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朵煙花實在是太美了,美得讓人無法聯想到戰爭。
這煙花也實在太近了,近到已經就在綿州的城外。
孫可望抬頭看向天空,足足是楞了三秒,然後就發狂了:“快,派人通知城門,告訴守門的士兵,任何人不得進出。”
他的話音剛落,西城外的方向也升起了一朵煙火,也是那麽漂亮。
“完了。”孫可望現在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綿州城裡大部分的兵都已經派出去了,為了阻擊川軍,孫可望可是足足調了六七萬人沿著涪江擺了一個二十裡的長蛇陣。
現在川軍毫無跡象地出現在綿州城外,只能說白文選部投大明了。
雖然孫可望弄不清西邊是什麽人的部隊,可是他絕對相信那也是川軍,而現在能從西面攻擊綿州的只有川軍第八軍。
是的沒錯,郝搖旗已經攆跑了準塔,並且從西面滲透到綿州西面了,只是主力尚在三十裡外,但是前鋒已經兵臨城下了。
天已經亮了,整個綿州城的西軍官兵都看到了城外的情形。排山倒海一樣的人群從東而來,他們不光是川軍,還有眾多的西軍。一門門的大炮則從西而來,慢慢地朝城下推來。
“打dá zǐ,除漢奸,為西王報仇!”
“誅殺漢奸,遵守西王遺願!”
……
孫可望聽得這話頓時氣得七竅生煙,他萬萬沒想到西軍對dá zǐ的仇恨盡然如此之深。張獻忠一手創建的部隊的確不是他短短幾個月就能抵消影響力的。
從傳承上說,他孫可望接手大西第一把交椅的日子還是太短了。
孫可望扭頭看了看,本來就人數不多的守城士兵在聽到這種口號之後都在左顧右盼,顯得非常猶豫。
甚至,孫可望感受到無數雙眼睛在偷偷看向他。
“走,回府!”孫可望不敢繼續在城牆上了,他現在很害怕哪裡會射出一支暗箭出來。
孫可望明白了,綿州城是守不住的,他現在要趕緊收拾東西跑路。
“稟國主,南城門已破。守城的將領馬惟新已經替白文選打開了城門,現在兩部人馬已經合兵一處,正朝這裡攻來。”
孫可望聽了大驚,他回府的速度已經夠快了,可惜還是沒快過白文選的馬蹄。
“迎安西王!迎安西王!”
幾乎是一瞬間,孫可望的國主府喊聲四起,無數個聲音仿佛從四面八方傳來。李定國昨日派出來的“酵母”種子徹底發酵了。
“快,別帶東西了。趕緊從北門跑吧!”孫可望哪裡還有時間收拾東西,再晚一會他估計連大門都出不去了。
其實府裡的喊聲只是少數人在攪渾水,但是孫可望已是驚弓之鳥,哪裡還去分別真假。反正現在綿州城裡到處都是喊口號的聲音。
國主一跑,綿州城裡大亂,亂軍跟著白文選的手下一窩蜂地衝進了國主府。
“快,把孫可望通敵的證據給我找出來。”白文選帶著部下直衝孫可望寢臥,一通翻箱倒櫃地折騰。
“將軍,找到了。”
白文選奪過身邊的長槍,用槍頭挑著dá zǐ的王爺蟒袍,高舉著跑到府門外大喊:“孫可望通敵證據已經找到了。誅殺漢奸mài guó賊孫可望!”
“誅殺漢奸mài guó賊孫可望!”
