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谷軍鎮被天狼大軍攻陷了!
與其說是被攻陷,倒不如說是被那位鎮朔將軍拱手相送。
更滑天下之大稽的是,這位為天狼立下“赫赫戰功”的梅將軍,結果卻被天狼謀主韓左川給砍了!
十萬大軍還沒來得及反抗,就做了俘虜。那位天狼軍師入主上谷城之後,軍令如山,秋毫無犯!
雁門城中,晉陽公主得到上谷失守的消息後,眼裡都要噴出火來。
“廢物!該死!”晉陽公主看著探子傳來的情報,咬牙切齒道。
她怎能不恨啊。
上谷軍鎮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防范北方天狼族,且不說城裡的十萬精兵——為了防范天狼鐵蹄南下,城裡還屯放著數不清的糧食輜重。
這樣一座直面北方巨寇的大本營,梅有德與天狼人打了個照面,就這樣全部拱手送給了敵人!
帳下諸位武將也是滿臉憤恨。
“報!”這時又有遊騎滿臉悲憤,快馬前來稟報軍情:“天狼主力大軍已經與先鋒大軍會師於上谷城,天狼屠耆單於蘇赫不顧軍師韓左川的勸阻,已經把上谷城裡的十萬守軍盡數坑殺!”
“報!天狼大單於蘇赫正在清洗上谷軍鎮,軍師韓左川正與左日逐王親率先鋒大軍十萬,直撲雁門關而來!”又有探子快馬來報。
晉陽公主從主位上站起,冷冷道:“通知各部,準備迎戰!”
“得令!”眾武將領命而退。
沒過多時,就有副將李再興為晉陽公主與秀秀送來了兩副盔甲。
晉陽公主屏退士兵,摩挲著那副精銅好鋼打造的金漆山文甲,竟然笑了:“本宮自幼就渴望像史上的那些名將一樣,橫刀立馬、縱橫天下。原本以為我一介女流之輩,又是身為離陽的公主,這個夢根本就不可能實現。如今陰差陽錯之下來到雁門關,又恰逢天狼犯境,也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可是公主……”秀秀擔憂道:“公主您以身犯險,萬一有個好歹……您想過皇后娘娘沒有……”
“母后母儀天下,這三晉的百姓,全是她的子民。”晉陽公主想了想,決絕道:“本宮能守住三晉不失,就是對母后盡孝。”
說完,晉陽公主在秀秀的服侍下披上了那副山文甲,配上她眉宇間的那股決絕之氣,更顯英武。
披甲佩劍的晉陽公主帶著秀秀走上城頭,所過之處,無論武將還是士兵,盡皆朝她跪下,低頭山呼“公主殿下千歲!”
他們怎能不心悅誠服?
一位當今天子的獨女,在大軍壓境之時沒有回京,而是選擇披上鎧甲,在雁門雄關之上與他們並肩殺敵!
晉陽公主緩緩登上城頭,三軍將士癡癡望著她,眼裡有欽佩、有感動、有臣服、還有幾分說不清楚的愛慕。
晉陽公主拔劍,望著眾位將士豪邁道:“請諸君與本宮一道,共赴國難!”
三軍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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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門北方的天空上變幻著詭異的顏色。
浸淫沙場多年的老兵們都會知道,那是兵器鎧甲折射出的戰爭之色。
無盡的天狼大軍在他們的共主——大單於蘇赫的率領下,正朝著雁門關行進著。
大軍所過之處,雞犬不留、寸草不生。
遊牧民族永遠都是農耕文明的死敵。他們不事生產,所以天寒地凍之時,為了活命,唯有不停去搶、去殺。
搶了,才能有糧食捱過漫長嚴寒;殺了,
才不會有人從他們口中分食,更不會有後顧之憂。 於是他們拖著帶血的刀,一路拖到了雁門關下。
城上刀劍喑啞、戰旗獵獵。
蘇赫望見,冷笑道:“都說那趙雲章是個草包,怎麽孤看這雁門關上,不僅軍容整肅,還透著一股壯志激昂?”
麾下有猛將聽到蘇赫的話,嘶吼道:“什麽狗屁雁門關,請大單於讓俺呼衍一族為先鋒,看我呼衍氏兒郎如何為大單於摧城拔寨!”
蘇赫輕輕搖了搖頭。
那呼衍族長雖然一萬個不情願,卻始終不敢造次,憋在那裡再不敢說話。
蘇赫望著城樓上那道被雁門將士簇擁著的身影,突然以馬鞭指著晉陽公主,對身旁鐵塔道:“鐵塔,有沒有覺得那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將軍,像極了咱們在春神湖上見過的一個人?”
鐵塔木然搖了搖頭。
蘇赫笑了笑,自嘲道:“也是,你這個傻大個子眼裡除了孤,還能認得誰?”
鐵塔咧了咧嘴,仍然像個木頭一般。
蘇赫注視著前方那座毫無破綻的雁門關,下令道:“傳孤號令,就地安營扎寨,沒孤的號令,各部不得擅自出擊!”
