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
蘇陽坐在門口的板凳上,無聊地看著空中的兩隻蒼蠅打架。
距離他蘇醒已經兩天了。
這兩天裡,他漸漸地回憶起從小到大的一些記憶。
原來,他和姐姐蘇羽是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弟。父親在前些年參軍去了,從此了無音訊。而母親沒過多久就一病不起,很快就離開了人世。姐姐隻比他大了五歲,母親去世時也就十五歲,卻已經肩負起照顧她的職責了。
另外還有一些零碎的記憶,都是他這些年和姐姐在一起生活的片段,只是畫面幾乎都割裂開來,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陽子,身子骨好些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走進院子,也不客氣,找了一個小板凳,就在他邊上坐下。
蘇陽想了一會兒,才將眼前這人的相貌和身份對上號。
“誒,好多了。多謝孟叔。要不是你,我估計早就嗝屁了。”
孟叔名為孟祥冬,據說年輕的時候參過軍,在外面還有一個婆娘,後來似乎出了什麽變故,就剩他一個人回來了。
“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山裡的老鼠都成精了,你還想抓兔子?就你這抓法,別說你只有一把火銃,就算是十把,都不一定能見到一根兔子毛!”
兩姐弟的火銃是爺爺傳下來的,也不知道是怎麽搞到手的,也多虧了這根火銃,村裡的流氓地痞才不敢上門來找麻煩。
蘇陽呵呵笑道:“我這不是想給我姐減少點負擔嗎?哪知道好巧不巧就踩進坑裡去了?這還能怎麽辦?只能怪自己命背唄!”
孟叔搖了搖頭,歎道:“你自個兒小心點。你姐把你拉扯這麽大也不容易。你也該為你姐分一分肩上的擔子了……”
他們姐弟倆和孟叔是鄰居,孟叔這些年對他們也有不少的照顧。
“對了,昨天不是說有一隻軍隊進村子了嗎?是哪個地方的?”
蘇陽忽然想起今早從院門口經過的兩個村民在議論,但只聽見了隻言片語,正好趁這個時候問問。
孟叔的表情明顯變了,是一種憤怒,夾雜著不甘。
“你問這個做什麽?!來的是鬼子!可惜老子手上沒槍,不然一定要那六個鬼子好看!”
“六個?不是說來了一隻軍隊嗎?”
蘇陽也知道外面的情況,現在國內的戰局很焦灼,但整體而言還是對鬼子有利。
“走了,就留下六個。還把老何頭的院子給佔了,這倒是大快人心!”
老何頭家裡養了六個兒子,膀大腰圓的,在村裡作威作福,橫行霸道,一副村霸做派。
蘇陽也不由地幸災樂禍起來:“嘿,是那個老家夥!他不是還有六個兒子嗎?就沒阻止?”
孟叔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他那六個兒子也就在村子裡抖抖威風,見到日本人,就是六個沒卵的孬種,大氣都不敢喘一聲,還生怕日本人住得不舒服呢哩!”
蘇陽嘿嘿笑了兩聲:“那他們昨晚住的哪兒?”
“黃世仁不是跟他們關系好嗎?平日裡就數他最巴結,老何頭就帶著六個兒子去禍害他家去了唄!”
“不是說他家房子準備重建嗎?三個兒子住一塊兒太擠了嗎?又加了七個人,他們家是怎麽住下的?”
“誰知道呢!不過以老何頭的尿性,黃世仁的屋子肯定是讓出來的。”
…………
燁州站外,一個帶著鴨舌帽的少女站在路口,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請問是周警官嗎……您好,宋明秋應該和你說過了,我是顧月……對,蘇陽失蹤前後的具體情況和我說一下……好,我就在燁州站外……”
半個小時後,一輛警車停到路邊。
顧月上車,發現駕駛位坐的是一個年輕警察,明顯和宋明秋描述的周卓爾的形象不符。
“你是?”
“你好,我是周局長派來的,叫趙松,你叫我小趙就好了。”
“嗯,小趙,我們直接去後河村。”
名叫趙松的年輕警察愣住了。
既是因為這個看起來還未成年的少女真的把他的客套當真,也有對她後半句的要求的遲疑。
“不好意思,您稍等,我得谘詢一下周局長。”
顧月無所謂地撇撇嘴角。
趙松很快就撥通了電話。
“喂,局長,是這麽回事……對,就是這樣……我直接送她去後河村?可是……好的,局長,你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他放下電話,點了點頭:“局長同意了,說這次行動由你指揮。”
“嗯,那我們去後河村。”
四個半小時後,警車終於駛上了通往後河村的鄉間土路。
村口,兩人就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著急地等在一棵大樹下。
顧月下車,趙松緊隨其後。
中年男人的臉上露出欣喜,急忙走到趙松面前,握住他的手。
“同志,你們可算是來了!我接到縣裡的通知就一直等在這兒了!謝天謝地!”
趙松有些尷尬地望著顧月。
顧月環顧一眼後河村。
這年頭,家家戶戶基本上都是水泥樓房,甚至有些有錢人家還修起了歐式小洋樓,不時能聽見雞鳴狗吠,還有小孩子打鬧的聲音,和別的村子差不多。
她將目光再次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
“你是誰?”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中年男人見身著警服的趙松還沒說話,身旁的小姑娘卻開口了,心裡有些奇怪,但還是回答道:“我叫孟大龍,是村裡小學的校長。”
“蘇陽是怎麽失蹤的?”顧月繼續問道。
孟大龍卻看向趙松。
“她是主事人,她問什麽你就照實回答就好了。”趙松攤開手。
孟大龍心裡不禁泛起了嘀咕。
難道是那個蘇小哥的女朋友,來找他來了?
“昨天蘇老師在我家吃完飯後,我就送他回到村裡小學住宿的屋子,結果我今早來找他的時候,卻沒看見他,屋門也是開著的……”
顧月打斷他的話:“那個小學在哪兒?帶我去!”
十五分鍾後,三人來到一間院子前。
“村裡小學怎麽這麽破?都什麽年代了,還是土牆瓦房?”趙松看到村子小學的狀況,有些無語。
“村子裡窮……”
“村裡不都是樓房嗎?有幾家不還住的小洋樓嗎?”顧月不客氣地戳穿孟大龍的托辭。
孟大龍歎了口氣:“村裡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幾年就能在村子建棟樓房,普遍對教育都不太重視,有些孩子甚至連小學都沒畢業就跟著父母出去了。哪會捐錢來建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