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午。
皇宮四周到處殺聲震天響,攻打皇城的闖軍已經逼近內城,城破國亡已經近在眼前。
京城煤山上走投無路的崇禎皇帝朱由檢,正吊在一顆歪脖子樹上晃來晃去,帶著無盡的不甘和悔恨,正經歷他生命裡的最後時刻。
猛然間,天空中一道閃電滑過,不偏不倚正好劈中本已經伸直手腳的崇禎皇帝朱由檢。
伴隨著朱由檢來煤山上吊的貼身大太監王承恩,一抬頭恰好看到渾身冒黑煙,頭髮炸豎的朱由檢。可憐這位老太監侍候朱由檢多年,看到臨死都得不到好的皇帝,心疼的老淚縱橫,一個踉蹌就衝到朱由檢的身下,抱起皇帝的雙腿,三兩下把皇帝從樹上解了下來。
此刻的朱由檢,滿臉漆黑,隻有一雙眼睛睜的老大,甚是嚇人。
“萬歲爺,老奴有罪,到死都沒讓您得到一刻安寧,害得你死不瞑目啊!”王承恩一邊摸淚,一邊用手掌用力地蓋合朱由檢掙得大大的雙目。
摸了一下,朱由檢的眼睛還是睜的圓圓的。兩下,三下...
“萬歲爺,您怎還不閉眼呢?”
“我又沒死,閉什麽眼?”突然間,屍體上的大眼珠子迅速地轉動了一下,一張冒著黑煙的黑嘴巴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話來。
王承恩嚇得一哆嗦,失手就把朱由檢丟在地上,彈跳球般地跳出好幾步遠,一臉的撞鬼表情,驚恐萬分。
朱由檢“噌!”地坐直身子,左右手分別抽了自己一下,這不是做夢,這真是穿越了。
“人家穿越都能得到一個好身份,我怎麽就這麽倒霉,居然穿越到崇禎的身上。而且還是剛剛在煤山吊死的崇禎,外面幾十萬闖軍正在攻城準備捉拿自己;京城的百官又離心離德,都恨不得把自己賣給闖軍。現在正是國破家亡,無處躲避的時刻。賊老天,你這是明擺著讓我不得活啊!”
新的朱由檢鬱悶之極,想想自己的前身,一個當過兵的大學畢業生,就因為在畢業的時候跟著一幫同學戶外爬山,不小心在山頂碰到雷雨,一道閃電就把自己的靈魂劈到這裡。
萬幸的是閃電劈中的時候,朱由檢最後一口氣還在,新的朱由檢徹底保留住了原宿主的一半記憶,還能記住身邊的這個人是王承恩,來的這個時代是明末,而自己就是吊死在煤山上的崇禎朱由檢。
“王承恩,你躲什麽?朕現在又沒死成,快點過來扶朕起來。”朱由檢心想,雖然這崇禎皇帝身處危機四伏之時,可是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一刻是一刻。皇帝沒得當了,想辦法逃出去,當個普通老百姓也不錯,就是不能吊死在這歪脖子樹上。
“萬歲爺,老奴看你的臉好像腫了,要不要找個地方擦點藥?”王承恩實在不忍心看朱由檢現在的臉,這張臉已經被雷電燒得不成樣了,黑漆漆的不算,還帶著明顯的一股子烤肉味。
“哦,是嗎!朕現在變了樣嗎?”
“是的。萬歲爺的眼睛沒變,但是兩個臉頰卻胖得如同禦膳房裡的胖廚子一樣。”
“你不就是想說我現在成了豬臉唄!“
“萬歲爺,老奴萬萬不敢如此說。”
“那也就是說,如果我現在出去,就沒人認識我了,對吧?”
