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絲·瑪德琳還沒有進行更詳細的解釋，但唐奇已經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

時間群落！

沒有什麽疑問，圖書館第二層的基地必定涉及了高位格的時間神性。

唐奇忽然有一種感覺，似乎“主宰級”以上的神靈，如起源神族之類，都擁有一個硬性指標，那便是玩弄時間。

圖書館背後的以及那些創始者，或許也能做到?

蘿絲聲音仍在唐奇心底響起，只是解釋得並不清楚。

“更確切的說，圖書館第二層基地，建立在複雜、混亂的時間線群落之上。”

“每條時間線上都有著一個【神秘圖書館】，它們匯聚糾纏，可能在過去、可能是現在，也可能是未來，又或者別的未知之地。”

“甚至，我們此刻所在的圖書館，所遭遇的入侵，很可能就是其中一條時間線。”

“而包括老師在內的創始者，高維管理員們，祂們可能正在注視這裡，可能早已知曉，可能並不在意，也可能已經在做些什麽了。”

“老師曾說:圖書館時時刻刻都在面臨著‘威脅’，但只有當無垠神秘徹底歸於死寂時，圖書館才可能被毀去。”

這些信息，讓唐奇皺著眉頭進入思索。

他感覺到了，第二層涉及的，並不只是時間權柄。

蘿絲的說法很模糊，甚至有些矛盾。

“如果存在大量時間線，每條時間線都有著神秘圖書館，這豈不是意味著圖書館永遠不會被毀去，除非有入侵者能入侵所有的時間線?”

“包括你老師在內的創始者們，祂們可以穿梭任意時間線麽?”

“時間線的‘結局’是注定的?還是可更改的?”

“如果圖書館第一層被毀去，創始者們會現身麽?”

許多問題，又傳遞回蘿絲心底。

蘿絲同樣皺著眉，她知道很多隱秘，但畢竟位格很低，無法完全為唐奇解疑。

沉默半秒，她簡短回答道:

“老師說過，圖書館第二層能建立，源自一位古老而偉大神靈的犧牲，祂也是創始者之一，是祂賜予圖書館‘永恆不滅’的屬性。”

“高維管理員們並不能穿梭所有時間線，但創始者們可以。”

“不知道！”

“不知道！”

四個問題，蘿絲解答了兩個。

足夠了，唐奇感覺自己對於圖書館的了解已深刻許多。

基於現有信息，唐奇心底忽然生出一些猜測:

“第二層基地內擁有什麽暫時不知曉，但圖書館第一層真正強大的防禦，或許就是數量未知的時間線。”

“就算是至高神靈，恐怕也無法打破這種防禦。”

“那位犧牲自己建立基地的偉大神靈，或許就是遠古時間之神?”

“另外，有沒有可能，其實存在著一條‘主時間線’，其他的時間線都是複刻，或是鏡像。”

“那麽，此時正在遭受幼年造物主入侵的，是不是就是主時間線?”

“如果不是，創始者和高維管理員們應該不會救援，該時間線內的所有生命以及整個圖書館被毀去，或許就是注定的，無法更改的。”

“如果是，祂們應該會做點什麽?”

這些思緒沒有繼續延伸下去，唐奇搖搖頭壓下來，正視眼前將要結束的對決。

不管圖書館的創始者和高維管理員們是否會做什麽，至少現在，要面對大量空白之蟲的，是他們。

圖書館被觸發的大量防禦，足以將數個神系大軍都擊潰的防禦，面對那些詭異的蟲，全都宣告失效。

它們，重新開始入侵。

“轟”

頃刻間，

包括唐奇自己在內，三十二扇區內所有還有著知覺的人都是頭皮發麻。或許圖書館是不會被毀滅的，畢竟時間線有很多條。

但對於被入侵時間上的生命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他們有可能是真的死亡。

但是他們，毫無選擇。

有許多訪客在入侵戰爭發生之初便離開，但更多訪客選擇留下。

唐奇，以及兩個蘿絲，一個愛麗絲五號，不知何時起站在了最前線。

他們面前，正是已退至破碎門戶的大量空白幼蟲，以及一隻恐怖無比的成蟲。

它大到不可思議，但又可以通過狹窄縫隙。

它和幼蟲們，原本不會攻擊唐奇四人，只要不阻礙它們去劫掠書籍，可這次出現意外。

唐奇四人，主動發起攻擊。

“抹殺！”

