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在妹妹說完後馬上掛斷電話，瞥見了站在門口的張琰道長。

　　“道長，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張琰道長走進來，將四個飯盒放在桌子上，回答道:“也沒多久，在你們還在討論妹妹的時候。”

　　那你站了很久了啊！

　　蘇陽打開袋子，邊分盒飯邊說道:“辛苦道長了。道長怎麽去了這麽久?”

　　他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13:15，大概有一個半小時。

　　顧月表示自己不餓。

　　蘇雨柔聽到之後，似乎較上了勁，伸出的手立刻收了回來，同樣表示不餓。

　　蘇陽對自家妹妹的傻傻行為有些頭痛。

　　人家是僵屍，不吃飯可以理解，可你是貨真價實的人呐！

　　張琰道長接過盒飯，隨即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同時回答道:“在醫院大廳裡碰上了一件有趣的事兒，就停下來聽了一會兒。”

　　“什麽事?”蘇陽打開盒飯，是土豆牛肉，味道還不錯。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家，說醫院裡的藥沒有效果，還弄得他不舒服。

　　不過醫院裡的病人挺多的，醫生護士都沒時間理會他。

　　他就躺在地上，邊打電話邊威脅路過的醫生，說要兒子帶人過來，弄臭這家醫院的名聲。

　　終於有幾個醫生護士停了下來，這老人家立刻躺在地上叫喚，說心臟不行了，呼吸困難，渾身上下都疼。

　　其中一個醫生打了個電話之後，表示趕著去做手術，但這老人家卻抱著人家醫生的小腿，理直氣壯地罵道:‘你給我都看不好，還給別人看什麽看！’還罵了些別的，我記不清了。

　　我旁邊有一個和這個老人家是一個病房的。

　　說這個人患有嚴重心衰，住院之後卻完全不交錢，但醫生護士都不敢刺激他，生怕他死在醫院裡。

　　而且他不是交不起錢，他有老伴和兒子，有幾次還特意給老伴兒子打電話，叫他們不要來看他。

　　甚至前些天還回家了一趟，但很快就回來了。

　　他還經常指示值班護士買水買飯，卻從來不給錢。

　　半夜的時候老喊身體這裡疼那裡疼，同病房的病患都受不了，找醫生反應情況，要求換病房。

　　醫生也焦頭爛額，如今是特殊時期，幾乎所有的病房都塞滿了，哪還有空余的病房。

　　住了兩個禮拜，這老人家又來到醫院大廳鬧騰……

　　很快來了一個中年醫生，蹲在地上和言細語地勸著老人，被抱住小腿的醫生這才趁機逃走了。

　　他的兒子自始至終都沒出現。

　　最後沒辦法，醫生自掏腰包，給了老人五百塊錢，才算了結這件事。

　　而且這老人家出院的時候挺得意，說自己住院從來不用花錢，出院的話還得給他錢他才走。”

　　張琰道長放下飯盒，裡面已經空空如也。

　　“果然現在的壞人都變老了！”蘇雨柔氣鼓鼓地說道。

　　“道長，這種事雖然少見，但也不是沒有，你就別和這種人慪氣了！”蘇陽勸解道。

　　“我為什麽要慪氣?”張琰道長的眼神很無辜。

　　難道我誤會了?道長說這個故事還有什麽深意?

　　“那你為什麽要說這件事?”蘇陽問道。

　　張琰道長看了蘇雨柔一眼，隨後一道細如蚊蠅的聲音傳到蘇陽耳邊:“他身邊有一個鬼跟著。”

　　蘇陽心裡一驚，但隨即想到面前這個道士的身份和本領，

又安定下來。　　“你消滅了那個鬼?”他同樣悄悄地問道，但他沒有道長的本事，只能在他耳邊低語。

　　張琰道長搖搖頭:“我不願意。”

　　蘇雨柔和顧月看著舉止親昵的兩個男人，都感到一陣惡心。

　　…………

　　夜，是那麽的黑。

　　風，是那麽的冷。

　　一男，一女，一個孩子，蜷縮在一輛小轎車的後排。

　　噠，噠，噠……

　　外面傳來腳步聲，圍著轎車晃悠。

　　“媽媽，那不是李叔叔嗎?”小男孩瞟到一眼，很興奮地指著窗外。

　　女人立即抱住孩子，用身體擋住車窗。

　　“不是，那不是，李叔叔已經走了，他走了……”

　　“明明就是嗎?”小男孩嘟囔一句，不過也沒有反駁。他有些累了，靠在媽媽的懷裡。

　　男人和女人相互對視一眼，裡麵包含了恐懼、痛苦、絕望。

　　噠，噠，噠……

　　外面的腳步依舊不急不緩地響著，每一步都敲打在車裡人的心臟上。

　　只有孩子沒有意識到恐懼，他拉著媽媽的衣腳晃了晃:“媽媽，我餓了。”

　　女人疲憊的目光掃過車廂，忽然看到主駕駛座位下有一個瓶子，她拽了下男人，嘶啞著嗓子說道:“把那個拿過來。”

　　從男人手裡接過瓶子，是五十五度的白酒，裡面還剩半瓶， 酒液打在瓶壁上嘩啦作響。

　　女人抱著孩子，吃力地旋轉開瓶蓋，將瓶口塞到孩子嘴邊，嘴裡哄道:“明航，好喝的來了，乖，張嘴哈。”

　　男人扳過女人肩膀，低聲吼道:“你瘋了嗎?孩子才三歲！”

　　女人抬起臉，早已經淚流滿面，一滴滴淚水把滿是塵埃的臉劃出一道道溝壑。

　　“還能怎麽辦?我們還能怎麽辦?就讓孩子這麽去吧……只要別像我們這樣，看見我們的下場就好……”

　　女人呢喃著，男人無力地放下手臂。

　　白酒灌入喉嚨，小男孩立刻推搡著瓶子，喊道:“媽媽……辣……媽媽……”

　　女人狠下心，按住孩子的頭，把酒液往他嘴裡強塞。

　　咕嘟咕嘟……

　　“咳咳……媽媽……咳……媽……不要了……”

　　“明航乖，喝下去就好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明航會去一個漂亮的地方，那裡有好多好多小朋友，大家都喜歡明航，都願意陪明航玩……”

　　“媽……好辣……我不想去……媽媽……我要媽媽……”

　　小男孩掙扎的力量越來越小，漸漸地手臂垂了下去，臉蛋紅彤彤的，渾身熱得發燙。

　　男人撇過頭，一拳砸向車座，強忍哽咽，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

　　瓶子空了。

　　女人輕輕晃動著孩子，一如以前哄孩子睡覺一樣，輕聲哼道: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搖籃搖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靜，被裡多溫暖……”

　　車外的腳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