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行回眼望去,電波塔上方的指針還在黑暗中亮著紅光,塔周圍倒著成摞的原獸屍體。他始終在這一片區域徘徊著,幾次有體型稍小的原獸被夜鶯控制著要從窗口擠進去偷襲,都被他第一時間掃了下來。原計劃中他本來的任務就是保護戰鬥區域,而現在卻要第一個放棄了。
“你接下來要說的不會是‘很遺憾,但這是必要的犧牲,為了成功首先要斬斷羈絆’之類的台詞吧。”他對著空氣道,“這套路太老了,而且這種人設也過時了。”
“如果不想他真犧牲掉就按我說的做。”荊明說,“狼牙已經和對方交上了手,但原計劃中輔佐他的兩個人被對方的火力鎖住,已經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到達原目的地。他一個人面對夜鶯能撐多久、達成什麽樣的結局誰都不知道,我們能做的只有保住外圍。”
他簡單地將地下玄蜂的機制說了一遍:“現在原獸群有三分之一在玄蜂的爆破范圍之外,還能掌控戰場的只有你。你有90分鍾,只要玄蜂爆破,不僅是原獸群,內部也能受到磁場的影響。”
“看來還值得賭一把。”任天行說,“要注意什麽?”
“我已經和所有部門的獵人都聯系過,他們會朝東面匯合,以他們的火力夠封住那個方向,引爆之後也會從那裡脫出。你的任務是,在這段時間內,將場上的整個原獸群位置向東面推進。即使是有操縱,也要讓他們保持在既定的范圍內。”
任天行看著航空攝像機傳來的圖像,脫出達格網外的原獸已有上千之多,讓這樣的隊伍移動不亞於移動一個城市,而且樓房可不會躍起到空中咬人,而能幫忙的其它飛機大半還在鳥群中騰挪。
“你這個要求如果放在空軍營裡,起碼需要一支飛行中隊。”任天行說。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個方案在提出之前就會因為脫離實際被斃掉。”荊明說,“所以你要怎麽做?”
“你還真坦誠啊…”任天行有點無奈似的歎了口氣,探出手指將某個按鈕撥到最頂的檔位,儀表盤的指針瞬間彈至頂處,整架飛機的動力被完全激活。
“做法不是很清楚了麽?”他輕笑一聲,握上了帶有發射按鈕的杆舵,“我就是那支飛行中隊。”
狼耳尾部藍煙驟燃,機身化作雷霆霹靂,越過邊境線直衝向原獸的洪流。鳥群呼嘯著上來圍它,卻被他抓到各種狹窄的縫隙輕松躲過,就像是靈蛇鑽洞,那種反人類的操作手法幾乎把身後負責輔助他的兩架僚機追吐了血。
“狼耳在幹什麽?!他要一個人迎擊所有的原獸?!”左邊的僚機飛行員大呼小叫,“那家夥還是人麽?!”
“不,先不談這個。”右邊的僚機飛行員大睜著眼,“就算他真有那個技術,他哪有那麽多彈藥…”
衝天的火柱在他面前升起來,強行打斷了他的下半句,火焰底部依稀能看出燃燒的鋼鐵廢殼。那是一輛翻倒的導彈車,駕駛員早已不翼而飛,但剩余的部分卻得到了完全的利用。任天行隻用了幾發子彈,從空中準確地擊中了這個目標,拔地而起的爆破籠罩了周邊幾十米開外的范圍。
“…好吧,當我沒說。”僚機飛行員生生把後話咽了回去,“狼耳確實不用誰輔助,硬要說的話…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精神科醫生。”
這話倒真沒錯,白狼本來就是個神經病小隊,而現在任天行把神經病的能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並不急於用狼耳裝載的大威力導彈,而是處處瞄準那些在亂戰中失落的導彈車、油罐和炸藥堆。子彈打得飛快,可每一發都能帶其遠超彈藥本身的威力,所過之處成片的火光構成光帶,無數的巨獸被火光淹沒,死亡的氣息逼著身後的畜生向反方向撤退,而在他們身後等待的,是逐漸集中、全副武裝的獵人群。
“狼耳,保持這個攻勢。”荊明看著面前光點的潮流走入預定軌道,緊跟著向另一邊下令,“狼爪、狼尾,穿過中間的建築物你們就會進入對方的視野范圍。合並起來,把你們面對的敵人也聚攏在一起。”
他耳機的另一端也有兩個神經病在奔跑,在人形的封鎖下他們的移動就像是在泥沼中行進,直到現在才艱難地抵達預定位置。林燕揚背靠著一棵粗壯的樹木給手炮裝彈,而背後的槍聲在這時突然變得清晰,她回頭去看,就見身邊的白色人形圍勢合攏,而中央正快步跑過一個身影,手上的機槍掃射。
放電影裡的話這肯定是經典的敵群中男女主角相遇,“我的女人由我來保護”的熱血鏡頭。然而迎面奔來的那個家夥跑得一副喜感相,看那勢頭真懷疑他下一刻就要撲倒在石榴褲下大叫女俠救命。
“你怎麽樣?”林燕揚向那方向開了一炮,氣浪將周圍的人形全部炸退開來,那個一臉黑灰的身影抓住機會向這邊跑來。
“這不是很明顯了麽?!”於小樓一張苦臉,“我本來以為我來這是要演末世片的,特麽現在生生給我整成了科幻片!”
