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帶領的秘書處最近很忙。
老淮安軍中所查出問題的官兵總數達到兩萬多人,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數目。
一支十來萬的軍隊,違紀人數達到兩萬多,這說明這支軍隊幾乎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如果形勢沒有這麽嚴峻,估計朱由檢會狠狠的砍一批人頭下來。
“陳老弟,劉澤清等人的罪證已經證據確鑿了。是不是應該稟報南京了?”
黃道周雖然年齡大,可是在行政經驗方面,還要以陳子龍馬首是瞻。
“還是等等吧,先把所有看押的人的卷宗整理清楚再說。”
“有什麽好審的,直接定罪,砍一批人頭下來最好。這些廝殺漢,一個個就應該嚴正典型。”
作為科場出身的文人,在大明,或者說從唐末以後,地位就一直很低。文人對這些人是嚴防死守,煌煌大明,最後還是出來一堆的軍閥。
文貴武賤,歷來就是為了防止軍閥的手段。各朝采用的手段無法是壓製,如果有軍功的,就給爵位,然後把他們架空,當豬養。
陳子龍聽到黃道周的話,有些猶豫。至少接觸朱由檢這兩個月來,他觀朱由檢對待劉澤清的態度,不似有下手的感覺。
不過,不管是砍頭,還是別的,既然抓了劉澤清,司法程序還是要走的,哪怕像以前一樣,走走過場,按一個謀反的罪名,也是必須的。
這是一個成熟的政權跟野路子的區別所在,皇帝殺人也要有理由,不然那就真成了暴君。
“這是內閣和朝堂大臣們的決議,不是你我這等末流小吏所思所想的。”
陳子龍雖然參與到複社其中,但是他的習慣一直是務實的,不輕易發表自己的看法。
“各位同僚,南京那邊來旨意了,要我們帶著所有人員,以及淮安軍的罪人一起分批押解到南京去。”
顧炎武興衝衝的跑進來,大聲宣布,並且遞給陳子龍一道文書。顧炎武一門心思想跟在朱由檢身邊,早就在淮安待的不耐煩了。
“旨意上說,讓我們帶著新招的吏員一起進南京。還有淮安軍的在押人員,可是整個在押的有整整兩萬多,這些可都是罪囚,這麽多人,要是萬一出點事,可如何是好?”
自從黃道周做了具體的行政工作之後,想法也有些變化,以前純做學問,是不去想這些細枝末節的,現在當了個普通辦事的吏員,做事情當然就會遇到困難。
很多所謂的大儒,就是嘴皮子動的多,行動力卻不行,所以才有了陽明的學說出來,知行合一。
可惜,王陽明的學說雖好,卻並不是儒家真正需要的,只在少數人群裡傳承。
“總司令既然把事交給我們,就需要我們去辦好它。”陳子龍雖然也很頭疼,但是朱由檢既然交代下來的事,再難也要想辦法辦好,這也是儒家的忠君思想。
只是有人會真的去認真履行,有人浮於表面。
“咱們還是學黑旗軍的辦法吧,走水路,悄悄走。”陳子龍想了一下,之前鄧之容帶的黑旗軍,就是這樣走的,而且途中並沒有出現麻煩。
“不行啊,這些囚犯太多了,難免路上鬧點事出來。”黃道周很害怕,兩萬多人擺在哪呢。
“分成兩批,劉澤清等重要犯人走水路。這批人只有兩千多,可以重點看守住。”
“你是說,戴上重枷鎖?”顧炎武問,陳子龍沉默的點點頭。
“剩下的就可以走陸路,
把這批吏員分派下去。”陳子龍補償了一下,說:“能不能成,就看這些人的作用了。” “你們記得總司令給我們提過的一種新的統戰工作嗎?”
“你的意思是,讓幾百個吏員編入罪囚中,穩定住他們?”
