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兒,不得無禮,這是你溫哥哥。”
溫嶠上前,拉過那個長得極其明媚又有些頑皮的小女郎。
轉身對桓溫介紹道:“侄兒,這是我的第七女光兒,也是最小的一個,平日裡被她娘慣得皮了。”
桓溫臉色洋溢著清淺的笑道:“七妹純真,溫有禮了。”
“阿娘,你看阿爹他竟幫著外人教訓我。”溫光雙手提著裙,邊面對著何夫人跺腳撒嬌。
“七妹啊,你就聽爹的,別鬧,這好好的宴席當開心才是。”此時,有一身著雪白的交襟長衫的男子走了過來,拉起溫光的手,笑言道。
“二哥,我只是好奇問一句他是誰,怎就被訓無禮了。”溫光雖不服,但有了台階下倒是乖乖跟在她二哥身後不再作聲。
原來這位白衫男子是溫嶠的第二子溫式之,他年約二十,得其父親形貌,長得俊美有加。
“溫弟,式之有禮了。”
“溫,見過式之兄。”
桓溫在溫家人的邀請下帶著小烏入座。
桓溫跪坐案前,雙眼微微定在桌案的酒杯上,不由地回想到母親臨行前的囑咐。
『母親曾言,郡公膝上有一愛女名光,此女傲嬌,但甚得其父痛愛。母親言下之意,想必是讓我在溫家好好表現,若能成為溫家的乘龍快婿則是最好。』
但,桓溫想到此,抬頭眼神正巧與對面坐著的溫光碰撞在一起,對方不但不移開,反而對著他吐起了靈舌。
若是別得男子看到溫光這嬌美可人的一面,定然如蛇纏身,心癢難耐。
然,這樣的女子,桓溫隻巧妙地將視線轉到食案上。
宴席以分案而食為主,年幼的分坐左右兩側,為首的是溫嶠夫婦。白玉碗盛著冬葵湯,青瓷蓮花尊上裝著蒲萄酒(葡萄酒),碟子上擺著各式菜肴,很是豐盛。
“阿溫,快嘗嘗這魚脯,其味極為雋美。”何氏在上首座位笑著勸桓溫多食佳肴,神色熱情。
“多謝伯母。”桓溫應聲夾起一塊肉質白如雪的臘魚仔細品嘗起來,方知這魚雖是臘製而成,卻極其鮮美。
漆得發亮的桌案上還擺有五味脯、韭卵、糖澆香芋、魚膾(魚生)等美味佳肴。
案上的五味脯極其珍貴,小烏連連吃了一碟,想必他未曾吃過這般珍貴而美味的食物。
食已五分飽,溫嶠舉起酒杯示意眾人舉杯相敬。
宴飲過後,溫嶠帶眾人繞著杏花林散步。
為首的溫嶠寬袖長衫,在春風的吹拂下衣袂翩翩,極有仙風道骨的神韻。桓溫和溫式之隨其後,眾人一同欣賞著這爛漫綻放的杏花。
忽然,溫光的手松開何氏的手臂,走上去到溫嶠面前。
她仰頭,水靈靈的眼睛閃爍著明媚的笑,唇紅齒白的嘴說過令眾人吃驚的話。
“爹,如今正值杏花爛漫,我等今日有幸同聚此地散步,不如作詩留念?”
溫光的提議一出,溫式之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他這個小妹,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這個小妹最無趣的就是詩書,若說彈棋她倒有興致。
“甚好,難得光兒有此心意。”
溫嶠大笑讚賞溫光,並指向一樹樹杏花道:“我等今日就吟作關於杏花的詩,可好啊?”
桓溫見溫嶠的視線在他和溫式之這些年輕郎君身上掃視一遍,這對於他來說,甚好!
