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堂大笑,馮京面色鐵青,看向蘇軾的眼神,更加的怨毒,仿佛是一條毒蛇,盯上了小倉鼠一般。
他咬牙切齒,但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依舊保持著士人的風度,“蘇軾,你可敢一戰!”
蘇軾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認真的看著馮京,說道:“你真覺得自己的才華,天下無雙?就像你的字一樣,號稱當世,莫非就是當時第一?”
馮京聞言,傲然道:“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我雖然有些才華,但是卻不敢稱作第一,這天下,上有聖天子當朝,下有諸公輔弼,才華遠勝我多矣!
你當日在蓬萊辱我,今日我在文道之上擊敗你,也是應有之義。”
蘇軾皺了皺眉頭,看了看王弗,小妮子一直低著頭,面色緋紅,小手被蘇軾握住,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對於外界似乎不聞不問。
不過自家姐夫與姐姐早有交代,不許自己展露才華,以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蘇軾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這世界上天才多矣,但是妖孽級別的天才,畢竟是少數,唐朝出了個李白,鬥酒詩百篇,堪稱絕代風華,其余人等,差之遠矣,就算是與他齊名的杜甫,也稍遜三分。
無論是未央,還是蓬萊諸公,對蘇軾的評語,都是一句:堪比盛唐之太白。
這句話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所以一直只是小范圍的流傳,就算是暨行書院,都知道的不多,可見書院對蘇軾的保護,已經到了什麽地步。
蘇軾自然知道自己的才學,但是卻一直沒有驗證過。
這次雅集集會,說是皇后娘娘想要見識見識天下少年俊傑,其實蘇軾知道,蠻不是那麽回事,只是因為柳老頭一句話,自家姐夫就盡心竭力的,要給柳家的一雙姐弟,找一個好的歸宿,至於皇后娘娘大費周章的辦這麽個集會,是誰也沒想到的。
但是此次集會,幾乎聚集了天下有名的、沒名的、自負才華的,所有的俊傑,幾乎都來了,這麽一個大好機會,誰不想露露臉?
蘇軾雖然年紀小,但是在蓬萊的地位,也是很高的,在學子之中,論才華,堪稱第一,論政見,雖然比不上呂惠卿、章惇這幾個妖孽,但是也很不俗,畢竟經過了這些年的歷練,早就不是小白了。
所以他不認為區區馮京,雖然享有大名,是自己的對手,雖然馮京認為蘇軾是他的一生之敵,但是蘇軾卻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裡。
這就是站的高度不同,見識的東西不同,造成的眼界與心胸的不同。
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蓬萊書院的學子,早在數年前,就能參與民生建設,又有當世最有名的大儒傾心教導,又有未央這個絕世天才傾囊而授,豈是非凡?幽州收復之後,頂尖的書院學子,都參與了幽州治理,蘇軾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幽州成了大宋的北方糧倉,各種物產豐富無比,民生恢復,更勝往前,百姓安居,堪稱表率!
這其中,蓬萊學子的功勞,是不可抹殺的。
蘇軾看不上馮京,正是因為如此,一個整日裡詩詞唱和、流連權貴之中的儒生,如何與書院學子相比?
“即如此,就遂了你的願!”
蘇軾微微一笑,馮京竟然感覺到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如同富弼一般的經年老臣一般,那種自信,非胸有韜略不能有。
但是他不怕,若是弱了膽氣,非但富弼看不起自己,自己的姻緣以及前程,可就全玩了,最主要的是,要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無論是被壓了氣勢,還是輸給了蘇軾,在士林之中,他的聲譽將毀於一旦,
這是他不能承受的。所以他沉聲道:“我等著你。”
說完,馮京讓開了一條道路。
蘇軾牽著王弗的小手,晃晃悠悠走了過去,一臉的滿不在乎。
謝景溫搖了搖頭,徑直離去,找了一艘小船,獨自遊覽金明池。
“子瞻,人家可是鼎鼎有名的大才子,你行嗎?”王弗不由擔心起來。
蘇軾聞言,如同踩了死耗子一般,頓時惱了,“男人哪有不行的!不行也得行!區區一個馮京罷了,幾年前就是我的手下敗將,我還怕他?今日就讓你看看,我們暨行書院出來的人,絕非那些腐酸儒生所能比。”
王弗見蘇軾急了,噗嗤一笑,笑靨如花,讓蘇軾心神一蕩,小小年紀,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好啦好啦,知道你蘇子瞻是大才子,行了吧?咱們去找八娘姐姐吧。”
蘇軾嘿嘿一笑,牽著王弗,向著寶津樓而去。
寶津樓是帝後所在之地,未央身為大臣,自然在那裡。
今日文武百官,幾乎到齊了,比尋常上朝的排場還要大,要知道上朝還有翹班的呢,但是皇后娘娘舉辦集會,邀請天下有才之士相聚,這可不是尋常之事,就算是拖著病體,也要見識見識。
未央正周旋於各大狐狸之間,笑的如同一隻夜梟,讓人不舒服。
不舒服也得忍著,因為皇帝很舒服,皇后很開心,所以大臣們只能很舒服,不舒服也要裝作一副很舒服的樣子。
皇子趙宗旭與公主趙瑾一個在趙禎懷裡,一個在曹皇后懷裡,一人手裡拿著一根棒棒糖,吃的香甜,這是雅集的商品,一出世就風靡開封,物美價廉,得到了廣大孩子們的喜愛。
蘇軾拉著王弗遠遠的走過來,趙禎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頓時眉開眼笑道:“朕的麒麟才子來也!”