這一下不得了,整個西軍徹底炸營了,再也沒有人願意幫孫可望了。西軍擁著白文選,挑著那件蟒袍一路朝北門追擊。
孫可望帶著心腹一個營的人拚命朝北跑,他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三面被包圍。
“走,去找涪江北岸的馮雙禮。”孫可望想到自己還有主力大軍在江北呢。
江北大營。
馮雙禮jìng zuò在營帳中,他的案台上放著李定國的親筆信。而營帳外,擠滿了正在江邊看綿州方向的士兵。
南岸的綿州已是一片混亂,一大隊人馬正極速朝北奔來。
“將軍,國主在岸邊要求我們立刻派船接他們過江。”
報信的哨兵說完後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一點動靜。士兵悄悄抬起頭瞄了一眼馮雙禮,只見他還是jìng zuò,連根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報將軍,國主再一次要求您派船過去接他,說事成之後必回奏請後金封賞於您。”第一個報信的士兵還沒走,第二個士兵又來報信了。
馮雙禮動了一下,身子微微向前一傾,但是隨即又靠了回去。
封賞?馮雙禮嘴角一笑。這個時候如果要封賞,還不如他直接跟阿濟格去談呢,何須他孫可望去求dá zǐ給?
“報將軍,國主說將軍您只是他的一個部將,為什麽敢反叛他?”第三個報信的士兵又進來了。
噌地一聲,馮雙禮猛地站了起來,他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台大罵道:“去他娘的孫可望,老子再怎麽說也沒背叛老萬歲的遺命,沒有叛國。他是個什麽東西,自己mài guó求榮當漢奸,還敢來指使我。真不要臉!
傳我將令,丟給他們幾兩銀子當盤纏,讓他們快滾!”
馮雙禮想通了,孫可望現在已經眾叛親離了,整個西軍中都已經唾棄了他,跟著他得罪兄弟不說,更沒有前途。
“將軍,為什麽不直接阻攔住他們?”馮雙禮一個手下問。
“孫可望現在還是我西軍的國主,我如果抓了他,豈不是背叛西軍了?我料想他如果不去投靠dá zǐ,可能還能留條性命,如果等他真的投靠了dá zǐ,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涪江南岸,追擊孫可望的追兵越來越近了,遠遠的呐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可是始終也沒靠近。但是這種追殺聲卻撥弄著孫可望緊張的心弦,他害怕極了。
而北岸沿途各營沒有一個將軍派船來接應他。最後好不容易等來了一艘小船,孫可望滿懷期待地要等上去。
“啟稟國主,我家將軍有話說,請國主另尋他路。這是一點盤纏,請國主笑納。”船上的小兵根本就沒有把船靠近,遠遠地拋了幾兩散碎銀子丟在岸上。
孫可望氣的臉色鐵青,這完全是羞辱啊!
“國主,要不要射殺了他們,咱們把船奪過來好過江?”孫可望的親兵說到。
孫可望看了看那艘只能坐兩三個人的小船,再看看他身後的一營兵馬搖搖頭說:“算了!”
最後孫可望落寞地走了,順著涪江向西北而去。大西最聰明,最有前途的後起之秀,在眾叛親離之下,成了喪家之犬。
留在綿州的西軍全部向川軍正式受降。
天色大亮,當太陽高掛在半空中的時候,李定國正站在涪江邊上接受馮雙禮的歸降禮。
“安西王,部將馮雙禮,請求歸附。”
“馮兄弟這話說錯了,我現在是大明川軍團憲兵司令兼綿州戰役總指揮。您這是歸順大明。”
“這有什麽區別。反正還是由您來領導我們西軍唄!”白文選站在一旁嘻嘻哈哈地插話。
“不,不一樣了。我當初在打完遂寧之戰之後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現在我認為不是了。
如今的大明,跟我們以前認識的大明不一樣了。咱們以前的西軍,只能是存在歷史書上了。”
李定國神色帶著回憶和落寞,那個大西曾經是他心中的夢想。但是現在,已經被另一個新夢想給取代了。
又十日後,劉文秀和艾能奇正式歸順大明。
至此,西軍各部除孫可望帶走的一營兩千兵之外,余下的全部歸順大明。
而孫可望被後金小皇帝封“義王”。
“不是說好的封秦王嗎?”孫可望小聲地哼了一句。
“義王對這個封賞不滿?”阿濟格坐在主位,用斜眼瞟了一眼孫可望。
“奴才不敢!”
孫可望趕緊跪在地上,賤兮兮地磕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