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玲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堅持下來的,幾乎被那種窒息感壓迫得昏厥過去才從大海上冒出頭來。
船身已經開始整個沉入海中,逃出船艙死地,這才隻是第一步,暴風中的大海更加諱莫如深,想在茫無邊際的大海上活下來已是不易,更何況那不停歇的一浪接一浪。
無邊海水化成酒,浪來一口喝一口。
沒有立足之地,人,怎麽在海上堅持下去等到救援呢?
大海撈人與大海撈針,其實並沒有什麽區別。
好在聶宇還在金玲身旁,讓金玲心裡有一些安慰。
“老公,我不該非要出來旅遊!你說的對!宅在家裡才是安全的!外面好危險!”
聶宇難得露出一絲笑容來:“其實……怪我太懶了,如果有下輩子,你想去哪旅遊,咱就去哪旅遊。”
“真的嗎?為什麽要下輩子?這輩子不行嗎?”
聶宇笑笑沒有回答,海面下,聶宇的大腿附近,殷紅的鮮血不時的湧出,消散變淡在海中……
剛才潛水時,一塊鐵片割破了他的大腿動脈,泡在水裡根本沒有愈合止血的可能。
現在死亡對聶宇來說,隻是早晚的事,看著自從脫離船艙以後松了口氣的金玲,聶宇心中一陣歎息。
離開自己,她該怎麽活下去啊。
“老婆,你知道我最在乎什麽?”
“什麽?”
“我兒子啊……”
“哼,又來!我跟你兒子一起掉在水裡了,你會救誰?”
“嗯……我兒子。”
“你!”金玲使勁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卻是正掐在了聶宇傷口上。
聶宇一陣呲牙咧嘴。
察覺出聶宇的臉色白得太不像話,金玲問:“你……你怎麽了?”
聶宇搖搖頭:“我沒事……老婆,你要照顧好咱們的兒子……”
聶宇說沒事,金玲也就信了,隻是聽他突然說出遺言一般的話來,心裡不由一空:“你說這幹什麽?”
聶宇隻覺得體力和體溫都在飛速的流失,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反正活不下去了,聶宇乾脆脫掉救生衣,裹到金玲身上。
不管金玲怎麽吼叫,也阻攔不了他。
費勁的將卡扣卡住,聶宇現在連睜眼都覺得累,隻想好好睡一覺。
“你瘋了!你幹什麽!”金玲滿臉驚駭,瞪大了眼睛看著聶宇,不相信此刻就是訣別。
聶宇不答,專心替金玲把救生衣固定好,做完這一切後坦然撒手,留給她最後一個笑容,緩緩消失在海中……
“不不不不!!”
一道閃電撕裂長空,驚雷聲掩蓋掉金玲淒厲的嘶吼……
“……截止目前為止,遇難華夏遊客已經達到40人……”
“……其中有一隊剛結婚的新婚夫婦,至今仍是失蹤……”
“……讓我們一起為遇難的同胞祈福……”
網絡上,電視裡播報的消息,牽動了無數國人的心,人們或感慨或沉默地為這些遇難同胞祈禱,而且著重照顧了讓大家有些心生感慨的聶宇和金玲。
上億人的祈禱凝結成一股願力……
聶宇睜開眼睛,隻覺得一陣刺眼讓他不由地又閉上眼睛,太陽有些大。
背後傳來依靠著實地的感覺,他正躺在地上。
聶宇的思維還有些僵硬,跟不上節奏,上一秒還跌向無盡的深淵,這一刻大地的厚重就給了他一陣安全感。
耳邊有微風拂過的聲音,
空氣中全是泥土的氣息。 陽光刺眼,大地厚重,聲音鮮活,氣息芳香。
我……沒死?
這個念頭一浮出來,聶宇的神思瞬間就歸了位,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
“我沒死!”
聶宇興奮地檢查著自己的身上,摸摸身體,又摸摸臉,沒發現有缺胳膊少腿的現象。
四肢健全,五感正常,五官都在,隻有大腿根部的傷口還有些痛,可相比起活著來說,這點兒傷又算得了什麽呢?
聶宇開心地笑了,檢查一下腿上的傷口,竟然已經開始結痂了。
猛地抬起頭來打量四周。
金玲!金玲呢?自己都沒死,金玲應該也安全了吧?她既沒有受傷,身上還綁了兩件救生衣,沒有自己活著而她死了的道理!
可是……這裡是哪裡?
聶宇這一打量周圍的環境,沒發現金玲不說,反而覺得有些奇怪,這裡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
他還以為自己是被海水衝到了岸上,可是看樣子根本就不是。
首先周圍並沒有海,屁股下邊是厚實的土地而非沙地,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小樹林中,林中樹木全都是溫帶樹木,楊槐柳柏梧桐,沒有一種是熱帶雨林植物,要知道普吉島可是熱帶雨林性氣候。
“這……”
聶宇有些懵圈兒了,對眼前這不合常理的一切根本毫無思路。
呆了十幾秒後,聶宇心裡不托底地張開嘴冒叫兩聲。
“金玲……金玲……”
聶宇的聲音不大,卻是很清晰地飄出好遠,四周渺無人煙,不像能有人回答他的樣子,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和間或幾聲鳥鳴清脆入耳。
聶宇皺了皺眉,心裡有些擔憂起來,開始放開嗓子喊人。
“金玲!金玲!!”
這一次聶宇沒省力氣, 吼得地動山搖的,驚了不少林中的飛鳥走兔。
然而,還是沒人應聲……
聶宇臉色更加難看起來,站起身來抬頭看了看日頭,應該是13點的樣子,又目測了一下自己的影子,跟自己居然差不多一比一,聶宇不由心裡一顫,這裡……絕對不是泰國,倒有些像自己老家中州,目測北緯40-50度之間,絕對的是在大陸內陸了!
得出這個結論,聶宇更是焦慮,自己明明在海上遇難了的,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內陸呢?
這三千多公裡的距離,自己是怎麽跨越過來?
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聶宇打算找人問問,可這荒郊野嶺的,舉目四顧連條路都看不到,又上哪找個活人?
聶宇沉思了一下,俯身拔起一根野草看了看根莖,轉頭向著一個方向行去。
人不好找就先找水唄,找到水了,那人還不好找嗎?
就這樣,聶宇遵循著植物的指引,在這片不知多大的樹林裡奔走起來。
沒走出一會兒,畫面一轉,眼前豁然開朗,聶宇已經離開了樹林,一條清澈的小河出現在眼前。
見到眼前有水,聶宇再也忍不住了,幾步衝了上去,跳進河裡。
他可不是尋死,在海裡泡過又被太陽這麽一曬,身上一層的鹽難受得要死,口渴得要死。
入了河的聶宇如魚得水一般,撩起河水一通猛灌,直喝了個飽才罷手,然後整個人泡在水裡,把身上衣服上頭髮裡的汗水和鹽份化了個乾淨,這才舒爽地躺在河邊,暢快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