眾人看去,看到小胖子手裡牽著一個小美人,頓時會意的笑了起來。
都是老狐狸,笑的自然如同狐狸。
狐狸們笑聲震天,豪邁無比,惹得金明池內的才子佳人連連矚目,羨慕異常。
“小民蘇軾,參見聖人。”
“民女王弗,參見聖人。”
趙禎難得出宮一趟,散散心,多日在宮中積攢的悶氣,似乎一朝散盡,看著小胖子,和藹可親的道:“起來吧,又不是上朝,今日遊玩,沒有臣子,也沒有皇帝。”
蘇軾是什麽人,一顆玲瓏心肝,當真是晶瑩剔透,王弗雖然有些小害怕,但是也被蘇軾拉了起來,給予了她足夠的信心,也不怯場。
“謝陛下!”兩人喜滋滋的來到了未央的座位旁邊,坐到了未央的深厚。
今日集會,大家都帶了一些家中或者看好的年輕人,只是大家都是一兩個,未央一人就帶七個,而且每一個,大家都知道他們的本事,所以很是不爽,不爽的後果,就是大家交代自家人,一定要把未央的學生們乾掉,不然就不要回來了雲雲。
所以他們看向未央身後的那幾個年輕的小孩子,都雙眼放光,躍躍欲試。
要說最鬱悶的,就是趙允讓了,他兒子雖然多,出眾的就那麽一個,這會在未央身後安坐不動,似乎根本沒看見自家老子坐在那裡的落寞一般。
如果是尋常場合,趙宗實難免落個不孝的名聲,但是今日是以才論道,講究的就是一個門第出身,趙宗實坐在未央身後,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梓潼,今日你是主事人,朕就不越俎代庖了。”
曹皇后意氣風發,自從跟未央家的兩個才女一起廝混了許久,愈發覺得自己也沾染了許多文氣,今日雅集集會,本就是刻意為之,當真是當仁不讓。
“今日集會,沒有什麽規矩,本宮這裡有三雙玉佩,男女分開,賞賜玉佩一枚。 ”
眾人頓時目光灼灼,眼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
這就是傳說中的賜婚吧?那玉佩乃是鴛鴦佩,其意不言之明,皇后娘娘自然是來點鴛鴦譜來了。
能得皇后賜婚,也算是一樁美事。
沒有誰考慮是不是能找一個合心意的美嬌娘,人家要的就是這個范。
“盛唐詩篇冠絕天下,我大宋承繼盛唐,這第一項,自然是比詩!以此玉佩為題,限時兩刻鍾,請大家作詩吧!”
皇后娘娘的話自然不可能傳遍金明池,早有小太監奔走呼號,大家聽得明白。
未央身邊,蘇八娘捅了捅他,無語道:“比詩,柳羽這家夥只怕不行吧?月娥也是個莽撞的性子,只怕也不成。”
未央微微一笑,努了努嘴,蘇八娘與蔓菁看去,只見柳月娥直勾勾的看著一個英俊的少年郎,眼睛眨都不眨。
那少年郎面如冠玉,鼻若懸膽,生的俊俏,微微一笑,便如春風來襲,很是不凡。
“陳糙?”蔓菁訝然道:“夫君前日說過,一定要請陳糙父子,莫非夫君知道,月娥一定能看上他?”
未央嘿嘿一笑,故作高深道:“所謂宿世因緣,大抵如此,夫君我掐指一算,此二人乃是天賜良緣,若不玉成,豈不可惜?”
蘇八娘與蔓菁同時翻了個白眼,未央雖然有神妙手段,但畢竟不是能掐會算的真神仙,能看出來才怪。
那陳糙似乎也感覺到有人看自己,循著感覺看去,見到時一個漂亮的小娘子,含羞帶怯的看著自己,頓時呆了一呆,一顆心提了上來,一時間竟然忘了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