“喏!”那些天狼族長們各自低下了自己驕傲的頭顱。
雁門城頭,城上守軍見漫無天際的天狼大軍已經安營扎寨、沒有發動進攻的意圖,都暗暗松了一口氣。
可就在這時,一名年輕將領火速爬上城樓,朝晉陽公主單膝跪下,稟報道:“稟公主殿下,從南邊來了三個年輕人,其中有一位身穿青衣的……公子手裡拿著一塊金牌,聲稱要接管雁門軍務。那塊金牌……與殿下手裡的那塊一模一樣……”
晉陽公主聽到那位武將的話之後一愣。緊接著她追問道:“那三個人現在在哪?”
“末將不敢阻攔,如今那三人已經從南城門進了城……”那位武將無奈道。
晉陽公主冷哼一聲,不屑道:“父皇就一塊金牌,在本宮離京之前給了本宮,以備不時之需。本宮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逆賊,竟敢偽造父皇的禦用金牌!”
說完,晉陽公主吩咐那名武將道:“將那三人給本宮帶過來!”
“末將領命!”武將退下,朝南城門那裡疾步走去。
沒過多久,那位武將就領著三個年輕人回到了關城之上。
只見這三人一位身穿白色襴衫、氣質出塵;一位身穿青色錦緞、睥睨四方。他二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家夥,身穿深靛色短綴,吊兒郎當,仿佛在遊戲人間。
晉陽公主轉過身,看到這三人長相,頓時瞪大了雙眼。
——因為這三個家夥不是別人,正是與她見過好幾面的楊素、小青與翠花。
楊素他們這時也認出了晉陽公主,愣在一旁說不出話來。
小青最先反應過來,盯著這位身披鎧甲、英俊不凡的晉陽公主,哈哈大笑道:“我倒是誰呢,原來是恩人你啊!在下小青,謝過姑娘救命之恩!”
說完,他真真朝晉陽公主深施了一禮。
“大膽狂徒!見到公主殿下,還不跪下!”這時,晉陽公主身後的李再興聽到小青的胡言亂語,拔出刀呵斥小青道。
“公主?在哪裡?”小青聽到李再興的話一愣。
李再興又要出言訓斥,卻被晉陽公主製止。
晉陽公主深深看了一眼楊素,又望向小青,冷聲道:“你們竟敢偽造金牌?”
“啥?”聽到晉陽公主的話,小青欲哭無淚。他剛要說話,楊素已經先一步走上前來,對晉陽公主恭敬行禮道:“草民楊素,參見公主殿下。之前不知公主殿下的身份,多有冒犯,還望殿下見諒。”
小青這時還沒有反應過來,望著晉陽公主發愣道:“公主,哪個公主?”
然後他仿佛想起了什麽,朝後退了幾步,驚恐道:“你不會是晉陽公主那頭母老虎吧?!”
晉陽公主聽到小青的話,眼中有殺氣激蕩開來。
眼看著晉陽公主又要拔劍相向,小青趕緊陪笑道:“那個,晉陽妹妹,大水衝了龍王廟,冒犯了自家人啊!那個……這個……好歹你也是俺的半個未婚妻,咱們不打架!不打架!”
“你放肆!”一旁的李再興與諸位武將以為小青在故意侮辱晉陽公主,拔出刀子,眼看就要將小青就地格殺。
晉陽公主製住眾將士。可她才對這三個家夥生出來那點好感,頃刻間煙消雲散。
晉陽公主拔劍指著小青心臟, 冷笑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小青被晉陽公主拿劍指著,卻沒後退。他望著晉陽公主,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鄭重道:“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天南王長子——端木靈仰!
據我離陽《宗藩條例》,我天南王府本就出自皇家,所享待遇與離陽皇族等同。晉陽妹妹,本長子大你兩歲,你難道不該稱呼我一聲‘皇兄’嗎?”
接著,小青掏出他的那塊金牌,對晉陽公主嘻嘻笑道:“這塊金牌是你父皇在乾寧元年送給我父王的,並言持此金牌,如他親臨。此事滿朝文武皆知,我何須偽造?”
晉陽公主也掏出她身上的那塊金牌,兩塊金牌果然一模一樣。她終於收起了手中劍,有些羞惱。
因為她知道,眼前這位“皇兄”所說之事一件不假,她父皇也確實一直想把她嫁到天南王府去!
想到這裡,她不由自主望向楊素,見楊素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一股無名之火頓時躥起。
於是她遷怒於楊素道:“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無用書生,又來這裡做什麽?添亂嗎?!”
楊素笑了笑,反問晉陽公主道:“那殿下以千金之體來這裡,又是做什麽?”
晉陽公主望著雁門關外的幾十萬大軍,冷冷道:“本宮來這裡,當然是要保雁門關不失。”
“那我來這裡,就是要與雁門將士一同赴死。”楊素認真道。
聽到楊素的話,晉陽公主突然轉過身來,盯著楊素的眼睛。心底,一顆紅豆悄然落地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