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何騰蛟孤零零一個人坐在衡陽的巡撫衙門,衙門內的官吏全都不知所蹤。
就在半個月前還熱熱鬧鬧的衙門,瞬間就變成了冷鍋冷灶。官場一向如此!湖北過來的朝廷大軍離衡陽城還有三十裡,何騰蛟還沒有出城迎接的打算。
“老爺,您該更衣了。”何忠站在門外,輕聲喚著。
“哎!”何騰蛟歎了口氣,扶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他的身邊不光沒有官吏,連招的一些兵也跑光了。
“何忠,你說老爺我現在躲起來,還來得及嗎?”何騰蛟問。
“老爺,您又沒做錯什麽,這幾年又為朝廷籌糧籌餉的,為什麽要躲?”何忠不解。
何騰蛟說:“老爺我的手下全反叛朝廷了,皇上會饒了我?”
現在的衡陽城已經殘破不堪,一次兵亂足以把這座重鎮摧殘。尤其是劉承胤的部下,那是奸淫擄掠,無惡不作。
“那些亂兵反叛了朝廷,可是老爺您一直都是在勸說的啊!劉承胤還把老爺您綁起來,逼著您跟他一起反叛朝廷,老爺不是寧死也沒答應嘛。”
何騰蛟是覺得自己過不去這一關的,說到底衡陽的兵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皇上會饒了自己?
“你的意思是朝廷不會拿我怎樣?”何騰蛟身邊早沒有了師爺和謀士,也就這個叫何忠的遠房親戚兼管家留在身邊。
“皇上追繳的是亂兵又不是老爺,亂兵跑永州去了,老爺又沒有跑。皇上不會難為老爺的。”何忠說的話雖然沒有師爺將的道理深,可是仔細聽還是有些道理。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何騰蛟問。
“老爺,您還是湖南巡撫,朝廷又沒有革職。老爺盡管去迎接大軍,有朝廷大軍撐腰,湖南的兵亂很快就會平定了。”何忠說。
“可這高一功又不是我的部下,他憑什麽聽我的?”何騰蛟對官兵的思維還停留在左良玉的時期,只有自己拉起來的人才能用。
“老爺,您就是舍不得手上的兵權。”
“沒有兵,誰會聽我的?”何騰蛟最羨慕的人是那左良玉。
“再壞也壞不過現在吧。”何忠說。
何騰蛟聽了這句話噌一下站了起來,楞了三秒後喊了一句:“更衣,出城迎大軍。”
高一功部打湖南亂兵優勢沒那麽明顯,論戰力,高一功部在明軍中那算是墊底的。高部本身就是闖軍中整編後戰力最弱的一支軍隊。
進湖南的三支軍隊戰力都不強,而且都不滿編,就是兵部既定的準備轉化為地方駐軍的部隊。可是從軍紀軍容上看,那也是強軍的樣子。
何騰蛟看著遠遠走來的大軍,哈喇子都快流下來了。這是他做夢都想要的“強軍”。整齊的著裝,整齊的武器裝備,連走路邁哪條腿都是整齊的。
“見過何大人。”高一功見到何騰蛟就是一個軍禮。
何騰蛟臉上一陣紅一陣黑,他心裡是又氣又擔心。如果是朝廷承認他這個巡撫,為什麽眼前這一個小小的將軍見到他居然不下拜。如果不認他這個巡撫,又為何對他敬禮。起碼何騰蛟還能判斷剛剛是在向他敬禮。
“唉唉,高將軍辛苦了。”何騰蛟不敢托大,到底人家高一功手上是有兵的人。再說他心裡七上八下的不安寧,就等著高一功嘴裡喊出一道聖旨來決定他的命運呢。
“大軍就不進衡陽城了,我們就在城外扎營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就離開。”高一功笑著說。
“就,就這?”何騰蛟呆了,沒有自己什麽事嗎?
“對啊!何大人想要什麽事嗎?”高一功正欲走,
好奇地問。“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何騰蛟立刻明白自己好像就這樣過關了,他便立刻恢復了官威:“本官的意思是大軍駐扎城外是好,可是這城內也需要人手保護。本官讓高將軍派點人先去保護府衙……”
高一功像看外星人一樣看何騰蛟說:“何大人有多久沒出門走走了?”
“什麽意思?”何騰蛟有點惱怒,他也感覺到了高一功的態度。
“我的意思是你太土了。傳我軍令:大軍城外扎營,所有人不得離營一步。”高一功懶得跟何騰蛟糾纏。
“你…老夫一定要向朝廷參你一本。”何騰蛟跳著腳吼,一個區區武夫敢在他堂堂的正三品文官面前頂撞,大明是很少見的。他可是巡撫,正兒八經的一方諸侯。
“隨你。”高一功看都不看何騰蛟一眼。
開玩笑,大明正規軍的調動和使用權只有朱由檢一人。現在別說你一個小小的巡撫了,就是陳子龍這樣的總督,方嶽貢這樣內閣首輔都無權調動。
何騰蛟連這點都搞不清,還以為是以前呢,隨隨便便就可以對一個將軍指手畫腳的。
高一功就算是地方駐軍,也不歸何騰蛟指揮。去哪打仗,打誰那是高一功遵照朱由檢的命令行事,怎麽打那也是參謀長說了算。跟何騰蛟這種文官半毛錢關系也扯不上。
何騰蛟氣急敗壞, 這大明是真的變了,他已經不適應了。
許多人說古代打仗將的作用很大,將不知兵,兵不知將會很危險。這簡直是胡扯。軍隊打仗靠的是軍令,而不是看臉。看臉打仗的軍隊就是過時的制度。
就像現在的大明,真正打仗的好手全在南京雪藏,而各軍將領水平都差不多,部隊照樣運行的很平穩,決對不會屬於某一位將軍的現象。
又比如以前以地名命令的軍隊名稱全部改為代號,如魯中軍、徐州軍、黑旗軍等稱呼全都撤銷,取代他們的就只有十五軍,十六軍等一系列編號了。
高一功部過來就是進攻永州的,而福建和貴州兩省的部隊已經從兩邊夾擊,把劉承胤部積壓到快廣西邊境了。
身在桂林的朱由榔簡直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是大明現在最有錢的王爺,自然也是最怕掉腦袋的王爺。
“王爺,咱們趕緊些向皇上求救吧!”桂王府裡,王妃哭哭啼啼地說。
“求救的折子天天送,可是這朝廷的大軍就是遲遲不見蹤影。整個廣西現在壓根就沒有什麽兵,你讓我有什麽辦法?”
“要不我們跑吧!”
“虧你說的好聽,我要是跑了,這王位還想不想要了?”
“咱們就隻身走,皇上應該也不會說什麽吧,那福王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王妃說。
“你也不瞧瞧福王那小子活成啥樣了,一天天的在璐王的廠子裡做笛子、拉二胡,聽說手上全拉的是口子。”
朱由榔可吃不了這份苦,在南明所有的補位皇帝中,能吃苦的只有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