朱由檢曾經提過,淮安軍不是大明的敵人,暫時也算不上朝廷的朋友,但是要盡量爭取多數人成為朝廷的朋友。
統戰工作,無非就是要把敵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嘛!這可是某太祖的名言。
黃道周有些醒悟了,除了派大兵押解之外,能把這些人解壓到南京的,就只有做思想工作了。
這個難度不是一般的大,要知道,文人本身就是鄙視當兵的,何況這些人現在的身份還是罪囚。
如果激起變故,兩萬人瞬間能把這幾百人生吞活剝了不可,到了那個時候,這些人可就真成了敵人了。
“旨意上給我們的期限是多久?”黃道周問。
“一個月。”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最好趕緊著手準備。”
“幼玄(黃道周字)兄有什麽建議?”陳子龍到底比黃道周小,有些經驗不如黃道周。
“我覺得,應該趕緊把我們的人派下去,編進罪囚之中,先讓他們互相熟悉。咱們這邊不是有每天工作總結會嗎?我想先把工作展開,再總結出來,然後針對問題編一本冊子。
從這裡到南京也就十天路程,我們最少有半個月時間來找出一些工作經驗出來。”
黃道周說完,陳子龍就了然了。在總結工作方面,黃道周要比他強得多,而且行政文也要寫的好。
“請調閻應元他們處去解壓劉澤清等重犯,只有他們能調集各地的衙役。”黃道周繼續說。
“我看可行。”陳子龍也覺得黃道周的辦法可以一試。
城外的多處軍營,目前是關押淮安軍一些被查出有大小問題的軍官所在。這樣的關押地總共有五處,這是一處最小的,只有三千多人,屬於比高級軍官低一些的中級軍官。
三千多人,已經擠在這裡很長時間了,雖然沒有枷鎖加身,可是也看管的很嚴,到底不是當初橫行淮安的時候了,當犯人的感覺就是不爽。
整個軍營裡,每天各種打架鬥毆,各種鬧事不斷,甚至為了爭一口吃食都能形成大規模的鬥毆。
這一天一大早的,這些兵痞和小軍官們還在懶洋洋的睡覺的時候,營地的大門被打開了,一大群穿著類似大明軍裝的人走進了大門。
“這他娘的是那隻隊伍?怎麽都瘦得跟猴似的?”
軍營裡有人被腳步聲吵了瞌睡,惺忪著眼朝窗戶外看了一眼。
“又不是來砍你腦袋的,你管那麽多屁事幹嘛。你少吵老子睡覺,不然老子揍你。”
另一個一身腱子肉的漢子不耐煩的嘟噥了一聲。
“你他娘嘴巴乾淨點,你是誰老子?”之前說話的人當然不服氣,又不是什麽大事,至於嗎?
“來來來,不服氣咱倆現在就練練,都他娘等著上斷頭台的,誰怕誰?”
自從關進這裡,這些人裡早就流傳著要被砍頭的謠傳。雖然朱由檢在夥食上也沒算克扣,但是壓抑的氣氛一直存在。按照慣例,如果是要收編他們,早就放了,不至於一關就是兩個月,而且最近還不停的派人來一個個的審問。
不殺頭,審問個啥嘛?.
朱由檢對淮安軍的這部分人,壓根就沒有整編的心思,這些人如果就這樣整編進部隊,迅速就能帶壞底層士兵。
也不能殺,雖然他們是有問題,但罪不至死。況且,大明走到今天,糜爛的不只是淮安軍,整個大明的軍隊都瞅著在,殺一個,能逼走一百個。
更不能放。如果就這樣放掉,只會禍亂地方,甚至投靠敵人。這些人能跟隨劉澤清作惡,也不是什麽善類。
就因為一句話的事,這間營舍已經亂成一鍋粥了。整整百十號人都在互毆,床板子都被扔到了房梁上,垃圾不斷的從窗戶和大門朝外丟。
顧炎武帶這人過來的時候,一個漢子光著身子正被人從窗戶裡丟了出來。
“給我朝死裡打!”看管這些人的典史,氣黑了臉。司令部派的人剛剛進營,就出現這種事,他哪還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