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該讓人恐懼、惡心的地窟,那一座可怕無比的“屍山”,卻因為那正在發光、吟唱著的一群邪教徒,以及為首的那個年輕男人變得如同神跡降臨。
他們的聲音低沉,好似從遙遠之地傳來,但每一句,都清晰無比的鑽入麥考利的耳中。
自從成為“警局顧問”,除了唐奇給他的秘藥和一些武器外,他也利用工作便利獲得了一些低等級奇物,在許多時候都能發揮出作用。
但此時,不管是奇物還是自我的超凡之力,都失去作用。
他只能利用“痛苦”和意志,在原地堅持著。
即便這個時候,之前被他打暈的三個人,因為那些吟唱的呼喚,亦或是讓人生出幻覺的濃黃色煙霧,那三個男女醒轉過來,迷茫只在他們眼眸中一閃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癲狂。
和之前的幾人一樣,三道身影好似瘋狗般衝出去,攀登屍山,過程中,不斷將上面的血肉和液體塞入口中。
讓人從靈魂深處感受到不適的畫面,煙霧中的那十二人,仿佛都不再是“人類”,他們變成了另外一個種族,或是另外一種生物,人性的色彩正在快速的黯淡下來。
嗤!
又是一刀,麥考利將沾滿了他鮮血的石片刺入另一條大腿,劇痛再度襲來,只是效果卻沒有之前那般好,麥考利低垂著頭顱,腦海中滋生出的幻象愈加真實。
他無力再阻止誰,甚至連他自己的意志都正在被腐蝕。
溫暖陽光照射腐爛屍山生出的濃黃色煙霧,仿佛可以直接腐蝕靈魂,肉體的阻隔,毫無意義。
那十二個“幸存者”,早已經失去了自我,他們生吃著那些惡心汙穢且邪惡的“食物”,如同煉獄中墮落的魔,但詭異的是,隨著他們不斷的攀登,那種聖潔的光,竟然也漸漸要降臨在十二人身上。
惡心的腐爛穢物中,十二道聖潔光輝落下來,幸存者們,開始發出呢喃,與屍山之巔,那數十個身穿黃袍的邪教徒們發出的吟唱,漸漸融合。
“飽食之後,方是家人。”
“飽食之後,方是家人。”
有著強烈汙染氣息的吟唱,在濃黃煙霧中彌漫。
整個地窟,都被融入神跡之內。
麥考利的眼前,漸漸模糊起來,真實與虛幻,正在交替。
無聲無息中,他踏出了一步。
直到真正的遙遠之地,傳來一道歎息。
麥考利懷中的“太陽徽章”內,一道金色光焰炸開,卻見徽章碎裂,光焰融入麥考利體內,伴隨著“嗤嗤”的聲響,以麥考利為中心點,一大片煙霧被驅散。
“咦?”
屍山上空,那保持著赤裸的年輕男人,忽而驚訝看向麥考利。
而在他看清楚麥考利的臉之後,面上先是掠過一抹疑惑之色,之後好似被喚醒了一些記憶片段般,迷人的笑容在嘴角勾起。
這位聖之指引教團的“領袖”,他那發著光的完美身軀,沐浴著甘霖,在陽光照耀之下,緩緩落下來。
“看來,我們抓到了一個了不起的人。”
“布朗克大區乞丐中的驕傲,瘸腿的幸運兒,聽說你獲得了一位大人物的垂青,不但脫離了爛泥般的地方,還當上了警察們的走狗。”
“怎麽?又被大人物趕出來了麽?”
青年說著,緩緩自屍山走下來。
他赤著的雙腳,踩踏著讓人惡心恨不得昏厥的爛肉,十二個幸存者跪伏下來,他們好似“蛆蟲”一般蠕動過去,瘋狂舔食著他走過的地方,甚至因此發生了爭鬥。
荒謬、讓人毛骨悚然的畫面,卻無法使得麥考利的神色變化一下。
他只是盯著青年,腦海中,將之前看過的那個腐爛的老人,與自己記憶中見過的許多人對比。
不在那一份份失蹤人口卷宗內,也不是他還是乞丐時的“鄰居”。
最終,在腦海中的一個角落,麥考利找到答案。
那是數個月之前,梅瑟市正處於隆冬時節,冰冷、笨重的“收屍車”正在用巨大的爪鉤將幾具屍體扔進車廂,其中一具似乎因為過度腐爛產生的液體,讓他從爪鉤上滑落。
“啪!”
“那時的我,就像是一塊真正的爛肉,砸落下來,滿街上的乞丐們,或是黑幫雜碎們,都只是冷漠、厭惡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繼續你們肮髒、墮落的一天。”
“瘸腿的幸運兒,你知道麽,那時候……我還活著。”
“呼”
溫暖的呼吸,從青年的口中吐出,觸及了麥考利的脖頸。
他沒有動作,只是繼續扭動著石片。
太陽徽章破碎之後釋放的光焰,還在他體內流轉,幫助他驅散不斷入侵的汙染。
十息麽?應該足夠了……麥考利忽而抬起頭顱,直視著眼前赤裸的男子。
“那時的你,那時的我,都沒有什麽區別,都是布朗克區無人在意的爛肉。”
“現在,我不同了,而你還是一團爛肉,而且……”
“更臭了!”