機械摩擦的聲音刺耳,被林燕揚逼退的白塔們自動立起,又一次緩緩地圍了過來。兩人將後背靠在了一起,在一眾人形的注視下像是掉入狼群的兩隻羊羔。
“我真該謝謝他們身上沒裝激光什麽的…”於小樓用血瞳和那些發光的燈眼對視,“如果他們眼神能殺人,我已經死了一萬次了。”
“看起來他們除了在吸引器模式下引原獸過來,和在人體模式下用槍械作戰,並沒有什麽多余的機能。”林燕揚說,“就是槍炮對他們很難起作用。”
“別說槍炮了,我也沒法用線切鋼板啊…”於小樓拉開武裝皮帶,用力拽下綁著的裝備,“指揮說只要將他們拖在這裡,那就磨唄。”
林燕揚點點頭。盡管這些東西防彈能力的確不錯,但爆炸的氣波對他們還是有一些影響的。盡管這些東西有著計算機的幫助,對戰局的把控能力超強,不斷變換隊形讓他們舉步維艱,但滴水穿石,只要能讓他們脫出圍剿,就有某些方法讓他們一舉殲滅。
“江隊那邊怎麽辦?”她壓低聲音向於小樓道。
“估計也是和我們一樣在撐吧。雖然沒法指揮,要是能撐到最後也就無所謂輸贏了。”於小樓說,“但在那之前,咱們這邊得想辦法擺脫這些玩意。”
林燕揚抿緊嘴唇:“只能這樣了麽…”
“至少他還算耐打,看誰撐得過誰了。”於小樓用力拔掉手榴彈的拉環丟了出去,“而且說實話我有種感覺…咱們好像忘了什麽東西…”
這話聽著很滲人,但從於小樓嘴裡說出來就只是緩解氣氛的隨口絮叨。他自己沒放在心上,林燕揚也沒在意,手榴彈在前方炸起火柱,他們下一刻就收起閑聊模式衝入煙塵之中。
但他們並沒有看到,背後的小樹林中,果真在此時走出了一個被他們忘掉的“東西”。
那是雙眸血紅的江一弦。頭髮扎成馬尾,身上穿著材質特殊的作戰服,服裝的輪廓連曲線都沒有發育出來,可她拿在手上的匕首卻散發著一點不假的血腥氣。
如之前的判斷一樣,這次戰爭對她來說依然只是一場好玩的遊戲,看著自己這邊洪流般的原獸大軍一點點推進,看著這些對手一個一個地掉入陷阱,就像下棋吃掉了對手的棋子那麽有趣。而現在她找到了身陷囫圇的地方王牌,終於結束旁觀準備親自動手了。
她彎著腰沿著半截斷牆摸過去,對成年人來說太過低矮的牆體成了她最好的掩護。中心的於小樓和林燕揚滿心撲在交鋒上,根本注意不到這麽個嬌小殺手的存在。
江一弦翻轉著手上的小匕首,有模有樣地蹲著耐心等待。一頭一級種剛從她身邊跑過,恰好擋住了面前能看見她的角度,她注視著那頭大家夥直衝上前,算著距離一點點抬起,只等它跑到最佳位置的一瞬間,所有的暗殺武器都會瞬間出鞘。
但她稚氣的計劃被打斷了。伴隨一聲遠遠的槍響, 重型狙擊彈在眨眼的功夫跨越千米距離鑽透了一級種的腦袋。血花爆濺,那情景落在江一弦眼裡,讓她當場呆了一呆。
子彈連續呼嘯,身邊的原獸一頭頭地哀鳴倒下。它一直在做著這些,於小樓和林燕揚已經脫出了射程,但外圍被吸引過去的原獸還在有效范圍之內。也正是因為這些遠程狙擊的存在,外圍原獸才沒有能影響戰局,使他們二人能得以專心對付那些匪夷所思的存在。
但江一弦只是看著,絲毫沒有想到這後面的布局。她只知道自以為很棒的潛伏因為這進攻而失敗了,這讓她無比氣惱,於是鼓著腮幫站了起來,紅瞳捕捉著襲來的彈軌慢慢挪去,最後落在了戰圈之外的掩體上。
“誒呀,在那裡呀。”
她自言自語著,說話的同時就已經衝著那方向奔去。頂尖活性給了她獵豹的速度,也給了她鷹隼的目力,這讓她輕而易舉地鎖定了噴出火光的窗口,理所當然地,順著指示方向奔向了那個“攪局者”——
重型狙擊槍,巴雷特M82A1。怪獸家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