要列出一萬人的名單。
當然,曹節所說的名單,是包括那些黨人或者潛在黨人,以及他們的父子、兄弟、師徒等有密切關系的所有人在內的,其中真正在做官的或許並不多。
但即便如此,這麽龐大的數字還是讓段熲感到心驚。
……
從宮裡出來後,一回到自己的公府,段熲便急忙將賈詡招來。
這一次的事情實在太大了,皇帝下達的詔令所牽扯到的人太多,尤其是曹節一開口就是一萬人名單,牽扯這麽多的人,這讓段熲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妥。
再加上今天早上蘇昭還因此事與他大吵了一番,或許蘇昭的話他當時並沒有聽進去,但後來冷靜下來後一番反思,卻又有些猶豫起來。
“助紂為虐,遺臭萬年”,蘇昭罵他的這兩個詞對段熲來說並不算什麽,他是個武將,從當初對羌人部族舉起屠刀起,他就不將自己的名聲放在心上了,是不是擔負惡名他並不在乎。
不過蘇昭提到的另一點,段熲卻不得不慎重考慮。
段家畢竟是一個家族,不是他一個人;或許現在依靠王甫的權勢,段熲能夠保住富貴,但是將來呢?
將來段家的後輩子弟不可能不與士人打交道,若是自己徹底將士人給得罪光了,將來段家的後輩豈不是就要倒大霉了?而且他段熲可以不考慮名聲問題,但段家後輩卻不能不考慮。
說到底,曹節、王甫乃是宦官,沒有子孫後人,只需要考慮自己一個人的問題就夠了,再加上他們與士人早就勢同水火,退無可退,所以做決定時可以如此果決狠辣,不計後果。
但是段家作為一個家族,有眾多家族子弟,所以段熲需要考慮的問題有很多,做任何事情時都要經過反覆思考,將其中利害關系考慮清楚後再做決定。
……
“文和啊,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大了,皇帝和王甫、曹節都想要對黨人進行嚴格清算,老夫身為司隸校尉,這事情就由老夫來負責。不過現在老夫卻有些猶豫,所以想聽聽你的意見。”
見到賈詡後,段熲找了間安靜的屋子,將其他人都打發出去,然後迫不及待的詢問起來。
或許當初在段增的提議下,剛剛將賈詡任命為別駕的時候,段熲對他的才能還有些不信服,但經過這半年多的觀察後,段熲已經明確了對方的才能,所以對其也格外倚重,時常向他征詢意見。
賈詡並沒有急著答覆,他是一個低調而謹慎之人,在全盤將問題考慮清楚前是不會輕易做出結論的。
所以他沉吟了片刻後便道:“段公明鑒,詡暫時尚未想清楚,不敢以拙見亂了段公的思路。不過詡以為,段公不妨先詢問一下令小公子, 或許他會有什麽高見。”
“增兒?他一個七歲孩子,能有什麽高見?”段熲有些不以為然道。
“不然,段小公子年齡雖然小,但他思慮敏捷,見識過人,段公不可小覷他!”
“嗯?”段熲回想這一年來段增所做種種令人驚訝的事情,最後緩緩點了點頭道:“也罷,那就先問問他吧。”
隨即他又想起來段增平時對王甫等人的態度,所以又苦笑起來:“其實不用問老夫也知道他的想法。”
“哦,這是為何?”
“增兒那小家夥,也不知道為何,一直對王甫、曹節都沒有好感,總是勸老夫要遠離王甫等人,以免受其所累;這一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肯定又要勸阻老夫了。”段熲苦笑道。
“段公是說,段小公子一直都在反對您依附王甫、曹節嗎?”賈詡若有所思,隨即便道:“或許,他的意見是對的。”
“嗯?文和也覺得老夫不應該繼續依附曹節、王甫嗎?”段熲驚訝道。
賈詡苦笑道:“段公,咱們還是先等見到段小公子再說吧。此時時間也不早了,不如咱們現在便回去?”
“好,待老夫交代一下。”
……
段增一直都覺得自己在段熲心中的位置不夠高,難以改變他的決定,所以還準備請蘇夫人來一起勸說段熲。
他卻不知,經過這一年多時間潛移默化的改變後,如今的他在段熲眼裡早已不是什麽無知小孩了,他的重要性可比他自己想的要重得多,對段熲的影響力同樣遠超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