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胡子花白的大員裡面,混進來一個稚嫩的面孔,這在大宋不算是新鮮事。
新鮮的是,這個稚嫩的面孔,竟然混進了四品官的隊伍,再進兩步,就有資格進政事堂了。
要知道大宋在朝的一品官很少,政事堂的相公們,就是一品官,就那麽寥寥幾位。
二品官,就是大宋說了算的那一群人了,三品官本來就不多,都是一方大員,至於四品官,這是真正做事的一群人,人數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
未央今年滿打滿算才十七歲,十七歲的年紀,別家的孩子還在家裡苦呢,稍微浪蕩一點的,正在章台走馬,眠花宿柳。
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小視未央,人家是靠真本事走上來的,而且敢跟首相掰腕子,那可不是一般的四品官員,是真真正正的實權派。
漫說他是朝廷四品大員,就算是個白身,也沒有人敢於小視於他。
這就是真本事帶來的好處。
當陳琳在上面宣著大宋銀行與農業銀行的章程,具體有那些人負責哪一塊的時候,滿朝大員,都是靜靜的聽著。
等陳琳完了,身為馬仔的鄭驤當即就跳了出來。
“啟奏陛下,自古以來,君王修德敬天,施恩天下,方為正道,如今朝廷竟然建立銀行,豈非是與民爭利?眾口悠悠,只怕朝廷聲望,毀於一旦。”
這話一出,唐介立刻就不樂意了,要知道,農業銀行,可是要他負責的。
“鄭大人此意,可是要把銀行事宜,交給有權有勢的世家?”
鄭驤毫不退讓,“自然如此,我大宋厚待士人,養士百年,如今天下承平,正是士人報效國家之時。
世家大族,根基深厚,有財力有人脈,對朝廷忠心耿耿,足以托付大事。
朝廷把銀行交給世家大族,每年按份額收取賦稅,豈不比親自經營來的體面?”
唐介可不是白丁,他可是下過功夫的,對於銀行的職能與威力,朝堂之上比他更了解的人,也沒有多少。
他當即冷哼一聲,說道:“鄭大人,你的意思是,朝廷隻負責收錢?至於他們如何做,就讓他們自己制定章程?
這樣一來,銀行與錢莊有何區別?左右不過又是一座大一些的錢莊罷了,與民何益?”
鄭驤反駁道:“存取有息,低息貸款!我請問唐相公,如此以來,銀行如何保證正常運作?萬一經營不善,是不是要國庫支持?是不是要拿國庫的銀子去填窟窿?”
唐介頓時啞然,他還真沒想過萬一經營不善該怎麽辦。
唐介啞火了,自然有人頂上,賈章很榮幸的擔任了這個炮筒子。
他如今是天章閣侍製,從四品的大員,已經有資格站在朝堂之上了,在加上天下集團的事務,他幾乎都參與了,對於銀行,雖然沒有深入研究,但是比起朝堂上這些人來說,絕對是精通級別的。
“哈哈哈!”賈章先是大笑三聲,以示不屑,惹得鄭驤怒目而視,他才不疾不徐的說道:“鄭大人,百姓借貸存款,都是有數的,能有多少銀子?
再說了尋常百姓,除了遇到大事,哪能去借錢?借錢大戶,可都是商賈,他們走南闖北,難免身上有錢財不足的時候,他們又有足夠的能力償還本息。
只要經營得當,自然是旱澇保收。
若是交給世家大族,他們打著朝廷的名號,做著蠅營狗苟之事,搞的tiānnu人怨,到時候朝廷可是要背鍋的!
鄭大人要為世家取得經營權,莫非是收了好處?”
“荒唐!”鄭驤心中一顫,他還真收了好處,不過這時候怎麽可能認?那不是找死嗎?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從無貪墨之事!”
鄭驤說的輕巧,但是賈章多賊,他跟著賈昌朝學了不知多少朝堂心術,又跟著未央學了那麽多亂七糟的東西,一眼就看出來鄭驤是做賊心虛,心中大樂,這可真是摟草打兔子,賺了啊!
“鄭大人有沒有收受賄賂本官不知道,本官只知道,與其建一個大一些的錢莊,還不如不建來的好。”
鄭驤正要再爭辯幾句,老龐籍走了上來,歎了口氣,說道:“銀行固然可以籌建,但是恐怕朝廷監管不力,再加上民間若是有人跟風,又該如何是好?”
老牌的宰執,就是不一樣,說出來的話那是刀刀見肉,一針見血啊!