最後三個字,是麥考利特意湊上去,一字一字吐出的。
聞言,青年那一直保持著的憐憫、聖潔神色猛地凝滯,旋即嘴角勾起誇張、邪惡的笑容。
他緩緩蹲下來,撥開麥考利的手掌,代替握住了那塊石片,用巨大的力量逆時針旋轉起來,麥考利立時感受到了血肉被攪碎的痛苦,哀嚎聲即將出口時,他狠狠咬緊牙齒。
滿是雀斑的稚嫩臉龐漲得通紅,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洗刷出一道道痕跡。
卻聽“哢擦”一聲,石片斷了。
青年滿臉失望的移開手掌,將雙指放進口中,緩緩舔去上面屬於麥考利的鮮血。
只是血液剛入口,青年便忍不住發出一道驚呼。
他的嘴巴裡面驀地“嗤嗤”作響,麥考利血液中極度微量的熔爐魔力,灼傷了他的舌頭,盡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復,但也足夠讓青年換了一種目光看向麥考利。
那是一種驚訝混合著欣賞,還有喜悅的目光。
仿佛,意外發現了一件“珍寶”般。
他圍繞著麥考利轉悠起來,雙手探出,似乎想要觸摸麥卡利,驚喜著喊道:“看來傳言是真的,瘸腿的幸運兒,獲得了一位大人物的垂青……這種可怕的力量,你效忠的對象肯定是一位難以想象的強者。”
“只要將你感化,讓你成為偉大的主的信徒,讓你的靈魂歸去那伽法羅之鄉,我一定可以獲得來自主的,更大的賞賜。”
青年似乎有些癲狂,他站在麥卡利身前,肆意展現著完美的軀體,翩翩起舞。
隨著他的動作,甘霖、陽光、濃霧……仿佛將他所在視作是一切的核心,湧動過來,照耀過來。
當他停頓,並向著麥考利擁抱過來,發出邀請的刹那。
“來吧我的孩子,請允許我以家人的名義,邀請你共進這世間最美味,最讓人迷醉的一餐。”
“轟隆!”
來了,就在這一刻,麥考利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變化了,那座“屍山”瞬息崩解,化作無數美味佳肴朝著他流淌過來,濃霧自每一個毛孔鑽入他的體內,殘存的熔爐魔力被撲滅。
麥考利的感官,意志,瞬息被劫持,他就如同一個“溺水者”,正被拖進黃色的汙穢之海。
強烈到無法想象的饑餓感,使得麥考利緩緩張開了嘴巴。
現實世界,麥考利好似傀儡般呆滯著,他的身前,青年雙手捧著一顆腐爛的心臟,嘴角勾起誇張的弧度,將心臟往麥考利漸漸張開的嘴巴裡面遞過去。
眼看著他即將咬下去的時候,一陣沒來由的清風吹拂而出。
呼!
充斥著汙染的濃黃色煙霧被驅散,詭異的陽光黯淡下來,甘霖在這一刻凝滯在半空,仿佛是被凍結的世界中,虛空漣漪蕩漾,一道虛幻的身影緩緩顯現出來。
血肉、衣物瞬息凝聚,這是一個仿佛來自舊歷時代,美麗純潔的貴族少女。
麥考利無聲無息中醒轉, 他看著眼前被“凝固”的世界。
屍山上,十二個幸存者還在進食,還在攀登,數十個黃袍邪教徒,依舊在吟唱,只是再也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那讓人靈魂迷失、墮落的“愚人船之歌”,終於無法再鑽進麥考利的耳中。
“我做到了!”
欣喜的聲音,自麥卡利的口中吐出。
他看著自虛無中走出的“戴安娜”,正要施禮時,戴安娜的身影又開始隱沒,一道熟悉的聲音,此刻響起。
“吃下它,解決他們。”
麥考利一愣,旋即才真實感受到了自己的雙手中,不知何時起,多出了一顆拳頭大,覆著暗金色紋理的藥丸,淡淡的臭味鑽進他鼻腔時,一種強烈的衝動誕生。
“是,先生。”
堅持隔著遙遠的虛空,向唐奇施禮之後,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麥考利長大了嘴,將“橡膠人秘藥”往口中塞去。
想象中的“滑稽”畫面並未出現,那顆藥丸在與麥考利牙齒觸碰的瞬息,驀地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溪流”,灌入他的腹中。
轟!
他的腦海,粗暴的信息流爆炸。
碎片中,他看到了古老的時代,一個原始、蠻荒的世界中,一頭不斷變化、膨脹的怪物,它肆無忌憚的破壞著一切,任何阻擋者,都擋不住那恐怖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