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膩、濕熱的氣息飛快充斥唐奇的鼻腔,腳下及雙手傳來的觸感,也讓人生出不妙、惡心的預感。
類似腸子、消化器官的地方?
幾人感受到這些時,同時睜開雙眼,立時都看見了周遭的環境。
眼前是一個圓形甬道,狹窄而彎曲,通向不知何方,甬壁上布滿了冰冷的金屬管道,甚至還能看見一些類似“電線”般的東西,但它們都被滑膩、皺褶的皮膜、爛肉覆蓋。
不時還垂下來一些肉腸、髒腑之類的東西,在皮膜下方,隱約存在可以發出淡綠色熒光的細菌,如同是螢火蟲的巢穴,但浮現在眾人心底的卻不是夢幻,而是恐懼。
“天空塔可以自我淨化,這裡不可以?”
六人的腦海中,同時想起外界那漆黑金字塔上看過的景象。
如果這裡也變成那樣,他們不得不穿梭其中,只怕是抗不了幾次汙染。
六人各自對視一眼,而後開始施放不同手段進行危險偵測。
“這裡也被汙染,但程度較輕。”
“我們暫時可以抵抗,可時間一長,我們很可能會被同化。”
“前方,有危險。”
……
即便是“海森”這位超凡戰士,也進行了祈禱儀式,向自己信仰的戰神,祈求庇護。
不過從他難看的神色來看,神靈的反應只怕不會太好。
唐奇沒有動作,此時他的腦海,還在思索著進入甬道之前看到的景象。
“維薩雷斯血炮的力量,是被天空塔消弭的,還是其他的……暗中窺視的,是納姆巴?還是其他存在?……目的,是為了將我們逼入這裡,是為了那個預言?”
唐奇眉頭緊緊皺著,他感受到了一種局面失控之感。
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借助“維薩雷斯”的存在,不斷將眾人往天空塔所在處驅趕,甬道的出現,也是恰到好處。
雖然唐奇在裡面起了一些作用,但即便沒有他,維薩雷斯血炮、天空塔、自我淨化、通道……這些都會一一出現,至多幾位傳承者,再死上幾人罷了。
“納姆巴口中的預言,恐怕直指那些邪種們,這就是他毫不猶豫答應眾人無理要求的原因,後來的一切順理成章,在第一頭維薩雷斯死亡,引燃墳場之後,局面便自動展開。”
“包括我在內的八位超凡者,肯定不可能都是關鍵人物,否則會出現大量誰也無法預料的變故,真正的目標人物,或許只有一兩人,會是誰?”
唐奇隱晦的目光,在蕾娜·斯文頓幾人身上掃過。
場中,包括他自己在內,都與瑪雅遺跡有著不小的關聯性,這種情況根本無法判斷誰才是“鑰匙”。
六人在甬道死角處待的時間有些久,漸漸的,周遭那些覆蓋著金屬管道的皮膜似乎有些動靜,淡綠色的熒光無聲無息匯聚過來。
“我們走!”
毫不猶豫,蕾娜開口道。
齊齊離開原地,朝著甬道深處走去。
移動中,腳下傳來“吧唧~吧唧”的聲響,雙腳與粘稠皮膜觸碰產生。
他們剛一走出所處甬道,即將進入拐口時,最前面的蕾娜猛地停下腳步。
與此同時,唐奇幾人也越過她,看到了前方不遠處正在發生的景象。
嘭嘭嘭!
異響源頭是一個大繭,它就懸掛在前方甬壁上,垂落下來,隨著心臟聲音愈加劇烈,大繭傳來“嗤啦”一聲,慘綠色的“羊水”灑落一地,隨著一道悶響,一個畸形胎兒誕生。
她一出生便有成年人類高,胸前長著沉甸甸的四團肉,肋下伸出四隻手臂,下身如同章魚,滑溜溜的觸手揚起,試圖將蒙在它臉上的一層膠質皮膚扯下來。
那皮膚,使她沒有臉,且無法呼吸。
但不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做到,數十秒內,她被憋死了。
鮮活的肉體,漸漸死寂。
過程中,唐奇六人一直看著,可怕而詭異的氣息,如同順著脖頸滑落下來的毒蛇,陰涼恐怖,直透骨髓。
當她死去之後,皮膜下方,那些釋放淡綠色熒光的“細菌”,似慢實快的匯聚,爬滿她的全身,隨之細菌們的閃爍,她如同陽光之下的牛奶冰淇淋,融入皮膜。
唐奇眼底,信息碎片不斷閃爍。
【超凡生物:畸變體。】
【狀態:死亡。】
【信息碎片一:由異域某種族的基因,混入“女神子宮”之後,誕生出來的畸變體,她會不斷的重複孕育、誕生、死亡……這個過程,直至孕育出進化版種族,但幾率很低。】
【信息碎片二:畸變體有些無害,有些將無比危險。】
……
“女神子宮?”
