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六日,六點左右,又是清晨時分,黑暗與光明交接,橙黃的太陽正在漸漸升起。
鷹巢市上空還未徹底褪去的朦朧夜幕內,一艘精巧、怪誕的木船憑空漂浮著。
船上,唐奇一雙泛著赤紅光焰的眼睛之中,光輝漸漸淡去,他的神色毫無變化,他以熔爐之眼,默默感應、搜尋其他“熔爐巫師”的舉動,結果以失敗告終。
“黑暗紀時的前輩們,互相之間都能快速聯系,這也是他們能肆虐新舊大陸的原因之一,畢竟單獨一位熔爐巫師,可以輕松被圍殺,可一旦被一群熔爐巫師匯合,那場面瞬息就會變得無法控制。”
“所以,熔爐連這一點也給切斷了?”
“或者祂的自救失敗了,從始至終,我依舊是最後一位熔爐巫師?”
唐奇腦海泛起念頭,但即刻他便搖頭,否定了那個可能。
“熔爐被眾神集體封印時,抵抗並不強烈,幾乎是自願的,祂的自救一定有了祂想要的效果。”
“試試第二種方法!”
自語一句,唐奇立時眨了眨眼,卻見他的眼角處,一滴光焰湧出,砸落下來。
啪!
完全由熔爐火焰構成的光焰,與唐奇指尖觸碰的刹那,即刻爆出一團強烈光輝,一道玲瓏、活躍的身影從光輝中飛了出來。它的外形像是一隻通體泛著光的小鳥,羽翅邊緣,不時溢出細碎火焰。
生命咒!
顯然,這是唐奇從自己選擇眷屬的方式中獲取的靈感。
不管新生的熔爐巫師們到底想要做什麽,他們體內擁有的,肯定也是和唐奇一樣的熔爐火焰。
所以,只要熔爐火焰找到第二顆火種即可。
對於其他熔爐巫師來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但唐奇,僅僅只需要施放一次巫術。
被短暫賦予生命的“小小火鳥”,初步具備了智慧。
它在接收到唐奇傳遞過來的意念之後,對著主宰“嘰嘰”叫了幾聲,輕輕啄了唐奇的手掌,旋即便飛離愚人船,如同一隻沐浴在初升陽光中的小鳥,俯衝著向鷹巢市下方而去。
在下降到某個高度之後,它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發出一道高昂歡快的叫聲,即刻便化作一道紅光,往鷹巢市的“斯塔卡區”激射而去。
斯塔卡區,鷹巢市三大底層平民區之一,這裡居住的,大部分是來自舊大陸北方區域數個邦國的底層移民,大多從事類似搬運工這類需要耗費大量體力的工作。
不過這裡有一小片區域,由於與洛夫克區交界,佔據房租便宜的優勢,吸引來了不少如撲街的作家、底層的畫家,或是闖蕩演藝圈的不入流男女青年。
此刻,斯塔卡區,一棟覆著大量塗鴉的磚石居民樓內。
六層臨窗的房間,因為家具稀少顯得空曠,但滿地亂扔的畫稿、顏料、畫板之類的東西,又使得這房間凌亂不堪。
房間內,一道年輕的身影正躺在地上哀嚎、翻滾。
這是個皮膚很白,但毛發旺盛的青年,大半張臉都被暗黃色的毛發覆蓋著,體型也算健壯,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顏料,似乎是個畫家,即便是在痛苦翻滾中,也沒有松開手中的畫筆。
而且,他也刻意避開了中央處的一個畫架。
“啊啊啊,我的眼睛……”
在這青年哀嚎時,隔壁也傳來一對情侶的對話。
先是女人被慘叫驚醒,慌亂道:“喬,發生什麽事了?有人在慘叫,好像是你的室友,他需要幫助……”
被喚做喬的青年,有些不耐煩回道:“又是克勞斯這個蠢貨,他故意的,昨天也是這樣,
任何一個笨蛋,只要直視太陽超過一定時間,眼睛都會被灼傷的,哪怕是剛剛升起的太陽。”“不要理他,我們繼續睡。”
伴隨著喬的解釋和抱怨,女人也被說服,窸窸窣窣之後,沒了後續動靜。
畫室內,名字為克勞斯的青年,慘叫聲也漸漸平息。
他在痛苦漸漸減輕時,堅持著起身,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眼淚不斷流淌出來,他持著畫筆,試圖摸索著走向畫架,讓人無法理解的是,他明明處於痛苦中,神色之間卻滿是興奮。
不過因為此時視力模糊,他摸索錯了方向。
他的模糊視界內,忽然出現的,卻一直在“晃動”的影像,並不是他想要的畫架,而是一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小鳥,一隻通體泛著光,不斷滴落火焰的赤紅小鳥。
初始,克勞斯先是一愣,繼而似是感應到什麽,整個人變得無比激動。
“我成功了?即便沒有獻祭邪神,我也得到了吾主的賜予……小東西你叫什麽名字,你是吾主賜予我的精靈麽,看你的樣子,似乎是一隻不死鳥,或者叫太陽鳥?”