真正有效的，無疑只有唐奇的神術。

根據之前的戰績，他不能抹除所有空白之蟲，但一部分沒有問題。

可之前，並沒有成蟲存在。

唐奇的響指沒能完全打響，強烈又詭異的力量阻止了他。

“轟隆”

夢幻磷光在唐奇和成蟲間爆發，三十二扇區內，即刻被“光”所充斥。

所有的光，都是彩色的。

這裡仿佛招來了無數畫家，他們攪動著顏料，拖拽著色彩，將一切都變得顛倒混亂，又充滿著無窮無盡的夢囈和讓人無法理解的信息。

在出手瞬息，唐奇也毫不猶豫對成蟲施放“萬物通曉”。

本體無法進入圖書館的情況下，蠻力顯然無法擊敗數量恐怖的幼蟲，更加無法對抗可怕的成蟲。

但如果能知悉弱點，那就還有希望。

凝視的這一刻，唐奇靈魂深處感受到了久違的脹痛，而後他開始洞悉真正的隱秘。

無用的信息被摒棄，唯有一道，如烙印般浮現。

“它就是一尊空白的神，它可以被塗抹，可以被填滿，可以被汙染，可以被吞噬。”

這信息很莫名，但卻讓唐奇看到了什麽。

而後，他做出驚人舉動。

沒有任何預兆的，唐奇主動往前方走去。

那裡是無數鮮豔色彩、油墨攪動碰撞之地，但又是空白虛無之地。

那裡，有一個黑洞般的物事。

空白之蟲沒有“嘴”這個器官，但因為唐奇的強行抹殺，似乎硬生生在成蟲那大到無法想象的軀體上開了一個嘴。

唐奇，正往裡面投去。

這原本是他一個人的冒險，但就在他動作的瞬間，身後的真蘿絲直接將愛麗絲五號塞給另一個蘿絲，她自己則沒有任何猶豫快速抓住唐奇的手。

“轟隆”

湧來了，無數混亂的概念和信息如同潮水般湧來。

唐奇和蘿絲都被包裹，被填滿。

兩人都感覺自己正在被吸扯進入另一個世界，一個獨立於無垠神秘之外的世界。

可怕的變化開始在兩人身上發生，蘿絲感覺自己作為大博學者擁有的那些超凡力量，眨眼就變成了空白，她被剝奪了力量。

唐奇的感受，更加駭人。

第一次，自唐奇成為“夢幻國度”主宰之後的首次，他與國度之間，與所有眷屬、眷族乃至於兩位屬神之間的聯系，正在被切斷。

唐奇正在變得“空白”，從一尊偽主宰跌落向凡人，幻想、生命、靈魂、強製敘事、真理、太陽、史詩……大量他所執掌的神性權柄，開始消失在他的感知中。

並不是被剝奪了力量，而是被切斷了聯系。

可即便如此，這也是讓萬靈無法忍受的“恐慌”。

就算是一位真正的主宰，也很難在這個時候維持著平靜。

唐奇做到了，他似乎是早有預料般，無比平靜任由自己被投入陌生新世界。

唯一的意外，是身後趕過來的蘿絲。

而在外界，也就是三十二扇區內，唐奇和蘿絲化作兩道彩色光點，從夢幻變為空白，融入成蟲體內時，時間仿佛因此停頓。

……

唐奇醒來了，他第一時間感受自我並得出結論:與所有神性權柄失去權柄，僅保留人類軀體本身，以及萬物通曉。

來不及打量所處環境，唐奇忽然聽到蘿絲的聲音，夾雜著翅膀扇動，細小軀體摩擦空氣的動靜。

微微抬頭，唐奇立刻看到一隻“怪物”朝他飛來。

這是一隻鮮豔的甲蟲?

嗯，大部分是。

唯有頭顱部分，顯示是蘿絲·瑪德琳，甚至還保留了一頭散發光澤的金色長發。

“唐！”

唐奇首次從蘿絲稱呼中聽出異常複雜、驚慌的情緒，顯然她也知道自己變成了怎樣的形態。

唐奇有些慶幸萬物通曉位格足夠高，抵禦住了“空白”的洗禮。

此刻，腦海中迸發信息。

“神性實體:蘿絲·瑪德琳。”

“狀態:未知異態。”