幾乎是瞬息,唐奇提取出了關鍵詞。
他原本以為眾人所在,應該是古瑪雅人根據“隕石天坑”開辟出來的禁地,可現在特殊能力映照下,卻讓他知曉,其實眾人所在甬道,是一個叫做“女神子宮”的地方。
“子宮內,有很多畸變體?這又是哪一位女神的子宮,瑟爾曦?”
驀地,唐奇想起不久之前他與蕾娜·斯文頓一起見過的,被認為是古瑪雅神系中的“背叛者”,擁有狩獵與生育神職的女神,瑟爾曦。擁有生育神職,誕生出這樣的子宮,算是合理的解釋。
按照碎片,唐奇下意識看向甬壁頂上。
果然,一顆新的繭子誕生,不過拳頭大,但它正在漸漸膨脹,而裡面也蜷縮著一道全新的身影。
“繼續走!”
蕾娜幾人沒有唐奇的特殊能力,但卻也感受到了這裡的詭異和恐怖。
一個龐大的、滑膩的甬道世界,與眾人想象中的“瑪雅遺跡”可是有著天差地別般的差距,此時他們都明白過來,納姆巴根本不在意所謂的“維薩雷斯”。
那個卑鄙的、無恥的老巫師,出於某種目的,將眾人坑入這裡。
偏偏他用的並非是多麽陰險、高明的陰謀,而是利用了眾人的貪欲、自信,顯露出奇圖加部落的虛弱,他的蒼老,以及寬松的限制,讓他們以為局面在掌握中。
殊不知,只要進入海域,一切便由不得他們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這詭異的禁地內,找到出去的路徑。
因為腦海中的危機感,幾人自動加快了步伐。
可不等踏出幾步,他們不得不再次停下。
因為前方,一道高大的身影正踩踏著沉重步伐,緩緩走過來。
那是一個三米高的類人生物,它仿佛只是一層雪白的皮,裹著骨架,長著一顆骷髏頭,腹部有一個巨大的“育兒袋”,裡面正發出“咕嘟~咕嘟”沸騰的聲響。
獨特的,脂肪被煮沸之後才會生出的香氣,不知不覺彌漫整個甬道,那皮肉袋內,一個嬰兒仰躺著,它臃腫、雪白,沒有眼睛,有著一張腐爛的嘴,裡面是枯黃的牙齒,它仿佛沉迷在香氣內,不斷發出享受的歎息,滿足的微笑。
轟隆!
難以形容的感受,席卷了幾人的心靈。
即便他們都是超凡者,也無法抵禦這種毛骨悚然之感。
他們的動作慢到極致,退後數步,拐入一個另一條甬道,任由那類人生物緩緩走過去。
自始至終,它和那個嬰兒,都沒有發現眾人。
“它們的感知,很遲鈍?”
幾人腦海生出判斷時,唐奇也看完了所接收的信息碎片。
“超凡生物:畸變體,異域種族的基因,被催生出畸變體,因為成功繼承原種族的一些超凡之力,被賦予了存在價值……但脫離女神子宮,它將徹底崩潰。”
“能否成活的判斷標準,是是否繼承超凡之力?”
“這種畸變體,在女神子宮內很多,每一頭誕生的源頭都與異域種族的基因有關,看起來根本不止一種,背後的始作俑者,想用大量基因,借助女神子宮,生育出無數怪物?”
唐奇完全沒想到的展開,顯露在了面前。
原本古瑪雅人、遺跡、邪種……這幾個元素集合在一起,已經足夠駭人。
但現在,唐奇感覺自己等人仿佛闖入了古老的“怪物樂園”,相比這些詭異的景象,或許面對維薩雷斯血炮,也變得可以接受了。
帶著這樣的念頭,眾人硬著頭皮,繼續行走。
由於沒有地圖,或是“引路者”,隻好由蕾娜·斯文頓引領,她雖然是一位戰士超凡者,但似乎知曉大量的神秘學知識,且心理素質,也碾壓了除唐奇和尤卡坦之外的所有人。
唐奇正如此想著,忽然本能的感覺到了不對勁。
之前為了躲避那頭煮沸脂肪育兒的怪物,眾人臨時拐道,因此本來走在最後一位的唐奇,出現在了倒數第二,他身後應該是曼巴學派的老者。
但此時,唐奇卻無法感知到自己背後有人。
“啊~!”
