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個小偷送進了長安縣衙之後,三人離開了長安城,接著往天南方向行進。
在小青的建議下,三人避開了大路的岐陽驛、順政驛、問津驛,先過道驪都去周製縣,再經那裡的蜀道橫穿秦川入蜀地。
一路上,翠花數著從龍宇軒那兒得來的銀票合不攏嘴,小青也心情明媚。
只有楊素寒著一張臉。
小青走到楊素面前,嘻嘻道:“怎麽了先生,不高興?”
楊素還沒有開口,翠花先說話了:“你問的都是廢話。擱你師父送你的東西給人順走找不回來了,你不難受?”
聽到翠花的話,小青神秘一笑,從懷裡摸出一塊玉牌,在楊素面前晃悠道:“先生,你看這是啥?”
看到小青手裡的玉牌,楊素愣了一下。他把玉牌拿到手裡,問小青道:“那個獐老六不是說玉牌在當鋪裡給人搶走、追不回來了嗎?”
說到這裡,楊素突然明白過來,望著一臉得意之色的小青笑了:“你這票‘黑吃黑’玩的,還真他娘的清新脫俗!”
小青一挺胸脯,哈哈大笑:“那可不是!誰讓這兩個家夥算計老子!”
范鯉送的東西失而復得,楊素的心情也開始轉好。
其實楊素之所以重視這塊玉牌,純粹是因為它是師父送給自己的。至於它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楊素雖然沒與師祖范詡、師父范鯉一樣嗤之以鼻,但也不怎麽上心。
三人沿著鄉下小路不鹹不淡地走著,惹得翠花抱怨連連:“唉,自打從雁門關下來以後,也不知道為什麽,就連走路都沒個勁了!”
“那是當然咯……”小青望著前面的小市鎮,嘻嘻道:“好歹咱們在雁門關上殺的是天狼鐵騎,對陣的那是天狼第一勇士。你看慣了胸.大屁.股大的絕世大美人,再去看一群柴禾妞,你能提起興趣?”
小青自顧自嘟囔著,可一旁的翠花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他扭過頭看向翠花,就見翠花正對著前方一位牽馬的女子直流口水。
那個女子身穿淺藍色的織錦長裙,長裙外面罩著一件深藍色的薄煙紗。她頭上戴著一頂繡有牡丹花的紗笠,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走起路來那是一個婀娜多姿。
小青終於知道翠花為什麽不說話了,因為小青望見那名女子後,也看直了眼。
女子牽馬進了驪都城,翠花與小青一路尾隨了過去。
楊素怕他二人又惹事,隻好也跟了上去。
那名女子一直走到一處小酒館外面才停下來。她栓好馬,來到櫃前,指了指牆上的菜牌。
掌櫃的會意,拿起了毛筆準備記菜名。
女子點了幾個小菜、一碗白米,又要了一壺酒,走進小酒館裡坐了下來。她全程沒有說一句話,似乎……是個啞巴。
小青與翠花也點了幾個小菜走進了小酒館中。他們找了一張桌子,正對著那名女子坐了下來。
女子似乎沒有看見小青與翠花熾熱的目光似的。她把腰間的鎏銀姿腰刀摘下放在桌子上,毫不顧忌一屋子人的眼光。
離陽王朝雖然有刀劍禁令,可那都是對楊素這種讀書人說的。小青願意把自己的劍藏一藏,那也純粹是怕給楊素招惹麻煩。
而像藍衣女子這種獨行俠客,原本就桀驁慣了,又哪裡會在乎什麽狗屁禁令?
你想捉他們首先你得能打過他們。你打得過他們,你還得能捉到他們。
他們這些江湖浪蕩慣了的人物,不高興了劈你幾刀,
高興了抬腿就跑,難不成你跟在他們屁股後面一邊追一邊喊“親,和諧離陽不帶刀,不要跑,咱們坐下來聊聊”? 藍衣女子把紗笠摘下放在桌子上,原本吵吵嚷嚷的小酒館裡頓時安靜下來。
“哎,小青,看見沒有,波濤洶湧哇……”翠花盯著藍衣女子的胸口,聲音有些刺耳。
聽到翠花的話,小青拿筷子啄了一下他的手,白眼道:“你他娘的說話不能小聲點?被那姑娘聽見了多尷尬!”
小青話音剛落,整個館子裡的人都看向了他——這家夥嫌翠花嗓門大,可他倒好,直接在吼。
楊素無奈搖了搖頭。還好他有先見之明。他壓根就沒和這兩個敗類坐一桌。
太丟人了。
二人在那裡肆無忌憚,可那女子始終平靜似水。她的那張臉雖然不是那種狐媚撩人的美,卻淡雅如蘭,越看越讓人覺得有味道。
見那女子只是靜靜喝著酒,翠花攬過小青的肩膀,有些惋惜道:“不會說話也就罷了,難不成耳朵也聾了吧?”