呢喃之間,克勞斯踉蹌著走過去,伸出一隻手,試圖讓小鳥停在他的掌心。
只是下一刻,他看到的卻是小鳥歡快的叫著,而後停在了一道毫無預兆浮現在畫室內的身影肩頭,且很快無聲無息的融化,與那身影融為一體。
“不!”
畫室內,克勞斯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悲吼。
他的面前,站著神色有些怪異的唐奇。
此刻他很想問這個看起來明顯屬於撲街范疇的畫家,你吼什麽,那小鳥又不是你的。
按耐住念頭,唐奇目光直視這青年。
特殊能力,無聲開啟。
期待已久的特殊畫面,終於在這一刻緩緩生成。
【超凡生物:熔爐巫師。】
【狀態:新生。】
【信息碎片一:一位剛剛誕生不久的熔爐巫師,由於他的天賦,加上接受投影的時間過於短暫,他隻獲得了一份“金色熔爐冥想法”,其余傳承,都只是讓他無法修行的碎片信息。】
【信息碎片二:他的名字是“克勞斯·洛維奇”,他渴望獲得戰鬥類巫術,以此報復屢次拒絕他的畫廊老板。】
唐奇看著腦海中流淌過去的信息碎片,同時也看向整個畫室。
目光掠過眼前,有些失魂落魄的“後輩”,凝聚在中央處的畫架之上。
卻見上面,正有一副油畫,處於半成品狀態。
油畫背景是漆黑、幽暗的虛無世界,但在最高處,卻懸著一顆仿佛散發無窮光與熱的太陽熔爐,這顆太陽處於未完成,畫家本人似乎也卡在這部分,始終無法完全描繪。
再一聯想之前看到的景象,以及這家夥紅腫之極的雙眼,唐奇立時便明悟過來,他找到的首位後輩,是一個怎樣的家夥。
“一個自認懷才不遇的撲街畫家,在光明節那一日僥幸成為了新生的熔爐巫師之一。
“獲得了冥想法,卻沒有配套的戰鬥類巫術,倒是和我一開始的處境有些類似,只不過我不會為了討好‘熔爐’,跑去直視太陽,沒徹底瞎掉也算是幸運了。”
“那麽,是什麽在限制你去找邪神獻祭?”
說話間,唐奇重新看向克勞斯·洛維奇。
盡管對方仍處於視線模糊狀態,但這並不妨礙唐奇施放“赤紅”。
兩人之間可不僅僅是熔爐巫師前後輩關系,唐奇如今即便在無垠神秘中,也不能算是無名小卒,倒像是崛起的新星強者,而這腦回路過於不可思議的撲街畫家,卻是貨真價實的萌新菜鳥。
弱渣中的弱渣,且思路很清奇。
無聲無息間,唐奇將克勞斯·洛維奇的心神抽取了出來,並直接在裡面找到了答案,讓唐奇神色一滯,並即刻生出說髒話衝動的答案。
克勞斯·洛維奇的心靈深處,除了冥想法之外,還多出了一份“指南”。
這指南的內容並不複雜。翻譯過來, 便是要求熔爐巫師們,必須獻祭邪神,但不必再像黑暗紀的前輩們那樣,保持過高的頻率。
新生的熔爐巫師,遵循新的法則。
這並沒有什麽問題,甚至法則中,幾乎顛覆熔爐巫師個性的限制,鑒於熔爐之主如今的處境,這將是祂最後的瘋狂自救,也勉強可以理解。
真正讓唐奇感覺荒唐,此時此刻很想去和“熔爐”對噴的。
是那指南之中,附帶的一些模糊影像。
影像自然是為了給新規則進行注釋,讓這些新生的熔爐巫師們便於理解。
只是這些影像的主角,都是一個人。
沒錯,是他唐奇。
是他過去有限的幾次獻祭,看起來形象都不怎麽光明偉岸,完全可以歸入“偷偷獻祭”的范疇。
“為什麽新生的熔爐巫師們,沒有像前輩們一樣,按捺不住到處找邪神獻祭?這就是真相?”
“熔爐在自救的同時,給新生的熔爐巫師準備了新的規則,而規則很湊巧的,與我初期的行事方法很類似,且更加湊巧的,用我的影像作為規則的注解。”
唐奇不止感覺荒唐,同時腦海中開始升起一些不太好的預兆。
尤其下一刻,隨著他收斂赤紅,眼前喚做克勞斯·洛維奇的撲街畫家恢復了過來,視線似乎也重新變得正常,他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唐奇,先是一陣呆滯,而後似是想到什麽,雙眸瞪大,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是……是你!”
伴隨著克勞斯嘴唇顫抖發出的聲音,唐奇腦海中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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