賈章面對龐籍,自然氣短了一些,所以他的老子賈昌朝走了上來,所謂上陣父子兵嘛!就算是父子之間有嫌隙,這時候該給兒子撐面子的時候,也不能落了威風。
“龐相公,朝廷對於民間金銀流通,自有法度,到時候依法辦事,豈不更好?”
所謂四兩撥千斤,賈昌朝乾的就不著痕跡,朝廷自有法度,你操什麽心?老老實實的按照朝廷法度做事不好嗎?莫非你老龐籍還有別的想法?
龐籍自然是沒有別的想法,不過畢竟是經年的老狐狸,斷然不會輸給賈昌朝。
“朝廷法度,自然要遵從,只是有些人不遵法度,肆意妄為又該如何?我大宋養士百年,士人道德高隆,清正廉潔,總比那些齷蹉小人做事,來的乾淨吧?”
賈昌朝頓時面色難看無比,他不是正統科舉出身,不過如今他身居高位,敢拿他出身說事的人,還真沒有幾個,老龐籍一言不合就人身攻擊,讓賈昌朝心中惱怒不已,別以為你是前輩,就能拿捏我,老子發起火來,連自己都怕!
“龐相公,士人固然道德高隆,但是要說清正廉潔,是真的如此嗎?就沒有幾個貪贓枉法的?
遠的不說,就說東南動蕩,我記得有個叫龐光的,就貫會與人暗通款曲,貪墨了不少錢財啊!”
老龐籍須發皆張,他親弟弟的事情,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汙點,被賈昌朝當堂拿出來說起,宰執顏面何存!
“賈子明!安敢欺我!”
“龐醇之!莫要倚老賣老!”
兩個人如同鬥雞似的,眼看就要掐起來。
趙禎終於咳嗽了一聲,緩緩開口道:“今日議事,以事論事,不得言及其他。”
“是!”
兩個老頭躬身施禮,各自退去。
夏竦冷哼一聲,不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馬仔們,沒有一個有用的,事到臨頭,還需要老夫親自出手,他上前一步,朗聲道:“啟奏陛下!如今天下百廢待興,臣以為應當以萬民為先,孔子曰:‘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君以此思危,則可知也。’還請陛下以萬民為重,莫要聽信一些小人讒言。”
未央很遺憾,這時候陳執中不在,歷史上陳執中與夏竦可是對頭,夏竦罷相,就是因為陳執中諫言的。
“夏相公此言差矣!”未央悠然站了出來,這邊有戰鬥力的沒有幾個,剩下一個包拯,乾事情還行,互噴這種事情,還真不擅長,至於其他人,都不是夏竦的對手,唯有未有親自出手了。
“大禹治水,疏而不堵。民心如水,亦應如此。minyi為本、生命至上,只要最大程度保障了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最大程度體現了對人民生命的珍惜,必將贏得人民的尊重,必將極大地凝聚起前行的力量。
minyi如水,可疏不可堵啊!
如今天下民心在我大宋,正該是興利除弊之時!”
夏竦冷冷的看了未央一眼,不悅道:“未大人初入朝堂,想來不懂朝堂的規矩,卻不知政事堂有責任,也有義務,對君王之名進行覆核,若有不利者,自當封還。”
未央愕然,回頭看了一眼唐介,唐介點了點頭,未央頓時無語了,沒想到政事堂還有這麽大的權力,連皇帝的命令都能封還。
他心思連轉,笑眯眯的道:“夏相公,敢問籌建銀行可是亂命?
退一步說,就算是籌建銀行是亂命,但是陛下已經責令三司使籌建農業銀行,三司使是你政事堂下的重要衙門,你們可以回去斟酌一二,再詳細討論嘛!
至於大宋銀行,嚴格來說,這是皇家私立銀行,與朝廷並不關聯,一切經營事務,自然由皇家管理。”
未央一通歪理,竟然還能自圓其說,連他自己都佩服自己,我特麽太有才了,幸好當時做了兩手準備,不然隻籌建一家銀行,連說辭都沒有了。
朝堂之上爭爭吵吵,關乎銀行的大事,但是另一件幾乎能改變大宋的事情,卻沒有人關注。
國舅爺親自出馬,還真沒有多少人敢不給面子,不僅僅是因為曹佾果國舅的身份,人家這些年經營的口碑,那也是很堅挺的。
短短時間內,曹佾就盤下了足夠的店鋪,買下了足夠的地產,隻待未央從集團調集人手,從蓬萊調集大將,就可以開工了。
開封自然是有工匠的,但是一些重要的工程,比如總部,還是需要自己人才放心,而且開封缺少算學人才,嚴格來說,除了暨行院,現在滿天下都沒有幾個這種人才。
天下集團經營數年,終於要一展獠牙,讓世人見識一下天下集團的絕世風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