翠花盯著藍衣女子的豐滿胸脯,越看越覺得可惜:“可惜了這一對剛出鍋的發面饅頭!”
翠花說的大聲,那女子仍是無動於衷。
小青確定那女子是個聾子了。於是他也開始放肆起來:“翠花,你青少爺縱橫江湖小二十年,今天,就把哪幾種女子碰不得給你說道說道。”
翠花盯著女子腰間的那把精致的姿腰刀,心裡長了個心眼,臉上卻嘻嘻道:“說吧,是不是不給你奶吃的女子碰不得?”
“滾蛋!”小青知道翠花又在嘲諷自己在瀘川城的那件丟人事兒,白眼道:“我說正事兒呢!”
“您說您說!”翠花一路走過來,腦子沒怎麽長,嘴皮子倒是越來越順溜了:“哎呀,腰藏黃金萬兩,不如懷揣饅頭兩斤呐……可揉可嘬可捏,最重要的累了還能當枕頭……”
“你大爺你大爺你大爺!”小青哪裡聽不懂翠花話裡的刺兒,抬腿就踹,卻被翠花輕巧躲過。
翠花把小青扶到凳子上坐下,嘻嘻道:“青公子您消消氣兒泄泄火!到底哪幾種女人碰不得,人家等著聽您說道叻!”
小青怎會真與翠花生氣?他理了理自己衣裳,又看了那個藍衣女子一眼,這才不緊不慢道:“第一種,善妒的女人碰不得。我說的這種‘善妒’不是吃醋,女人吃醋那跟咱們男人喝酒那是一樣一樣的,早上來二兩、晚上弄半斤,這都沒啥。”小青道:“我說的這種‘善妒’,是指女人因吃醋而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大齊太祖因為害怕他的皇后,幾十年不敢冊妃;大魏梁國公夫人寧喝‘毒酒’不願丈夫納妾。咱們男人要是娶了這種女人,往小了說自己的終身‘性福’沒了,往大了說,你還怎麽為家族開枝散葉?興許哪天你這媳婦生氣,把你第三條腿都給砍了!太嚇人!太嚇人!”
“有道理!有道理!”翠花大點其頭:“那第二種呢?”
“第二種,不孝的女人碰不得。”小青又接著道:“都說‘不孝者最無情’。一個娘們連最起碼的孝敬父母都做不到,她得多不明事理冷血無情?娶了這種女人,重者家破人亡,不輕不重是個家庭不睦,就是輕了,也會整天雞零狗碎過得不爽利。”
“嗯,說的對!”翠花大點其頭。
“至於這第三種嘛……”小青盯著那位吃著白米飯的藍衣女子,嘻嘻道:“騎馬的女人碰不得!”
“啊?”翠花聽小青前兩個說的頭頭是道,冷不防來了這麽一句,疑惑道:“騎馬的女人怎麽了?”
小青盯著藍衣女子的裙子,老神在在道:“你想啊,極品女人講究個什麽?當然是腰肢如柳盈盈可握、膚如白玉吹彈可破……那騎馬的女子整天在馬背上風吹日曬的,皮膚能好了?”
“有道理……”翠花點了點頭。
“蜀國先主曾感慨‘吾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消’,意思是說他常年騎馬,大腿上都沒有肥肉。你想啊,這絕品女子講究一個‘肥而不膩’,大腿上連個軟肉都沒有,還有個屁的味道!”
小青搖頭道:“更暴殄天物的是,常年騎馬,屁股蛋上、大腿上肯定長了一層老繭。你冒著被一刀剁了的風險,好不容易把一位絕世女俠給撲倒了,結果扒了衣裳一看,呀,一身的腱子肉,你說你是下嘴啊還是下嘴啊還是下嘴啊……”
小青越說聲音越大,於是乎整個小酒館都哄堂大笑起來。
可那藍衣女子依舊小口吃著白米,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小青看到,搖頭歎息道:“多好的姑娘,可惜了!”
其實倒也不怪小青可惜。這位女俠雖然不是那種看上一眼就讓人抓心撓肺的狐媚子,卻有一種越看越讓人著迷的淡雅氣質。可就是這麽一位出塵女子,卻白璧微瑕,著實可惜了一點。
藍衣女子似乎是個慢性子,從她吃飯就能看出來。她在一屋子畜生的嘖嘖聲裡吃完最後一口米,又把桌子上的菜吃的一口不剩,這才拿起她的那把姿腰刀,重新戴上了紗笠。
翠花見女子要走,突然扯起嗓子大聲喊道:“姑娘,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走路莫風騷,小心扭到腰!”
藍衣女子突然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來,看著翠花,就像在看一個白癡。
“有病。”藍衣女子轉身之前,吐出了兩個字。
娘嘞,原來這位女俠不聾不啞啊,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