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香港電影被稱為“東方好萊塢”,湧現出一大批傑出的導演、編劇、還有具有性格特點的演員明星,他們的影響力遠遠超出了香港本土,向北延伸到大陸和台灣地區,向南延伸到整個東南亞,還有前往真正的好萊塢發展。
不過正如太陽也有自己的影子一樣,即使產業鏈已經非常完善的香港電影行業,也還是夾雜著大量的陰暗面。
這些勢力是根本清除不掉的,因為在起步階段就有字頭社團勢力摻雜其中,甚至可以說是扶持和幫助,久而久之就形成了香港電影獨特的潛規則,也留下了那些驚豔了時光的鏡頭。
熊白洲要找陳龍拍廣告受阻,轉而讓香港的第一社團新記出面解決。
此時正在西澳大利亞的首府柏斯拍攝《簡單任務》的陳龍完成了幾個場面,導演唐季裡喊了一聲“cut”,陳龍從拍攝現場回到了自己房車裡。
柏斯這個城市的氣候和大陸幾乎完全相反,香港是1月初的時候,柏斯的氣候最熱,房車內的經紀人陳志強遞過去一杯凍咖啡:“Jackie,今天完成的不錯。”
這是陳志強的職業習慣,每次陪同手下的明星外出拍戲,他都會親自現場。
陳龍喝了兩大口冰水,這才察覺陳志強臉上的表情很沉重:“看你很憂鬱啊,Willie。”
陳志強歎一口氣,自己默默點上一根煙。
“不要愁眉苦臉啦,有什麽事同我講啦。”陳龍重重的拍了拍陳志強的肩膀:“我們是朋友嘛。”
“許立炎找我,希望你回去拍個廣告。”
陳龍馬上搖搖頭:“現在肯定不行啦,電影的檔期不夠,之前大陸也有個出名的企業找我拍廣告,不是也被你拒絕了。”
陳志強“嗯”了一聲,低聲道:“大陸的企業容易拒絕,但是許立炎卻不好推脫,他們是敢拿著槍逼人拍電影的。”
當紅小生劉德樺被四支槍指著拍電影的故事在香港娛樂圈幾乎是透明的。
“他們做了什麽事?”陳龍也逐漸發現了嚴重性。
陳志強看著陳龍,隻說了一句話:“新記找到我的家人。”
剩下的千言萬語都不用再說了,陳龍“啪”的一聲摔掉了手裡的冷飲,看著凍咖啡汩汩的流淌在地面上,陳龍大聲吼道:“挑他媽的,我都跑去好萊塢的還這樣逼迫,現在回去拍廣告,前前後後我要損失好幾十萬啊,而且心裡還屈辱。”
陳志強不吱聲,他也不想妥協。
陳龍又摔了幾件物品,心裡的憤懣逐漸平靜後,這才沉聲說道:“Willie,你去找找關系,警隊的,其他社團的都可以,我現在不能回去。”
“都找了,沒有用。”
陳志強談了談煙灰道:“北面要收回香港,鬼佬又不想給,國際上的各方勢力都慢慢滲透在滲透,警隊自己都摸不著邊際。”
“至於社團那邊,敢同新記扳手腕的就是和記與號碼幫了,一向貪財的大D榮這次卻罕見不願意出頭,號碼幫開價太高,開口200萬擺平這件事。”
“200萬,他怎麽不去吃屎呢!”陳龍啐了一口。
“那就算了!”陳自強突然下狠心道:“左右他們是不敢殺人的,只是恐嚇而已,我們就在柏斯把電影拍完再回去!”