“是的,萬歲爺。除了老奴,恐怕一般人不會輕易認出皇上來。”
“那還等什麽,咱們趕緊些下山,正好找個機會溜出去啊。”朱由檢此刻隻想著快點跑出皇宮。
“萬歲爺,恐怕來不及了。你看,那邊來了一隊闖軍,咱們倆已經被他們發現了。”王承恩指了指朱由檢的身後。
只見三十米外,七八個明顯穿著五花八門衣服的人正朝這邊跑過來。領頭的還是一個黝黑的壯漢,一看外形,應該屬於土匪頭子一類的人物。這隊人端著長槍,握著單刀,已經形成包圍的隊形。
“史書上不是寫崇禎的屍體要三天后才被發現嗎?難道是因為自己穿越過來的那道閃電?古人最相信天兆,天有異象,必然會派人搜索的。”朱由檢心想。
“王承恩,快,拿刀。”
“萬歲爺,老奴下不去手。”王承恩拿起地上的刀,對著朱由檢的胸口,哆哆嗦嗦的說。
“你把刀對著我幹嘛,我是讓你殺敵。”
“皇上,您不打算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了嗎?”
“守你大爺!”朱由檢的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挑起,拿起一把劍就衝了出去。
萬萬沒想到的是,朱由檢剛剛衝出去不到兩步,就一個前撲,“啪!”的一聲,狗啃屎一樣摔倒在地。這不能怪朱由檢,因為古代的衣服太長了,之前那個朱由檢又是穿著長衫來的,新朱由檢完全沒適應這新的變化。
王承恩轉身掩面,實在是不忍直視,皇帝的第一次殺敵居然如此的丟人,看來殺敵的事情是指望不上他了。王承恩佯裝體力不支,用刀撐著地面,慢慢的站了起來。
“哈哈哈...”遠處的闖軍欣賞了朱由檢的狼狽表演,哄然大笑,他們看到眼前隻是一個小醜似的人物,加上一個老邁的太監,也就放慢了腳步。這樣的敵人,還用不著這麽多人去對付。
“你個瓜慫,老實地向我們投降吧,隻要跟著我們闖軍,保證不殺你倆。”兩個拿刀的闖軍蹲在地上,羞辱性的用刀面拍打著朱由檢的臉。另一個拿著長槍的闖軍正戒備的站在兩米開外。其他的闖軍則抱著長槍和單刀,站在二十米處看熱鬧。
好在剛剛的閃電擊毀了朱由檢身上的龍袍,讓這明顯是暴露身份的東西此刻一片漆黑,破破爛爛的根本看不出主人的身份。加上一頭炸子雞一樣的頭髮,和黑炭似的臉,活脫脫一個幾十年沒洗澡的叫花子。
“軍爺,我沒力氣。能不能扶我一把?”趴在地上的朱由檢,喘息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一邊說還一邊努力地撐著地面,試圖爬起來。
兩個闖軍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一腳踢飛了朱由檢的劍,半彎下腰憐憫地看著朱由檢說:“看你娃是餓壞了,等哈賞你一個大饃,撐死你這個慫貨。”另一個則從另一邊用刀尖挑起朱由檢的長袍,查看著。
朱由檢一臉的堆笑,緩慢地爬起,不住的左右點頭哈腰。當他露出兩條留著鼻血的面容出現在兩個闖軍的面前的時候,闖軍再也憋不住了,仰頭大笑。朱由檢借勢朝著拿刀的闖軍一個自嘲,然後順手就是一個拉拽。拿刀的闖軍猝不及防,單刀直接插進了對面隊友的肚子。
朱由校大喊一聲:“王承恩,快出刀!”旋即就是一個轉身,不等身邊的闖軍從隊友的身上把刀拔出,就是一個正踹,一腳踢在對方的褲襠裡。
“哦~!”對方發出一聲蕩氣回腸的慘叫。
轉瞬間,王承恩恰好格擋住了刺向朱由檢的長槍,和拿長槍的闖軍廝殺了起來。遠處的闖軍發現不對,立即圍了過來。
“皇上快跑,老奴擋住他們。”王承恩情急之下就是大喊,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嗯?皇上?”眾闖軍一愣,這是一條大魚啊。領頭的闖軍一揮手,所有人立刻謹慎起來,就連本來和王承恩打鬥的長槍手也後退幾步,保持著警戒態勢。肅殺之氣如烏雲蓋頂般壓了下來!
