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咬著嘴唇,將手上的槍杆掉轉過來。漆黑的槍杆上已經傷痕累累,一眼望去全都是反射亮光的刀痕。這玩意經過灰狼部的改良,穩固性是真夠變態,遭受了這麽多次重擊還能保持著槍管的完整。
她沒法不害怕,這種精密的大槍顯然不是那種訓練時的模擬玩具能比的,這是真正的武器,能取人性命的製式裝備,光是看著就已經威懾力十足。要在平時,她肯定會避之不及。此時小竹卻不得不將其拿在了手上。
江一弦已經說了,不會放過那些隊員。那她就沒有別的選擇了,現在只有她還能保護別人了。
小竹從來沒接觸過這種大型槍支,當然不知道具體的構架,不過剛才灰狼部隊員在槍支脫手之前本來就處於戰鬥狀態,所有的保險和彈匣都已經被調整好,接下來的步驟,大槍小槍都一樣。
她咬著牙克制著全身的顫抖,沉重的槍身在原獸細胞的力量下已經不足為奇,槍口在力量下抬升,對準了前方。
江一弦在同一刻動了,她隨著兩把匕首一同化作了平地飆飛的魅影,嬌小的身軀攜著排山倒海般的威懾感,意在一擊必殺!
但小竹已經感覺不到這些了。她閉上了右眼,血色左瞳閃著刺目的光。
“所有的移動目標在發力動作中都會有銜接,那是一定會出現的破綻。”林燕揚的聲音在耳邊回響,像是還能感覺到她扶著她握槍的手的輕柔感,“想象一下是你自己衝出去,抓準那個瞬間,找定你要的落點,不要看其它任何東西,接下來…”
心無旁騖,歸於一點。其余的什麽都不重要!
她不想傷害任何人,哪怕是江一弦也一樣。那麽,只有那一個轉瞬即逝的機會。
集中、集中、集中!
耳中嘈雜的林葉聲慢慢淡去了,視野隨之變得狹窄,就像大敞開的門漸漸關閉,所有的光明被壓縮在縫隙之間。她不知道此時她眼中渙散的紅芒正在急速凝結,隻覺得江一弦閃電般撲來的身形突然變得緩慢了,仿佛放映著的電影被突然按了慢放。
她在向這邊衝來,她的身體騰在了空中,她舉起了那把小刀,她的胸口暴露在外…
那是破綻!
就在這一瞬間!
像是有人在她身上猛拍了一記,她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了手指之上。細嫩的指尖將扳機按到了底,內部撞針狠狠地擦中了彈殼後的底火,微小卻劇烈的爆炸讓整隻長槍為之一顫,靜止的子彈在零點零幾秒內超過音速,從槍口彈射而出,直指江一弦!
江一弦緊急刹住了腿,紅瞳一瞬間瞪得老大,匕首在她手裡化作殘影,同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擋在胸前。但她再怎麽快,比音速還是差點。子彈打在了她的刀刃邊緣,集中於一點的動能震疼了她的手腕,匕首脫手而出,咻咻轉著插入地面。
她捏著手臂,差點被子彈的衝力掀翻,退了好幾步才勉強保持住平衡。她在哆嗦,眼前的小竹把著那支幾乎和她身子一樣長的米蘭TAC-50,那支槍在之前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但現在居然打飛了她的刀!
江一弦隨著慣性在原地打著轉,還有些沒搞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迷迷糊糊地轉過身欲再度衝擊。她才剛抬起剩下的那隻匕首,小竹又是一扣扳機,這次稍微偏了一點,子彈從刀刃邊擦過,嚇得江一弦立時就松了手,匕首當啷落地。
“你!”江一弦又驚又怒。一直以來她收到的教育都告訴她,她是獨一無二的,是所向披靡的,而剛才還在她手下瑟瑟發抖的女孩居然做出了有效的反擊!
她感覺到了侵犯般的屈辱,
但同時也意識到了小竹和其他人的不同,開始謹慎地繞著她轉圈字。她唯一的優勢就是完美掌控的超高活性度,但現在這個優勢不複存在,她也就被拉下了神壇,連一個第一次踏上戰場的孩子都抵擋不住。當然,這個距離下的狙擊,對於一個十歲孩子而言,已經算得上是不可思議。
小竹屏息凝神,壓抑著指尖冰涼的緊張,隨著江一弦的步伐挪動著槍口。她的想法很單純,只是希望江一弦能被這個勢頭嚇跑,這樣那些灰狼隊員就都可以得救了。
見面只有十多分鍾的功夫,她對這個女孩的情感卻是五味陳雜。莫名的溫暖,是真的;殺戮的寒意,也是真的。她也想去和江一弦多說兩句話,但她知道她背後還有其他人。
她依然做不到什麽事,可有人是需要依靠她才能活下去的。以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孩子,現在就已經是久經沙場的精英獵人,那麽,未來呢?