看著這個相識二十年老朋友臉上的決絕,陳龍最終還是搖搖頭說道:“還是回去吧,這幾十萬的虧損我自己填補上。”
······
拍攝這支廣告的導演是徐克,這也是熊白洲定下來的。
此時徐克已經拍了《新龍門客棧》、《黃飛鴻》和《方世玉》系列的前幾部,別人只看到這些電影裡眼花繚亂的打鬥動作和光影琉璃的場面變化,這也是票房的保證。
不過熊白洲卻感覺徐克有濃厚的本土情懷、民族情懷和國家情懷,傳統文化元素經常出現在徐克的電影作品中。
他是通過電影來繼承中國傳統文化,將深邃的內涵根植於影片故事情節之中,袒露香港影人精彩絕倫的文化尋根之旅。
看到眼前一箱子的港幣和來勢洶洶的新記馬仔,徐克倒是沒說什麽,收下了這一箱港幣就開始詢問魯力存,對於這支廣告有什麽特殊要求。
魯力存是熊白洲推出來掌管四海的,包括接觸這些香港字頭社團,但是真正談起這些事情還需要熊白洲親自出馬。
“我對這些不了解,也說不清楚,等會有其他人和你講清楚的。”
徐克點點頭,他覺得魯力存可能只是出資人,就比如那些字頭的大佬,但劇本還是需要專業人士來討論。
交流的地點只是旺角的一家普通咖啡館,這讓徐克有點吃驚。
更讓他吃驚的是,當眼前這個英俊深邃的年輕人和自己交流的時候,不管是剛剛凶神惡煞的新記馬仔,還是出資人魯力存,全部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外。
咖啡店裡只有幾個普通白領在吃著麵包喝著咖啡,伴隨著悠揚低調的鋼琴聲,溫暖的陽光穿梭於微隙的氣息,舒倘漫長,偶爾風鈴聲“叮鈴”一響,進來的也是普通市民。
在這樣寬松舒適的環境下,徐克的心境也慢慢的放松,熊白洲沒有談太具體的要求,反而交流傳統國學內容比較多,而在這一點上徐克也有著自己的感悟。
直到電話鈴聲打破了安逸的環境,熊白洲接個電話站起來告辭道:“我想要的東西都在談話裡表達了,你本就是無拘無束的風格,所以我也沒有給你具體框架,一切自由發揮吧。”
說完熊白洲就離開了,這樣談電影的方式對徐克來說還是第一次,他都忘記自己被脅迫的本質,居然有點戀戀不舍了。
······
三天后,一盒電影膠卷遞到了熊白洲手上。
放入錄像機中,只見畫面立刻出現了一副黃沙滿地,大漠孤煙的荒涼景觀, 一個受傷的鏢師高舉鏢旗,正狼狽不堪的騎馬狂奔。
陳龍飾演的鏢師渾身狼狽不堪,但偏偏鏢旗乾淨整潔,在大漠裡迎風招展。
鏢旗上有四個大字:連通鏢局。
後面緊緊跟隨著一隊殺手,揚起漫天的黃沙,配合著背景音樂裡的殺氣,肅穆悲壯。
終於,鏢師被殺手追上了,雙方也不見什麽多余的動作,拔劍便鬥。
突然一陣狂風吹來,黃沙濤濤,打鬥的場景掩蓋在風沙裡,畫面只見“叮叮”的兵器碰撞聲,但配合著雄壯配樂有一種慷慨激昂的亢奮。
半響後,風消,沙落,音樂終,所有殺手全部倒地,但鏢師亦渾身上下全部是血。
只見他狠狠的吐了一口血吐沫,拔起地上的“連通鏢局”的旗幟,翻身上馬離去。
羌笛吹起悠悠的旋律,整個鏡頭全部聚焦在“連通鏢局”四個字上。
整個畫面其實只有20多秒,但節奏緊湊,主體明確,沒有半句廢話。
更重要的是,陳龍飾演的角色居然成了“連通鏢局”的襯托。
他是綠葉,連通是紅花。
魯力存看到熊白洲沉默著不說話,惴惴不安的問道:“大佬,您覺得怎麽樣?”
“乾他娘的,簡直出乎我的意料!”
突然,熊白洲“哈哈哈”一陣大笑:“老子要搖散了EMS的小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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