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書處。
朱由檢一進門,陳子龍就連忙上前,拿著厚厚的一摞文件。
按照朱由檢的習慣,之前的奏折已經全部改成文件形式了,而且連書寫方式都改成從左至右,橫排了。
關於這個問題,黃道周可是好好的跟朱由檢辯論了一番。
朱由檢的理由是從右到左,豎排的排版容易弄髒字跡。這一點,其實很早就被中原文化人知道。
黃道周的理由也是儒家的理由,非常的形而上學。從左至右讀字,腦袋是左右擺動的,看起來像是否定書的內容,很不禮貌。
而如果從上到下,腦袋是點頭,是肯定書的內容,對作者是尊重。
這個理由很搞笑,但是,大明的讀書人就是這麽迷信,不光是這一類的奇葩理由,還有皇帝的名諱等等忌諱,都是如此。
中原文明,在追求事物真理上面是很模糊的,比如記錄具體的數目,往往是誇大的,例如一炮糜爛幾十裡。到底是多少裡?寫文章的人根本就沒有較真的態度,往往都是如此。
但是對於一些形而上學的東西,卻很較真,銖錙必較。這就是大明的文化人,很可愛,也很討厭。
朱由檢和黃道周爭論了半天,最後各讓一步,文件采用橫排,從右向左方式書寫。
朱由檢一想也沒什麽不對,總要保留一些中原文化自己的傳統嘛。
這是秘書處對陣朱由檢的第一次勝利,為此,黃道周他們狠狠的高興了幾天。
“淮安的數據統計出來了。”陳子龍首先遞給朱由檢的是好消息。
“直接匯報吧,我懶得翻了。”朱由檢是個懶貨,既然把事情交給了他們,在這種事情上就不想親自去查看。
如果所有文件都要自己去看,那估計真得累死。
“總共查獲白銀一千七百七十二萬五千六百四十八兩七錢,黃金八千兩……”
陳子龍現在的匯報都是詳細的數字了,再也沒有大約之類的術語。
總得來說,淮安這一仗,收獲不小,基本能解決江北的軍費問題,甚至可以說足夠兩年之用。
劉澤清可是經驗多年,又沒有打過打仗的,江北四鎮,就數他最肥,而且戰力最弱。
這人還得罪人最多,不光得罪官場,還得罪百姓,不拿這樣的人開刀,天理難容啊。
天予不取則就!
“部隊呢?有多少人能用?”朱由檢瞅了一眼,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具體情況,說說。”
“總司令,淮安軍裡,真正可用的士兵不到五萬人。”閻應元聲音有些低,甄別淮安軍的事情可是他親自負責的。
“啥?”朱由檢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可是信心滿滿的,這外面都傳開了,說他現在可是有三十萬人馬的。
想想都帶勁,三十萬軍隊,起碼可以和多爾袞乾一仗了吧。
“淮安軍裡吃空餉的近一半,而且老弱病殘嚴重,真正有戰鬥力的只有劉澤清的家丁。這些人還都血債累累。
實際上,說有五萬兵都是多的。真正能用的,其實不到三萬,還需要總司令大赦才能湊齊五萬。”
陳明遇如實匯報,他屬於官職很小,撞大運的那種。
“揚州軍呢?”朱由檢黑著臉,滿臉失望。
“情況好一些,但是軍隊年齡普遍偏大,比魯中軍差多了。”
黃得功想在江南招兵,怎麽可能有好兵員。江南富庶,文教興盛,願意當兵的都是活不下去的中年人,
年輕人都願意考科舉。 “完了,我還答應給李岩十萬兵呢。”
朱由檢現在頭大發了,三十萬兵現在直接被砍了一半去,自己的計劃根本完成不了。
重新招兵已經來不及了,這都已經十月了,開年後金軍就會南下,哪有時間練兵。
“有一個地方有兵。”陳子龍說的有些勉強。
“哪?”朱由檢一聽來勁兒了,現在只要有人,不是那種類似劉澤清的兵,他都想要。
“榆園。”
朱由檢一聽,恍然大悟,自己怎麽就把這一茬給忘了。
榆園號稱百萬,最後要不是侯方域那個混蛋,估計能坑死後金不少人。
最難得的是,榆園跟魯中近,可以說正好夾擊在運河兩邊,遙相呼應。(ps:讀者可以自己百度榆園起義,明末可以利用的力量並不少,可惜都沒有一個人能捏合到一起,形成抗金統一戰線。)
“那就派人招攬吧,你們說誰去合適?”朱由檢剛剛想起來,這也是起義軍,和大明朝廷是對立的。
後來的榆園軍號稱百萬,是因為他們攻佔了魯中泰安,萊蕪,日照等地。
但是現在,朱由檢已經提前把這些地方收歸自己了,也就是說現在的榆園沒有歷史上那麽強大。
“招安榆園需要一個人。”閻應元說:“榆園的首領大多是劉澤清手下。”
“我靠。”朱由檢怎麽把這一茬又忘了,劉澤清最後就是因為牽扯榆園反叛才被後金哢嚓的。
“不能啊不能,劉澤清此人惡貫滿盈。放了他,我如何對得起這一方百姓?”
