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擠在門口圍觀的三人聽到這話異口同聲地低喊出聲,作為當事人的小竹更是直接愣在了原地。江樺沒有用訓斥的口吻,但她從毫枝末節之中已經能覺得出來,爸爸的狀態和平時大徑相庭。
小竹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和目光深沉的江樺對視著。這是一年多以來父女第一次以這種方式交流,她完全懵了。
“喂喂,咱們過去說兩句?”於小樓朝旁邊兩人使著眼色,“總不能真讓他們打起來吧?”
“江隊平時不是這樣的…”林燕揚捂著嘴。別說是對小竹,就是平時對四人他都很少擺這樣的臉色,她光是這樣遠遠地看著,就已經有些難以呼吸的感覺。
反而是任天行沒有說話,他緊蹙著眉,看著面前彌漫著隱秘硝煙味的訓練場,沉思片刻後卻是搖搖頭:“不,說不定這樣才是最好的方法。”
“哈?”兩人睜大了眼。
“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聲音從背後傳來,三人同時回頭看去,梁秋抱著手臂倚著牆站在那,注視著場內竟還挑著嘴角。
“這次小丫頭被綁走,已經說明一些事情了吧?她對那樣的綁架沒有抵抗,說明她現在對於敵我根本就沒有判斷,同時也不會衡量自己的能力隨機應變。她現在有自己的想法了,就算能強行護住她的身,也護不住她的心,治標不治本。”
梁秋說到這裡微微一笑:“江仔這是要把苗頭掐滅在萌芽階段。與其讓她真到了戰場上再害怕,還不如現在就讓她充分意識到敵人的可怕,徹底死了那個心,主動離危險遠遠的。夜鶯已經注意到她,必須要學會躲避。為此,是得好好給她上一課。”
“但是…”林燕揚想要說些什麽卻頓住了,只是面有憂色地再度轉回了目光。
除江樺外,她和小竹相處的時間最長,也最了解她訓練的程度和對於戰鬥的性情,即使這樣,她依然很難想象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其余兩人也不再說話,隨她一同看去,卻見場內,始終低著頭的小竹突然抬起了眼。她沒有使用那雙血瞳,但此刻的目光滿是前所未有的決然。
她緩緩地俯下身來,壓低重心,就像貓科動物撲擊的前兆。江樺在同時微微皺眉,後錯了半步,同樣是出手前的習慣準備動作。
“這樣麽…”她將雙手垂於胸前,低低地說著,“我知道了,爸爸。”
下一刻,她的身影就已經騰在了空中。
門外的林燕揚啊了一聲,這是小竹訓練時一貫的起手動作。這段時間的訓練下來,她的身體平衡性已經有了飛躍性的提高,足以讓她在空中扭轉全身,注力於四肢,攻勢全然打開!
如果這是訓練的話,她一定得表揚一下小家夥的發揮,肢體協調相當到位,如果再加上原獸細胞的話,就算是她也得認真應對。
但小竹現在沒有細胞的加成,同樣,江樺也和她不一樣。
他在小竹還未落下的時候就已經伸出了手,正準壓住了她的小臂,直接將她還沒來得及落下的側劈給帶偏了位。小竹腳下踩空,還沒來得及變招,就見江樺一個前傾,綿柔的攻勢中勁力爆發,直接將她整個人都給甩到了一邊。
這一擊看上去極為凶險,但實際上江樺暗地裡分出力道拖住了小竹的腰,在她落地的前一刻巧妙地化解掉了勢頭,沒有讓她感覺到一點疼痛,只是在慣性的作用下打著圈,連退了好幾步才勉強找回平衡。
江樺沒有乘勝追擊,隻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小竹撐著膝蓋立起身來,大眼之中盡是震驚。
第一擊,她已經做到了她能達到的極限,但卻沒有撼動爸爸分毫。她甚至都沒能看清他出手的軌跡,攻勢就已經被輕松拆解,就像從機器上擰下一個螺絲那樣平常。
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爸爸的身法,身在其中感受更為明確。光是這第一招,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江樺看著她臉色轉換,一言未發。他在等,等著女兒自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主動告退,以她的脾氣這是最大的可能。表面上他還能端著那副冷臉,心裡早已充滿了排斥感。
但接下來,他就看著小竹向前邁了一步,同樣沉默不語,隻瞪視著他,像是在尋找破綻,隨後重又發力,直奔而來!
她在短暫的呆愣後便接受了事實,被江樺再度拆招之後沒有停頓,整頓好身形後便直接發動下一波進攻。交接聲連續響起,她是真正地用上了渾身解數,上下左右中全方位進攻,仿佛已經忘卻結果與自我,全然投入到這場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交手之中。
掌劈,破。
截擊,破。
投摔、刺拳、立式撲擊,全破!
別說是身在其中,就是局外的三人都已經看得屏住了呼吸。首席獵人的名號豈是浪得虛名的?放眼所有的暴力機構,能跟江樺拚近戰的人數都不夠一個巴掌,就是白狼的幾人對上他,也基本沒有抓到空隙的機會。但這個怯弱的小姑娘居然就敢這麽正面對上了?
事實上,那根本就不能稱之為是交手,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江樺放水都快放成汪洋大海了,單純的破招後便沒了下文,最多只是借力打力將她退出身外,連一次像樣的主動進攻都沒有過。
但小竹不懂這些,一次次的進攻失敗已經讓她的小臉上浮起了紅暈,她大喘著氣緊咬著唇,心裡如同火燒火燎。
她徹底明白了和江樺交手的人都是什麽樣的感受,那是一種深淵般的絕望感,他整個人在出手的一刻便勢同山嶽剛柔並濟, 每個動作都渾然天成準確無誤,根本抓不到一點反擊的機會。
這就是白狼的首席。
這就是不可能贏的戰局。
這就是,注定無法逆轉的命運。
小竹的神志都有些模糊了,本來她就是大病初愈,體力還沒恢復完全,每次進攻都是拿出全力,一番回合下來,她幾次落地的時候都腳下虛浮險些摔倒,肉眼可見的汗珠浸濕了領口,一片水漬。
不可能贏的。
爸爸比自己強太多了。
她清楚地知道這一點,剛才她狀態完全尚不能動爸爸分毫,現在體力已經下降了大半,更是無用功。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站起來了,進攻的動作已經渙散,根本打不出多少條理。每一次出手前就已經清楚失敗的結局,每一次站起來都仿佛用盡了全力。她無數次覺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撐不住了,但身體最終還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不能停。
停下來的話就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了。
沒錯,一定會失敗的,命中的幾率小到幾乎沒有。這樣明顯的事實都不用別人來提醒,她自己心知肚明。
但那又如何?
這條路由自己踏上。
爬著走過去又怎麽樣?頭破血流又怎麽樣?哪怕是跪下又怎麽樣?
這是她的選擇,渺小的、塵埃一般的、任誰看了都會說是沒意義的選擇。
但只知道一點就夠了——
去他的命運吧!
這場戰鬥,她偏要打!
完了,好像寫得江樺越來越不像個主角了...得考慮搶救一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