唐奇不知道未知異態是什麽意思，但確信這隻長著美麗人臉的甲蟲是蘿絲。

伸出手掌，任由蘿絲落在掌心。

不等兩人開始交流，忽然傳來“哢噠”一聲，側前方鏽跡斑斑鐵門上的窗口被打開，有著很多凹痕的灰銀色鐵盆被遞進來，盆上放著一些異常特殊的“食物”。

鐵門外，一道肥胖臃腫的身影走過去，某種棍狀物敲打著鐵門，並傳來不耐煩的呵斥:

“死變態，這是你的午餐，都給我全部吃完，一顆都不許剩。”

唐奇和蘿絲所看到的鐵門、食物以及這呵斥，還有兩人下一刻看到的環境，都讓他們怔住。

狹窄散發著尿騷味的房間，上下鋪鐵架床，無蓋馬桶……。

“這是個囚室?”

這念頭剛生出，起身掃掠周遭的唐奇目光突兀凝滯。

他是在下鋪蘇醒的，此刻他看到了上鋪。

那裡，躺著一具高度腐爛的軀體。

人類?

只能算是半個，上半身是的，下半身是粘膩惡臭的觸手，每條觸手末端處都是流淌著臭水，半閉著的眼球。

唐奇醒來之後便發覺身上有些部位黏糊糊且伴隨臭味，現在他知道來源了。

囚室裡除了腐臭和尿騷氣味，還有一種香氣源頭。

不是他掌心的蘿絲，變成人頭甲蟲的大美人可一點也不香。

是那灰銀色鐵盆內的食物，一顆一顆，堆集整齊的“烤蘋果”。

這當然是一種糟糕的形容，實質上那是總數為二十四的人類頭顱，全都是女性，疑似經過了某種複雜的微縮程序，非但不乾癟，反而充滿著誘人色澤，上面像是淋滿了融化的芝士和金色的蜂蜜。

讓人無法遏製食欲的香味，開始彌漫囚室，並將腐臭和尿騷味遮掩下去。

“這裡……?”

蘿絲·瑪德琳失去了大博學者的力量，但她本質仍舊是那個智慧成熟的博學者。

她沒有驚訝於自己形態的變化，也沒有被眼前的驚悚畫面嚇到尖叫，她皺著眉頭，試圖尋找出什麽出路。

唐奇同樣被“剝奪”了力量，但萬物通曉仍在。

隨著目光掃掠，凌亂又讓他驚訝的信息碎片閃爍著迸發。

“神性實體:芒德羅囚徒。”

“解析錯誤……解析錯誤……”

“信息碎片X:這是一具被拚湊出的神性實體，祂好像已經死了?”

……

“神性實體:超凡微縮工藝實驗品。”

“狀態:工藝品再加工，祂們現在是美味食物。”

“信息碎片X:她們來自……解析錯誤……祂們是某種古老的存在。 ”

“信息碎片……錯誤……食吾之首，與汝永存。”

……

“竟然都是神性實體?”

唐奇也沒有想到，兩種恐怖驚悚的物事，竟然都是神性存在。

只是與“無垠神秘”內的神性似乎並不一樣，唐奇完全無法知曉祂們真正的來歷，或是用法?

後者，也就是像極蜂蜜烤蘋果的那二十顆女性人頭，信息碎片顯示祂們現在是食物。

但不會有任何疑問，唐奇不可能食用祂們。

目光繼續在囚室掃掠，同時不忘回答蘿絲:“比較準確的定義，這裡可能是空白成蟲腹內的世界，又或者是空白成蟲本身。”

“如果能離開這裡，或許我們可以擊敗所有成蟲。”

“嗯，你現在有什麽感受?”

唐奇最後一句，顯然觸及蘿絲此時的傷心處。

她的腦袋嘭的一聲，輕輕撞在唐奇掌心，那知性又美豔的臉上滿是意外和無奈之色。

她蠕動了一下自己的甲蟲之軀，扭著頭在唐奇掌上翻滾了幾圈，有氣無力的回道:

“這可能是我自己的錯，與你一起進入這世界前，我隱約感覺到面臨某種選擇，只允許我保留部分力量。”

“那時我選擇了自己的腦袋，思考和知識，顯然比我的身體更重要。”

“不過現在，我有一點後悔了。”

蘿絲的回答讓唐奇忍不住笑了笑，將甲蟲版蘿絲抬升到自己面前。

眨了眨眼，而後笑著道:

“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做出相反的選擇，現在你很可能會保留著完美火爆的身體，卻長著一顆甲蟲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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