朱由檢自言自語,滿屋子人也都跟著感歎,唯有陳子龍和顧炎武不言語。
“總司令,我以為應該早點給劉澤清定罪,殺之。”陳子龍冷冷的說。
“為何?”
“殺劉澤清,籠民心,震君威!”
朱由檢發現劉澤清好吃難消化。劉澤清該不該殺?肯定該殺。
可是現在殺,後遺症多。
雖然用軍餉喂飽了高傑,用勢力拉攏了黃得功。可是,這南京朝還有其他軍閥,比如劉良佐,比如左良玉。
兔死狐悲的道理誰都懂,而且都瞪著大眼睛看著呢。
如果不殺劉澤清,百姓又都看著呢。
陳子龍這家夥明顯是看出劉澤清的價值了,故意試探朱由檢的真實想法在。
甚至包括顧炎武,也在靜靜的觀察,這些人不虧是人精,比朱由檢以前的隨從奸猾的多。
“吏員的培訓開始了嗎?”
對劉澤清的處置這麽大的事,朱由檢自然也不會一語而決。
“已經開始了,整個過程並不複雜,只需要培訓一些基本規程即可。大約還需要十天時間。”張煌言回答道。
“閻應元,我把附近二十個縣的典史,縣丞全部抽調給你。半個月時間,能否查清淮安軍所有有關案件?”
“回稟總司令:可以。”
“那好,這項任務交給你們軍務處了。”
涉及到軍隊的事情,當然最好交給軍務處辦理。雖然大明沒有軍事法庭,只有所謂的軍法處置。
“政務處配合軍務處,遇有涉及地方案件的,一律按律處置。”
朱由檢感覺在大明,要想真正做到軍民分開很難,完全沒有制度遵循。當然,可以操作的漏洞也很多。
朱由檢布置完事情,半天時間已經過去,日上杆頭,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秘書處和吏員培訓學校緊挨著,所以這裡單獨設立了一處夥房。
朱由檢也沒什麽太大講究,隨著大夥一起進夥房吃飯,除了身邊隨時多出來的侍衛,也沒什麽大不同。
況且,朱由檢不外出的時候,侍衛也是便衣打扮。幾百人鬧哄哄的擠在一起吃飯,讓朱由檢有了久違的熟悉感。
“總司令,我能不能跟軍務處一起?”
顧炎武擠在朱由檢身邊,一邊吃一邊小聲問。
“理由?”朱由檢其實心裡一點都不奇怪他會這樣說。這家夥的本事就是挑戰頂層構架的。
顯然,朱由檢把軍務和政務分開,已經讓他嗅出味道了。
“我想完善一下軍法。”
果然,顧炎武盯上了這個。之前所制定的軍法只是一種行為準則,並不完善。
“可以,但是如果事情做不好,到時候你就去太醫院當雜役。”
朱由檢一笑,這些夫子們,見到那些姑娘們就躲著走。他實在不明白,大明的讀書人喜歡逛秦淮河,喜歡爭搶歌姬,卻容不下這些造難的良家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