那些隊員所說的,只有她能做到的事情…不就在當下麽?
江一弦也不是不可戰勝的,而現在只有她做到了。抵抗住了這個惡魔般的女孩,接下來還要繼續抵抗。
只要再“集中”下去…
她深呼吸著調整全身,做好再次槍擊的準備。可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無力感在不知不覺間惡化了,不止是雙腿難以站立,手上的狙擊槍也變得越來越沉重,都快要拿不穩。
小竹不知是怎麽回事,平時林燕揚看她累了就直接喊停,可現在情況根本不允許她懈怠。她使勁集中精神,想要找回剛才的狀態,結果適得其反。那隱約的疲倦感漲潮般淹沒了她,隨著強行使力,大腦中傳來密集的眩暈。
從江一弦第一次攻擊開始,她就被逼得不得不使用了原獸細胞,抵擋對方的攻擊,死亡賽跑,再加上這幾次“集中”,她從未這麽久地使用那怪物的力量。
是訓練太少了,還沒能習慣嗎?
她心裡焦急萬分,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這種狀態已經超出了普通“疲累”的范疇。抬頭看去,模糊的視野中江一弦還正正地站著,她和自己一模一樣,甚至在自己來之前就已經開始用細胞的力量面對灰狼隊員了,可她還安然無恙,自己卻…
所有感官都變得遲鈍了,連思維都像是滯了一刻。她拚力撐著表面那副端槍的威風,但感覺中槍杆越來越沉,吃力的手臂還是把她出賣了。
從恍惚中回過神的時候,江一弦已經衝到了面前。
她的武器已經都被小竹打掉了,上前來只是單純因為憤怒而生的,完全沒有章法的肉搏。她像當初對付江樺那樣伸出小拳頭小腿胡亂揮舞,滿臉都是小野獸似的惱怒。
原本她只是想強行打掉小竹的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想只是這樣的亂打,小竹卻已經是力不從心,手上全然無力,根本承受不住她的拳打腳踢。她踉蹌著後退,很快就連直起身都勉強,被江一弦猛力一推,腳下一滑維持不穩,到底還是滾倒在地。
江一弦看著從她脫手的槍,整個人都愣住了。她試探著撥拉了一下小竹的身子,就像是沒骨頭一樣,更不要說抵抗了。
“誒呀,你…”她不知道該說什麽。這是她第一次吃敗仗,而那個能打敗她的女孩現在就癱倒在自己腳下。剛才的那一擊似乎抽掉了她所有的氣力,也就幾分鍾不到的功夫,前一刻她還生出了奇跡,現在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小竹同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使勁喘著氣,還在拚命調用細胞的力量,但無濟於事。惡性循環,眼前的模糊開始轉成了黑幕,無法抵抗的睡意在肆虐,她完全使不上力了,可江一弦就站在她面前。
果然她是不該逞能的,這些事還是她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她越來越暗的視野中,江一弦的手已經抓起了地上的匕首,懸在了她眼前,現在要她的命和捏死一隻螞蟻也差不多。 刀光刺痛了她的眼,她抱緊了腦袋,眼淚一個勁地打轉。
江一弦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她看到小竹縮成了一團,臉埋進了雙臂之間。那張與自己相同的面容已經看不見了,只聽得見低低的抽泣。
“爸爸…”她用最後的力氣和意識哭泣著、微弱地求救,“快來呀…”
江一弦身子突然僵住了,這個和自己同樣聲音的啜泣擊中了她,比那子彈更加有效,從耳膜一直打進了心裡。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擱置了手上的刀,探出身子問道:“你說爸爸…那是誰?爸爸是…”
她等了半天都沒有等來回答,小竹的顫抖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停止了,一動不動,悄無聲息。
江一弦怔怔地看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取開小竹擋著臉的手臂。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但雙眼緊閉,已然失去意識。
2900字,挺關鍵的一章,以後可能會修。今天狀態說實話很不好,看網文這麽多年我一直很少代入也很少有什麽情感波動。但今天看了三少的那封斷更信,熱淚盈眶。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我不太想去講08年下著陰雨的小學教室裡那本被全班傳看的《善良的死神》,隻記得沉迷三少書的歲月裡,永遠有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主角和愛她愛得撕心裂肺的男主,熱切到不真實的愛情童話。書中盡是大團圓的作者,現實成了最荒謬的劇本。願木子·默化作滿天繁星,一路走好。謝謝她曾經以玄月、小舞和王冬兒的名字陪伴過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