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酒館靠窗的一張桌子旁,一個足以引起北地七姐妹注視的半精靈老人,他此刻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眼睛也似乎是失去了焦點。
砰!
海倫娜叫的十杯黑麥酒被酒保整整齊齊的擺上了桌面。
“我給你倒酒!”海倫娜站起來,上半身往艾倫方向前傾勾出了一道曲線,霸道的如此說道。
她似乎是生怕艾倫不讓自己給他倒,所以有如此極其精神和身體雙重壓迫性的宣言。
艾倫輕輕拍了下桌子,毫無異議,面色平靜,一時間讓一直旁觀的埃爾文和巴倫都看不出什麽,這個家夥不是用精靈語說了重要事情麽,為什麽會這麽平淡呢?
剛才酒杯放在桌上的聲音沒有驚醒阿諾,此時酒水倒在杯中的汨汨聲反而是讓這個老人慢慢回過神來。
他再開口時,聲音已然是嘶啞,眼神之中滿是驚喜和茫然。
“怎麽做?應該怎麽做?”
托瑞爾世界中,精靈和龍族是長生種,壽命極長,精靈通常能活有八百歲,龍族更是動輒以千年計。
半精靈因為是精靈和人族通婚的產物,壽命不及精靈,但也有數百年的時光。
然而,長壽未必就是幸運的,大多數半精靈活不了那麽久,他們更多的是在鄙夷、欺凌的環境下成長,以種種方式融入或剝離人類社會。
阿諾的前半生是半精靈最典型的半生,欺凌、侮辱、不合群、敏感,不過,幸運的是,他的天賦很出色,最終是擺脫了族人常有的處境成為了一個任何超凡者都難以忽視的存在。
他發誓要改變半精靈一族的命運,但後半生至今一直不得其法,只是在不同的族群間徘徊,做出了一點此刻羞於提及的小成績。
如果不計算神祗,阿諾的武力毫無疑問是頂尖的,但是武力頂尖並不意味著他對社會、對族群、對發展、對抗爭的看法頂尖,相反,一項經常性可以解決問題的武力特長讓他慢慢習慣於自己的做法,始終沿著固定軌跡來面對事情。
艾倫端著酒杯,品嘗著杯中不便宜的酒水,心中在猜測勾勒面前這個半精靈強者的經歷,這其實不難猜,一些來自海倫娜的信息、一些是自己的腦補以及天然自發性反抗運動在超凡世界裡的必然性。
“老先生,這是第一次見面。你是半精靈,我是人類。我對於你們半精靈的處境缺乏了解,對你也缺乏了解,沒有必要的信息,又怎麽能知道如何做呢?”艾倫緩緩說道,“如果我現在說了怎麽去做,那恐怕也只是臆想的話,當不得真。”
這話極其坦誠,盡管前面的話是用來吊胃口,為了拿捏防止這個神秘的阿諾暴起傷人,但他的話也是有感而發,尤其這個世界和地球完全不同,超凡力量和神祗是最大的變量。
主義是方法論,不是教條啊,阿諾同志。
半精靈老人又怔然了,他木木的盯著黑發男人的臉龐,終於是在桌邊四人都有些緊張的時候歎了一口氣:“我這幾百年都白活了,怪不得你是神眷者,怪不得魔法女神青睞於你。”
他右手也沒有動作,一個酒杯就被抓在了手裡,仰脖就是一飲而盡。
“白活了!”
“我這些年都活到地行獸身上了!”
“活該半精靈被人騎啊!”
阿諾一飲三歎,既遺憾又了然,既喜悅又難過。
一杯酒盡,他“騰”的一下子站起來,渾然不似來時的慢吞吞,仿佛恢復了活力,
對著艾倫說道:“我腦子有點亂,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我會再來找你的。等著我。” 艾倫都來不及說什麽,就看這個老家夥轉身光速離開。
一旁的海倫娜這時不自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放松道:“終於走了。”
“他是誰啊?”
“看著挺普通的,可是他情緒有變動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我有種很恐懼的感覺。”
巴倫和埃爾文分別說出了感想,同時很好奇的問向艾倫:“剛才你們聊什麽了啊?他怎麽突然又走了?”
艾倫搖搖頭,這是自己選擇用精靈語來說話的另一個理由了。
“我就問他,到底付不付這酒水錢,他說不付。我怒斥了一番,他自感羞愧就走了。”艾倫略有些浮誇的說道,也算是調整下自己的心情。
海倫娜聽到了卻是有些不平,她雖然不像阿諾有那樣改變種族命運的志願,但同樣是把半精靈的處境看在眼裡的,此刻頗有些同理心,剛才那番話不應該被這樣輕佻的掩飾過去。
“哼。”半精靈戰士重重的用鼻腔發出了一個音節。
三個人類的目光同時盯在了這隻半精靈的臉上。
“哼,他是一個指頭就能捏死你們三……”海倫娜考慮到剛才阿諾同樣對於艾倫言論的震驚,強行用自己高階戰士的語速改變了數字,“兩個的強者。”
巴倫和埃爾文對視了一眼,海倫娜就是高階了,能被她稱之為強者的人,那八成是傳奇強者沒跑了,那可是如七位女士一樣屹立在整個北地的存在啊!
甚至於,雖然足跡沒有踏出過北地,但從遊吟詩人的口中聽來,外面的世界同樣極其尊重傳奇強者,這等人物確實是能一個指頭捏死自己兩人!
傳奇,傳奇,什麽叫傳奇?
那就是屹立在智慧生物之巔的始終能被津津樂道或恐懼萬分的存在!
巴倫和埃爾文默契的沒有再問,兩人有著一起出清理任務的經驗,自覺這種時候沾染上高層面的事情不是什麽值得嘗試的動作。
艾倫喝酒不語,只是沉思。
海倫娜喝酒不語,只是迷茫。
巴倫和埃爾文喝酒不語,只是享受——黑麥酒老貴老貴了。
酒桌上陷入了極其古怪的安靜氣氛中。
“其實,想那麽多也沒用,先把金毛城建起來再說。”
艾倫在喝了兩杯酒之後慢悠悠的說道。
巴倫嘿然一笑:“對對,我還要去當隊長呢。”天性樂觀的戰士正在走出胳膊陰影。
嗡!
這時,整個空間都好似顫動了一下,桌上的酒水卻沒有溢出半分。
艾倫一愣,隨即感覺到口袋裡的令牌一下子變得滾燙。
猶如火燒般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