淒厲的慘叫聲,這一刻倏然響徹。
本就心神緊張的幾人,如同驚弓之鳥般,體內醞釀已久的超凡力量蠢蠢欲動。
唐奇猛地回頭,身後果然空無一人。
慘叫的源頭,赫然便在之前眾人停留過的那甬道死角內,當幾人飛快趕過去時,映入目中的,卻不再是空蕩蕩的甬道入口,而是一道門戶,由殘缺的屍體,緊閉雙目的頭顱構成的“血肉之門”。
那些不知從何處來的屍體,一顆顆頭顱,正在緩緩蠕動,仿佛無形之力推動的魔方,最終門戶中央處,一張人臉緩緩浮現出來,這是一張根本無法分辨種族、年齡甚至性別的臉,一雙黑白眼眸之上,是第二雙,第三雙……直至沒過高高頭頂。
“闖入者,說出密語。”
人臉開口時,所有的眼眸同時看向眾人,難以言喻的震懾氣息,洪水般爆發。
精神世界中,唐奇看到了一片花海,鮮紅、誘人如同暗紅色花朵循環開放著,讓人沉醉的香氣彌漫,徜徉其中時,完全忽略一隻隻腐爛的蜘蛛,從花海陰影內爬出,它們柔軟、漆黑的細腿,即將覆蓋上來。
直到下一刻,“轟”的一聲,赤紅的火焰爆發。
“啊!”
尖銳無比的哀嚎,轟炸幾人的耳膜。
唐奇醒轉,立刻便看到,門戶上的人臉正在發出痛苦哀嚎,熔爐魔力化作的光焰,正帶給他難以想象的傷害。
眼底,一道信息碎片掠過。
“畸變體,八眼之門,本體為半人半蜘蛛的怪物,喜歡先讀取人類記憶,吞噬情感,而後再進食血肉的怪物……”
唐奇手掌一翻,取出“惡龍咆哮”時。也看到了其余幾人,包括蕾娜·斯文頓和提摩西在內,面色時而呆滯,時而掙扎,顯然是在抵抗這頭畸變體的吞噬。
轟!轟!轟!
當子彈洪流,將這找他們要“密語”的門戶轟成碎片時,幾人立時蘇醒。
唐奇往前踏出一步,另一隻手隱晦拂過。
許久未曾“進食”的熔爐,增添了一道燃料。
感受了一下這燃料帶來的助益,唐奇面上浮現一抹異色。
“與邪種類似,畸變體也是肥美的燃料。”
品嘗過後,唐奇語氣很是篤定。
總算在這詭異、惡心的地方,找到了一點值得開心的元素。
蕾娜幾人沒看到唐奇吞噬燃料,在門戶破碎之後,他們的目光穿透過去,立刻看到了裡面正躺在角落,處於昏迷狀態的曼巴秘藥學派的老者。
他身上遍布著粘稠的乳白色液體,具備強烈腐蝕性,不過老者身上的紅袍明顯也是奇物,暫時抵禦住了侵蝕。
老人仿佛遭遇了世間最恐怖的噩夢,臉上不再是露出整齊八顆黑齒的笑容,而是恐懼與掙扎,嬰兒般蜷縮起來,不過他體內,始終溢出一種灰色的光輝,阻止他被進一步汙染。
唐奇目光掃過,立時了然。
“他被怪物捕捉,精神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汙染,不過他事前服用了某種自動觸發的秘藥,保住了他的性命。”
唐奇說著時,也能感受出來,在殺死那頭畸變體之後,老者正以緩慢的速度恢復元氣,顯然豐富的經驗救了他一命,以及他提前服用的秘藥,恐怕等級很高。
果然,數息之後,老人睜開雙眼。
眸中還殘留著驚懼之色,不過再看到眾人之後,神色微微一松。
正當眾人想要詢問他,剛剛遭遇了什麽的時候。
老人猛地抬手,指向眾人身後的甬壁。
包括唐奇在內,直到這一刻,才倏然發覺,周遭的環境正在發生改變。
腳下、周遭,那些粘稠的皮膜正在快速消退,淡淡的黑光溢出,將所有的“異物”淨化,狹窄、陰暗的甬道,忽而變成了一個寬闊的,空空蕩蕩的大廳。
本該是甬壁的牆壁上,被人用鮮紅的“朱砂”畫滿了圖案,密密麻麻,清晰卻古老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