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面對小人,往往比君子與君子之間相處更加和藹客氣。
並不是小人比君子更加值得尊重,而是因為小人量小、智短。其行為不是根據情勢而發,而是被其情緒所控制。對於君子而言,這是等於是面對著一種不可控且不可預知的情狀。
所以,常見一個地位崇高的貴人,在地位卑下的人面前往往表現得極其寬厚慈祥。事後,小人物往往銘刻五內,逢人就說貴人如何如何品行高潔、寬厚待人。而那個貴人事實上轉身就會將此事拋到腦後,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
象遂國的幾個氏族,偏居一隅,信息不通又沒什麽見識。若是對齊國掌握的力量稍有些見識和判斷,就無法對齊國佔領軍下得去手!
同樣,蘇寬在晉國也碰到了這種無知無識的土冒氏族。
韓、翼兩族原本偏居晉國偏僻小邑,以前靠著對曲沃武侯的死忠,在清洗中正確站隊而驟然勃發,分宗居然能夠佔了原宗主的翼地!這不免讓他們有些飄飄然地以晉宗室的保衛者自居。
但是土地和奴隸的增加並不意味著他們的見識和智慧也隨著增長。他們對周圍諸侯各國的形勢毫無認識,隻以為是蘇寬取巧得勝,趕走國君詭諸而僥幸竊取了晉國的nbn。
以他們淺薄的認識,想當然地以為,只要突然起事趕走蘇寬,自然詭諸國君就能回歸晉國宮廷,重掌宗廟社稷。只要詭諸一回來,自然乾坤抵定,萬事大吉!
如此一來,自己一族又立大功!晉國新宗室必然會倚為肱骨,族中也將取得更多的利益!
佔了都城之後,有人認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蘇寬留下的官吏體系全部打爛清洗,待詭諸國君回來重建就是。但是翼氏嫡子翼許馬上出來製止!
翼許說道:“如今國中饑荒已成,若是再將官吏殺光,則國中調度全部失靈,待國君回國難道讓他接管一個無人之國的爛攤子嗎?況且那蘇寬不知所蹤,若是其帶兵重新犯境國君尚可與其會盟講數,若是殺了他的人,則刀兵必起!兩族皆有滅族之禍!”
兩族本就是些土老帽當家,否則也不會在沒看清情勢之下貿然起事。在翼許的一力堅持之下,果然就沒有堅持要動這些官吏,兩族只是控制住新軍大營,將兵權掌握在手中,而nn仍舊由百裡奚在其監視之下運行。
控制住國中的形勢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信使前往成周,欲迎回國君歸國重操國柄!
詭諸接待信使之後哭笑不得!
先不說自己能不能出得了成周,就算出了成周,走哪條路不需要經過蘇、虢的地盤?就算萬幸回到了晉國,那天災也不會因為自己的回歸而消失,反而因為自己的到來,所有的輸糧途徑都會被掐斷。就算僥幸自己在晉國沒有被餓死,隨之而來的虢公的怒火就是自己能夠承受得了的?
於是,詭諸堅辭不去!
一撥、兩撥之後,詭諸乾脆閉門謝客了!隻隔著門縫對外喊:“你們回去吧!別害死我!”
信使回國後,韓、翼兩氏傻眼了!怎麽就是這麽個結果?國君居然棄宗廟社稷而不敢回國?這是怎麽的了?
於是兩族開始把目光投向晉國之外。
這一看不要緊,當他們聽到回報,說蘇寬相國屯兩萬五千精銳騎軍和三十六萬斤糧食於晉虞邊境,且虢公醜到了成周,在大朝會上向周王請命討伐晉國叛宗韓氏、翼氏之後,個個順著脊梁骨往上直冒涼氣!
而此時國中個個倉廩均告無糧了!
再不決斷晉國就要開始餓死人了!
於是,被趕出晉國的蘇寬詫異地接到了從晉國送來的公文!
信使恭恭敬敬地對蘇寬道:“相國請盡快批注公文用印,百裡卿史急等相國決斷。”
一連幾天,蘇寬都接到了快馬送來的公文,無一不是國中缺糧,倉廩盡淨的急報!
