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雪影初中。
短發女孩綾花打著手電,帶著電器店買來的燈泡匆匆跑向網球部活動室。
“倒霉,因為城戶君的關系,都沒注意到……”
女孩走進漆黑一片的活動室,把替換燈泡和手電筒放到桌上,搬出椅子想要搭台取下燈罩替換壞掉的燈泡。
“得趕緊把燈泡換上,找到那個才行,要是明天讓別人撿走的話……”
“噠噠。”
外面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有人跟著走進活動室,女孩驚嚇地拿起手電筒照過去,下一刻卻松了口氣。
“什麽啊,嚇我一跳,你怎麽也來這種地方了?”
來人沒有出聲,靠近了幾步,在女孩迷糊的目光中抬起手上的短箭。
“啊?”
女孩愣了下,驚恐逃脫,卻被來人一把扯住重重摔倒在地。
“不要!”
“島津同學,”高成身形出現在門口,叫住追向女孩的黑影,“收手吧。”
黑影身影頓住,呼吸急促地猛地回過頭,手電燈光下露出棒球隊島津冒出汗水的面龐。
“你怎麽會……”
“我本來也不確定誰是犯人,”高成走進活動室說道,“但是犯人就在早上去校園的人裡面沒錯,就算再怎麽計劃,也很難保證一切按照自己的設想來,所以犯人需要主動參與進來,同時也可以給自己提供不在場證明。”
“你在說什麽啊?”島津乾笑地拿起手上的短箭解釋道,“我只是有點擔心就回來看看,然後就發現了這個,沒想到會嚇到綾花……”
“我都看到了,”高成視線掃過裡面靠著牆壁驚魂未定的女孩,轉向島津平靜道,“不用再說什麽了,如果只是擔心才過來,你手上又幹嘛特地戴上手套。”
“那是因為……”
“春菜的死因的確是自殺,關鍵是自殺的原因,”高成看著島津說道,“我一直在想冬美做了什麽,會讓春菜恨自己父親恨到自殺,現在總算有點明白了,原本是開心的顏色,卻變成不能原諒的顏色……春菜懷孕了對吧?”
島津目光驟縮,緊繃著臉看向高成。
“看來是這樣沒錯了,”高成繼續說道,“春菜說的果然是驗孕棒的顏色,聽春菜母親說,最近從岬町餐館上班回家,發現春菜開始變得有些奇怪,其實只是春菜暫時瞞著母親自己懷孕而已……
“原本是開心的顏色,也就是驗孕棒有了反應,突然變成不能原諒的顏色,也就是說這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讓懷孕這件事變得不能原諒……
“春菜將責任指向父親,再考慮到‘今井龍矢’這個容易重名的名字,我大概能夠想到的,就是春菜是不是覺得自己懷上了同父異母哥哥或者弟弟的孩子。”
高成直視沉默的島津。
“聽說島津同學是重組家庭後,我查到你的親生父親也叫今井龍矢,同樣住在岬町那邊,還是春菜媽媽工作地方的常客,所以隱約明白,冬美之所以會遭到報復,是不是向春菜傳達了錯誤的信息。”
高中生懷孕,他第一時間根本就沒想到這上面去,更不用還說什麽開心的顏色。
未婚懷孕這種事,在他想來,對高中生來說怎麽也算不上開心,不過事實的確指向了懷孕,現在看到的情況也印證了他的猜測。
“春菜懷了你的孩子,對吧,島津?現在進行調查也還來得及。”
“哈哈哈,”島津緊了緊手指,忽然笑道,“就算春菜懷了我的孩子又怎樣?你不是也說了嗎?凶手在下雪前到校園裡殺掉冬美,等雪堆積後就倒退著留下偽裝冬美腳印……
可是早上我從開始下雪前就和大家一起了,怎麽可能守著屍體在校園裡等地上積雪呢?!”