“我靠!豬隊友啊。”朱由檢惡狠狠的瞪著王承恩,恨得牙癢癢。
“上。”領頭的闖軍一聲令下,長槍手直插二人的下三路,單刀手隻攻背面,調戲般地讓朱由檢和王承恩手忙腳亂,可就是沒有傷他們的意思。
“這是非要逼著我自殺啊!”當朱由檢看著對方那個領頭的拿出幾條漁網的時候,絕望的舉劍一橫,就要摸脖子。好歹原來的朱由檢還有自殺殉國的貞烈,自己身為二十一世紀的文化青年,也不能汙了朱由檢的名節吧。
朱由檢雖然隻想活下去,可是也不能真的落下個千古罵名,畢竟現在這個軀體還是屬於原來那個人的。
“鐺!”情急之下,王承恩一刀磕飛了朱由檢的劍,大喊一聲:“眾孩兒們聽令,隨我殺賊啊!”
萬分危急之時,從四周一下子蹦出來二十幾個手持長刀,身穿太監衣服的年輕小夥子,旋風式的殺進敵陣。闖軍的優勢急轉直下,片刻就被淹沒在刀海之中。
“萬歲爺,老奴並非是故意暴露您的身份,而是給這群小崽子們在報信呢。”王承恩跪在朱由檢的面前,低著頭,哽咽著。
“你這老貨,還有什麽後手,都說出來吧。”朱由檢現在才覺得自己剛剛是小看了王承恩,這老太監領掌東廠十幾年,豈能沒有一點後招?!
看來自己想要活命,首先還得依靠王承恩的勢力才行。而且此人忠心可靠,史書記載,最後陪伴崇禎一起自殺的隻有王承恩一人。
“萬歲爺,您想想闖軍剛才為什麽可以直接找到這裡來嗎?”
“為什麽?”
“因為有人給闖軍領路。”
“誰?”
“徐應元。”
“就是那個和朕長得幾分相似的徐應元?朕待他不薄啊。而且他亦是朕的貼身太監,想當初還幫著朕迷惑住了魏忠賢,最終讓朕順利的殺掉魏賊。他怎麽會背叛朕呢?”朱由檢努力的回憶著史書對徐應元的記載,隱隱記得徐應元是崇禎登位之初,幫助朱由檢打敗魏忠賢的功臣。
徐應元是魏忠賢的基友,但是臨陣卻坑了魏忠賢一把,最終勸說魏忠賢主動交權以圖自保,結果魏忠賢交權之後,就失去了庇佑,最終被崇禎所殺。他能出賣魏忠賢這個基友,自然也可以現在出賣朱由檢。很顯然:此人靠不住!
“你怎麽知道是徐應元乾的呢?”
推測是一回事,真相也許是另一回事。朱由檢雖然相信王承恩,但是也不能憑王承恩的一句話就去殺另外一個人。
“萬歲爺,剛剛有個小崽子已經看到徐應元跟著闖軍一起過來的,隻是快到地方的時候似乎有所警惕,半道躲起來了。想必他還沒跑多遠,萬歲爺只需要順著闖軍的來路追一段,那老小子腿腳不快,肯定會現身。”
“那就快追啊!”朱由檢說完轉身就跑了出去,帶頭追了出去。
王承恩一愣,看著已經跑出去十幾米遠的朱由檢心想:“萬歲爺今天是怎麽了,怎麽突然性情大變樣,不光殺人利索,這行事果斷的性格也跟往常完全不一樣。”
事情如王承恩推測的一樣,朱由檢帶著眾人跑到煤山山腰的時候,一個歪帽虛喘的太監從一處大石頭後面走了出來,看到朱由檢就是一個下跪:“萬歲爺,老奴特意趕來護駕,終究還是來遲一步,請萬歲爺開恩啊!”
“你護駕有功,我豈能怪罪於你。快起來吧,都是忠心的好奴才,朕心甚慰!”朱由檢不打算拆穿徐應元,所謂捉賊捉髒,捉奸捉雙,沒有親眼看到是不能隨便定罪的。
“謝萬歲爺!不知道萬歲爺有什麽事想要老奴去辦,老奴保證替萬歲爺辦的妥妥當當。”徐應元此刻隻想趕緊脫身。
“朕的印信沒有帶來,正好你替朕去幹清宮走一趟。朕就在這等你,立取立回。”
“老奴這就去取。”徐應元一聽皇帝的印信還在乾清宮,心花怒放,立刻就下山直奔乾清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