這日蘇寬批閱公文後和郭偃、宮之奇坐在一起,問他倆道:“宮相國以為這晉國韓翼是在對本公子示好麽?”
宮之奇比較謹慎,回道:“吾不敢妄論晉國之政。”
郭偃本就是晉國的掌卜大夫,對晉國的情況了解,所以倒有些見解。見相國詢問,答道:“公子安坐就是,此不過是兩族以晉國百姓為質,欲與公子講數罷了。吾已卜得一卦,三日之內,其宗主必親至!”
蘇寬心道:這個郭偃身為掌卜大夫,果然是專業神棍,比我這個業余的確實是強多了!姑且看看靈是不靈。
蘇寬與郭偃說話的當口,那韓氏、翼氏突然又接到信報,道是從渭水有數不清的糧船順流而下,至三河口而止。兩家當家的立時明白了如果再阻止蘇寬返晉,自己兩族將成為全晉百姓的仇人,會被撕碎了和血吞啊!
於是兩家族長立即馬不停蹄地趕往虞國,一百五六十裡路一日就到,兩人跪在蘇相國門前袒背負荊,自陳其過,請蘇相國責罰,同時請蘇相國回國歸政!跪了半日,聞訊趕來的晉國欒氏、柏氏等族宗主也在其身後跪下,請求寬恕不曾阻止反叛之罪。
蘇寬晾了他們半天,終究心中放不下晉國挨餓的百姓,於是走出門來。
“爾等既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蘇寬斥道。
“吾等今已知罪!請相國念在晉國百姓的性命的份上,速速歸國主政。則晉國大幸!百姓大幸!韓氏、翼氏願進獻美貌嫡系公族女子侍奉相國,當然這不能抵吾等之罪於萬一,只是相國國事辛苦,吾等聊表心意。”
蘇寬一愣!這是把我當了啊?接著不免自得起來,想當初自己的母親還擔心自己找不到老婆,如今竟然連連被人強塞n,為婢為妾都不論啊。只是諸侯國君的女兒不能不受,他們的卻不行!
“胡說!爾等皆為吾治下子民,若取汝家之女,吾豈不是在欺男霸女!再勿言及於此!”蘇寬厲聲斥道。
最後,講數的結果是:兩族闔族性命留下,族中丁壯遣散,田地留下所需部分,其余公田收回。
終於,蘇寬在數千騎兵護送下,在晉國幾大氏族步行隨侍之下開始返回晉都新絳。
於此同時,滯留在三河口的糧船開始逆流而上,航向晉西,橫渡黃河以後再改汾河漕運北上,直達晉都新絳。於是,運糧的白帆從秦都到晉都,百裡路途首尾相連,絡繹不絕,史稱“第二次泛舟之役”。
晉國nn遂解!
再說虢公在上午朝會上提請發兵討伐晉國叛族,之後也聽見鄭公向周王告狀,說齊君扣留自己派去行聘的使者。
下朝之後虢公正在成周下處養神,忽然就聞報鄭公來訪。
虢公本來就奇怪鄭公怎麽多年沒見來成周,今日卻厚著臉皮也來上朝,現在聽說鄭公居然前來拜訪自己,更是奇怪了。
虢國和鄭國本就多年不睦,那鄭公此來是?
鄭公姬突自然有自己的苦衷!
齊桓公將前去求親的鄭詹抓了, 就是在對鄭國進行敲打。
鄭國雖然去年在幽結盟時與以齊國為首的中原各國講和,但畢竟屬無奈之舉,鄭國對齊國稱霸還是不怎麽心服。
另一方面是鄭國比其他中原諸侯更加感受到來自南方楚國的壓力,與齊國結盟必定得罪楚國,而楚國將國都正式定在郢,其主要目的無非是便於向中原進發。
此刻鄭國別說要兩面作戰,即使單打獨鬥也不是任何一方的對手,因此,他不能親近齊、楚任何一方而得罪另一方。
思前想後,姬突覺得周王放在身邊,不繼續利用一把豈不是可惜。於是鄭公居然就跑來上朝了。
待虢公和鄭公坐下來一談,虢醜吃驚了!
這鄭公抽的什麽風?他居然是來請求自己的支持,幫周王娶個王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