“你自己很清楚,”高成反問道,“不說可不可能留下腳印,而是說守著屍體……幹嘛回避腳印呢?”
島津微微顫抖,才想說話就被高成打斷。
“沒錯,因為就算不守著屍體也有辦法留下腳印,”高成面對情緒波動都很大的島津還有裡面靠牆癱坐的女孩,推理道,“腳印的手法根本就不是為了將現場偽裝成自殺,因為那樣的話,完全沒必要去冬美家偷鞋子引起懷疑,警方遲早會因為這個重新調查,畢竟冬美的致命傷在後頸部很可疑……
“也就是說,通過在雪地上殘留看起來像是凶手倒退著離開現場的腳印,讓人以為凶手是直到大雪覆蓋地面後才離開,這才是真正目的,凶手是為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那你倒是說說!”島津爭辯道,“那個腳印是怎麽回事?除了倒退著離開以外,還有其他留下腳印的方法嗎?!”
“鹽。”
高成在蓮沼綾花迷惑的目光中,輕松回答道。
“當然,盡管只是簡單的物理知識,對於常人來說,一下子也很難想到上面去,能夠想出這個手法的你的確很聰明,下雪之前就在校園裡用鹽撒出一串腳印形狀,積雪後自然會變成什麽人走過的模樣,之後的一場雨也會衝掉所有痕跡,警方也查不出來……
“可惜的是,這個手法就算再怎麽順利,也還是需要凶手親自參與,不能讓目擊者們發現端倪。”
島津沉著臉看了高成一會,等到高成說完嘴唇發乾凝重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已經說過了,警視廳搜查一課特別顧問……不過這裡不是東京,是什麽人都無所謂啊,”高成回應一句,最後勸道,“自首去吧,島津同學,雖然冬美她們有錯,但如果因此殺害自己的好朋友就太悲哀了。”
“我不甘心啊!”島津死死拽住手上的短箭,面目擠在一起,痛苦地埋下頭哽咽道,“就因為我和春菜父親的名字相同,編造說我們是兄妹,要不是她們編出這種無聊的謊言,春菜怎麽會痛苦到自殺?!春菜她……”
“對不起!”綾花哭聲道,“要是知道春菜懷孕的話……”
“原本我也不知道的!”島津再次看向綾花,“可是參加完葬禮那天晚上,你和冬美的談話我都聽到了,說什麽是春美自己會錯意,不是你們的錯……開什麽玩笑!”
綾花被島津的呵斥聲嚇得縮起身子,尖叫看著島津抓著短箭繼續衝向自己:“不要啊!”
高成勾起腳尖,小腿輕顫踢起活動室拖把,電光火石間抓住末端送力前刺,擊中島津軟肋還有手臂。
“砰!”島津隻覺得身體一麻,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連短箭都抓不住,吃痛地蜷縮在地板上冷汗直冒,好一會疼痛散去,卻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我也明白啊,春菜自殺不只是冬美她們的錯,”島津面對靠近的高成痛哭道,“那天春菜到我家確認了,突然說想要看我小時候的相冊……
“被期待出征甲子園的我,因為肩膀受傷沒法再投球,當時滿腦子都是這件事,只是把相冊交給她,什麽也沒說……
“等她離開後才發現,那裡面正好一張春菜爸爸抱我的照片……
“春菜爸爸以前正好住在我家附近,老媽把只要是我的照片都放在相冊裡,結果春菜誤會了!”