“但從父親所言。”溫式之對著他父親施禮,眾人皆應,於是各自去欣賞杏花,望尋得靈感。
桓溫慢慢踱步在落花鋪滿道的杏間小徑上,小烏緊隨桓溫身側,小烏雖不會什麽吟詩作畫,但是他會靜靜跟在一邊。
桓溫抬頭,頭頂的一簇簇杏花正開得爛漫,雖沒有含苞待放時的含蓄小巧之美,卻有盡情綻放的風流霸道之態。
花色由濃轉淡,紅白層層疊染,一樹樹杏花高低層疊綻放滿院,看起來真令人心曠神怡。
突然,桓溫看到溫式之和溫光就在前面的亭子,就在桓溫想上前打招呼的時候,溫式之的聲音傳了過來。
“七妹,你說,你為什麽要為難溫弟。你明知道他不擅長作詩……”
溫式之邊說邊用疊扇一敲溫光的頭。
“二哥,你別老是用疊扇打我頭。”溫光撫摸著頭,跺腳道:“我這不是偷偷聽到阿娘跟阿爹說他不善詩,還說要給他找好的先生嘛。所以……”
不等溫光說完,溫式之板起臉批評道:“所以你就故意向父親提議賦詩作樂?”
“好二哥,我只是想看他出醜而已。你看看他,一來就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若不是阿爹要緊他,阿爹才不會忍心說我一句。”
“況且,這賦詩作樂雖是我提議,卻也是得到阿爹的首肯,怎麽能怪我一個。”
“真是胡鬧。”這會溫光搬出父親這個擋箭牌,溫式之真是不知怎麽教育她,隻得連連說她胡鬧。
桓溫將他們兄妹倆的話都聽進耳裡,不由地伸手將眼前的杏花枝“啪嗒”地折斷,轉身就往回走。
小烏狠狠地瞪了溫光一眼,也轉身跟著桓溫離開,但是他心裡不服。
“大哥,他們真是欺人太甚。”小烏雙手握緊拳手,一拳打在杏花樹上,直為桓溫鳴不平。
“小烏,你相信大哥嗎?”
桓溫停下來,看向小烏,嘴角微微抿起,泛出幾絲意味不明的笑。
“除了大哥,我誰也不信。”小烏正色看向桓溫,眼裡滿是堅決。
“那好,我們走。”桓溫將手中的花枝丟在一棵杏樹下,花枝上的花晃了一下,有幾瓣脫落地面。
而溫式之兄妹還在小亭中敘話。
“七妹,你對溫弟的態度為何如此差?二哥可不信你就因為阿爹一句訓斥的話就這般胡鬧。”
溫式之了解他這個妹妹,雖然她被驕縱慣了,也不至於像今日這般無禮,況且溫弟是他們家的貴客。
“二哥,這事你就別管,我會自個解決。”溫光撅著嘴坐在亭子中,心中回想起昨夜偷聽到的爹娘的談話,她就握緊拳頭。
昨日,溫光去找她父親的時候,不巧在書房外聽到她父母的談話。
“太真,你邀阿溫來單單是為了一聚?”何氏站在房中,轉到溫嶠身後,用手輕輕地給他捶背。
溫嶠拍拍她的手,微微歎息道:“你我已老,加之我從白石回來,這身體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唉。”
“我們兒女當中,就還剩式之未娶妻,光兒未出閣。”溫嶠說到這裡,又是歎了一口氣,緩緩道:“這次我特地請辭回武昌,不想在建康任職,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這一雙兒女啊。”
“太真,我素知你最是疼愛小阿光,難道這次你邀請多位老友的郎君來是想給小阿光選夫婿麽?”
何氏拉著溫嶠的手,轉到他面前,對上他的眼問道。
“阿魏,你向來知我,此番邀請世家好友的郎君來正是為光兒選夫婿。她還小,平日裡被我們慣得刁蠻了,這不為她好好選一個夫婿將來可怎麽辦。”
“太真你言之有理,況且光兒明年就及笄,也是該出閣的時候了。”
溫光想到那日爹娘在書房的談話,就心中就惱。在她心中,才不要什麽夫婿,她有家人就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