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間,蘇陽向前猛踏出數步,手腳並用,上了路口的一棵大槐樹上。
村民們沒有動作。
“你是誰?”
安拓的樣子完全變了。
不僅是相貌,還有衣著。
他頭上挽了一個發髻,上衣下褲,黑灰條紋相間,袖子不長,卻很寬大,腳上踏著木屐。
“你早就防備我了?”
蘇陽環顧四周,見村民沒有動作才放下心來,冷哼一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和我本來就是陌生人,而且現在證明我懷疑的也沒錯!看來你的名字也是假的吧?”
“假的倒不是假的,只是省略了一些罷了。”
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弧度,看著竟有些邪魅:“我名叫安室奈拓也,乃是一名日本陰陽師。”
這樣看來,他身上的服飾的確是日本傳統和服的製式。
蘇陽的瞳孔微縮,內心更加戒備:“你想幹什麽?這裡是哪裡?”
這時,天上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點。
安室奈拓也伸出手掌,接過幾滴雨滴,沒有回答蘇陽的話,反而說道:“下雨了。”
蘇陽皺起眉頭。
而那些村民卻仿佛電影定格了一般,和剛才完全不同,站在雨中一動不動。
安室奈拓也看向蘇陽,說道:“我很好奇,這個結界乃是我親手設置,照理而言活人是進不來的,即便是修者也只能魂魄出竅,你是怎麽進來的?”
蘇陽哪裡知道,但本著吹nb不用交稅的原則,信口胡掰道:“我中華法術博大精深,哪裡是你這個化外之人所能知曉的!今天你如果識相,咱們也算是一衣帶水的近鄰,我就大人有大量,不為難你了!”
安室奈拓也的表情似乎有些玩味:“你知道這些村民生前都是怎麽死的嗎?”
這些人已經死了?
蘇陽呼吸微滯,還在疑惑。
他再次說道:“你很快就能看見了。”
突然,仿若凝固在空中的水滴再次滑落,光影交錯,世界恢復了運動。
村民們動了起來,悄無聲息。
蘇陽想起了安室奈拓也的話,這才察覺到這些村民身上的陰冷,不似活人。
出人意料的是,他們並沒有理會蘇陽,反而將安室奈拓也團團圍住,綁了起來。
安室奈拓也居然沒有反抗,依舊是那抹捉摸不定的微笑,任由他們施為。
蘇陽本以為這些村民是被他控制的,現在看來卻要在心底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村民們押著安室奈拓也,向剛才那間農家小院走去。
看來那第六個木架就是為他準備的。
蘇陽敏銳地察覺到,村民們似乎下意識地不願意和安室奈拓也有過多的接觸,離他至少一米遠。
是畏懼?還是別的?
見村民們沒有攻擊他的意圖,蘇陽悄悄地走到白磊身邊。
他跟這些村民一樣,目光呆滯,邁出的每一步都完全相同,仿佛事先丈量好了一般。
行屍走肉說的便是這一種了。
“白磊、白磊!”
他依舊跟著大部隊,毫不理會蘇陽的呼喚。
這貨該不會真掛了吧?
蘇陽的心底湧上了淡淡的悲傷。
雖說兩人不熟,但好歹也算是相識一場。
他死在日本人的手上,也算是為國捐軀的烈士了。
村民們很快就來到了剛才的院子。
木架子上綁著的五人見到安室奈拓也,
明顯臉上露出了欣喜,如同是看見了救星,嘰裡呱啦地呼喊著。 蘇陽估計是在說“大人”“救命”一類的話。
安室奈拓也卻顯得很冷淡,當他被綁上木架上時,至始至終沒有回應一句。
蘇陽看到這詭異的一幕,並沒有走進院子,而是站在外面旁觀。
雨依然不大不小地下著。
安室奈拓也抬頭看天,又看向蘇陽的方向,嘴唇微動。
“開始了。”
什麽?
蘇陽還沒反應過來,院子裡的村民紛紛點燃手上的火把。
噗!
當第一道火舌竄起時,高度達到了三四米。
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
烈焰焚燒著木台,同樣焚燒這木台上的六人。
其余五人痛苦地嚎叫著,在火焰中掙扎著,扭動著身軀,如同可笑的蠕蟲,卻擺脫不了捆繩的束縛。
安室奈拓也還是很平靜。
蘇陽甚至能夠透過燃燒的火簾,看到他平靜的目光同樣投射到外面。
火舌仿佛溫柔的戀人一般,從他的腳掌開始,慢慢地向上撫摸、親吻。
他的衣服化作飛灰。
他的肌膚發出“滋滋”的聲音。
他的骨頭、他的口腔、他的髒腑開始裸露在外……
最後,他的身上掛著長短不一的肉條,依附著大小不一的肉塊。
火焰在骨頭上纏繞,在胸腔裡穿梭。
只有他的眼珠依舊完整。
兩個圓球,白中點綴著黑,完整地暴露在眼皮之外。
下面是兩個黑漆漆的鼻孔,還有一張牙床外露的嘴。
倏忽間,那兩顆眼珠動了一下,盯著蘇陽。
蘇陽渾身一顫,不由地向後退了一步。
村民們站在那裡,即便是女人孩子,也沒有回避。
“開始了。”
是安室奈拓也的聲音!
話音剛落,院子中央的火焰猛地竄起,擴大了范圍,籠罩了整個院子。
村民們仿佛回過了神,恢復了人性,紛紛大叫起來。
有痛苦的呻吟, 有歇斯底裡的哭喊,都爬著、跑著向院外衝去。
但這火焰就像地獄裡的魔火,不僅吞噬了院裡的人,院外的村民也沒能逃脫,被吞噬進去。
這一刻,恍若人間地獄,不論是男人、女人,還是老人、孩子,都被致命的火蛇拖進了口中。
蘇陽呆了,不知所措。
面前仿佛有一隻火焰惡魔,身體裡有一百多道身影在扭動,在掙扎,發出悲慘的淒鳴。
他們的皮膚被火焰腐蝕,露出血紅色的肌理。
肌肉被燃燒,油水滴落,到被烤乾,成了一團黑灰,消弭在火焰裡。
最後是骨頭,潔白的骨頭,散發著玉質的光澤,漸漸地變黑,黑色區域逐漸變大……
這一百多道的身影,一百多道冤魂,在火焰中扭曲。
他們在哀嚎、哭泣、憤怒!
“你為什麽還活著?為什麽不救我們!”
“你好狠的心,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死!你怎麽忍心!”
“求求你,我隻想你救救我的孩子!可是,為什麽連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你都不願意答應!”
“我要吃了你!我要你跟我們一樣!”
……
這一百多道冤魂盯著蘇陽,散發出滔天怨氣,向他逼來。
蘇陽呼吸一緊,想要逃走,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有辦法動彈。
這是怎麽回事!
他看著火焰中的冤魂越離越近,甚至能夠看見他們臉上怨毒的表情。
“快走!”
忽然,蘇陽感到渾身一松,一隻手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