島津止不住淚水地抱住頭。
“什麽都不知道的我,不僅不知道春菜的痛苦,還親手給了面臨絕境的春菜最後一擊!!把春菜逼上死路的其實是我啊……”
“後悔嗎?”高成上前用手帕撿起上送箭,“可是再怎麽樣春菜都不會回來了,就算殺了冬美她們,甚至是你自己,又能夠怎樣?一起玩到大的朋友還有你的死,會讓春菜高興嗎?停下來吧,島津,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將作為證據的上送箭收了起來,高成朝被嚇住的蓮沼綾花伸出手。
“沒事了。”
“對不起!”女孩回過神來,捂住面龐哭道,“都是我的錯,只是不甘心春菜和島津在一起就撒了謊,是我們害死了春菜……”
“等到明天再好好祭拜一次春菜吧。”
高成沒有太多話語,拉起女孩帶出活動室,正好碰到躲在門外的小都和小助。
“那個,”小都尷尬道,“我們有點擔心城戶君,就想著說不定來學校這裡了……可是,沒想到島津居然會是凶手……”
小助看了看哭花臉的蓮沼綾花,又看向活動室裡面。
“島、島津他沒事吧?”
“沒事,過一會就好了。”
高成回頭看了一眼島津,收起立刻聯絡秋田縣警察的打算。
“明天早上,把你們埋下的時光膠囊挖出來看看吧,不是說春菜也很期待嗎?至少也該完成這個約定。”
“啊?可以嗎?”
次日,天還沒怎麽亮,當初的一群學生就再次在雪影初中校園內聚集,接到消息過來的胖男生還有漁夫兒子各自帶了一把鐵鍬。
比起照片裡留影的初中時期,現在卻只剩下6個人,再也沒法聚齊。
島津也已經通過電話向警方自首,要不了多久也會被帶走……
所謂的時光膠囊就是埋在樹下的一個金屬桶,裡面放了當時還是初中生的眾人封裝起來的東西。
島津放的是一個紀念小學棒球比賽優勝的棒球,拿出來時盯著棒球有些走神。
綾花的也是球,寫著溫布爾登錦標賽冠軍紀念的網球,才被拆開就立馬臉紅地藏進了自己懷裡。
小都的是自己的日記。
春菜的則是素描本,給每個人都畫了素描,不管是島津還是同樣死去的冬美,每個人都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栩栩如生,仿佛臉上都散發著光彩。
“她觀察得真仔細,”小都難過道,“雖然春菜不愛說話,總是在一邊,但其實是真的喜歡和大家在一起……”
“接下來的是冬美的……”
“這不是島津的照片嗎?”胖男生驚訝道,“是比賽時候的……”
“後面還有字。”
“希望在這個時光膠囊再次打開之時,我能成為島津喜歡的女孩子……冬美……”
看著照片背後的留言,現場眾人都沉默下來。
“那家夥……從那個時候起就喜歡島津啊,也真的變成大美女了……”
天空又飄起了雪, 漸漸覆蓋櫻花還有地面,數輛警車駛入學校,在眾人的目送下帶走島津還有蓮沼綾花。
留下的眾人把挖出的土坑重新填上,帶著滿滿的回憶離開學校。
小都再次看到了等在學校門口的高成,張了張口,眼底失落道:“原來……城戶君就是那個名偵探嗎?我還以為……”
“有機會的話,”高成笑道,“以後我還會再來找你們的。”
“你要回去了嗎?”
“是啊,好好努力,希望有一天能夠看到你的推理小說。”
高成遞給幾人一張自己的名片,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雖然發生了這麽糟糕的事情,但他還是很喜歡這個特別的村子,也不希望這幾個短暫朋友因為事件而毀掉,人生還漫長著,將來的事什麽都有可能。
“嗯,”小都看著高成消失在雪裡身影,鏡框下控制不住地流起熱淚,怎麽擦都擦不完,“我、我會成為推理作家的!”
……
這天的雪下得格外大,高成差點都找不到陽台旅館,好在小哀披了件外套等在外面,頂著一身積雪叫住了高成。
“結束了嗎?”
“結束了,”高成凍得直哆嗦,和小哀進入旅館喝起熱水道,“本來是還想參加冬美葬禮的,可是今天就要回去了。”。
結果到最後也沒能看到櫻雪祭,畢竟扮演巫女的冬美出了事。
很遺憾,他沒能阻止悲劇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