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這半年來非常的太平,自從高傑死後,整個徐州的駐軍一下子降到了五萬,而且還是分散在周圍。
加上黃河改道這裡的緣故,這裡水量充沛,作物得到了滋養,徐州迎來了一個難得的豐收之年。五月夏收之後,許多人家居然有了不少的存量。
從三月開始,大量的江陰人自願響應朝廷的號召,來到這裡。這其中有官員,有人,更有百姓。
徐州周圍荒棄的田地不少,尤其是下遊一帶,由於大河改道的衝刷,形成了大面積的荒田。大部分北上的江陰人,就在台兒莊和下邳一帶的大河兩岸開始開墾荒地,過起了日子。
身在徐州軍司令的閻應元,其實並無執政之才,也無統兵的能力。加上年歲有點大,基本上乾這份工作頗有些吃力。
徐州的政務大都是有徐州知府吳甘來在料理,而軍中的事情,基本上靠陳明遇和錢氏兄弟在協助管理,總算是沒有出現差錯。
朱由檢看到的徐州不像是一座大城,到像是一座其樂融融的偏遠小縣,沒有一點前線城市的壓迫感。
徐州城有些混亂,顯得毫無次序,進入府衙的時候,朱由檢看到一堆的百姓正在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排著隊在衙門裡打官司。
本來是軍政一把抓的閻應元,卻乾起了縣太爺的差事。只見他端坐大堂,手拿驚堂木,“啪”的一聲正在喝斥跪在堂下的事主。
“你說張三偷了你家的雞,可有憑證?”閻應元瞪著眼珠子,一副要吃人的摸樣。
“啟稟老爺,我家的雞是白色的,很好認。”跪在地上的一人趕緊作揖。
“混帳東西,你家的雞如果是雜毛色,本老爺還好給你找出來。可這天底下白色的雞不都一樣,你讓我怎麽幫你認?”
“我家雞窩裡就一隻白雞,張三家雞窩裡全是白雞。今天早上才發現他家多了一隻雞,我讓他賠我一隻,他卻抓了一隻最瘦的賠給我。”
“哈哈哈!”衙門門口一群看熱鬧的百姓哄堂大笑。朱由檢無奈的搖搖頭,他覺得這事也不好辦。
“本老爺以為,今天日落之後,應當把雞放出來。它進誰家的雞窩,那就是誰家的雞。”閻應元捋了一下胡須,得意的說道。
“好!”百姓有人帶頭拍掌,一群人跟著叫好。閻應元坐在堂上有些得意。很明顯,他非常沉迷這種審案的遊戲。
朱由檢搜尋了半天,就是沒有看到在大堂看到吳甘來,索性就不先找閻應元,轉而去找吳甘來去。
吳甘來一如既往的辛苦,正在城裡忙著組織百姓防汛的事情。大夏天的,又是靠近大河,汛期可不是鬧著玩的。
徐州現在雖然處於大河邊上,但是它跟開封不同。開封的地勢已經低於大河河床,一到汛期,只要打水越過河堤,開封就等於完了。
徐州城是遷徙過的,地勢要高於大河,除非上遊故意決堤,否則是淹不到現在的徐州城的。但是周圍的田畝還是要做一些防汛的準備。
“吳甘來”朱由檢遠遠的叫了一聲,吳甘來一回頭,驚喜的叫道:“黃總司令,您怎麽來了。”
這一次北上,朱由檢基本是易裝出行,身處前線,他可不想大張旗鼓的暴露行蹤。
吳甘來本想叫皇上的,看看周圍的百姓,轉口喊了一聲總司令,反正現在大明的百姓對目前朝廷的軍官稱呼非常糊塗,因為大明現在有多達三種軍製,混亂的很。
“怎麽樣,在徐州乾的還順利吧?”朱由檢對這個人還是很有期許的,吳甘來能乾,肯吃苦,有特別善於基層工作。就是有點強,不過這叫堅持原則。
“挺好的,就是這裡的百姓不多,徐州本地的百姓大多數都南下躲避戰事了,倒是江陰過來了幾萬人。”
朱由檢也沒想到江陰百
姓這麽給面子。一般的百姓,要讓他們遷徙遠離故土,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可是這一次,不知道什麽原因,這些人居然願意過來。
“總司令肯定在想為什麽江陰人願意來這吧?”吳甘來笑著說,他好像一下子就猜中了朱由檢的心思。
“我之前也奇怪的很,但是後來聽到不止一個人說,才相信的。江陰人以前送閻司令一個外號:閻王爺。”
“怎麽取這麽一個綽號。”朱由檢皺眉頭道,一般取這綽號的,都不太好。
“你錯了,江陰百姓認為:閻王爺是最公平的,誰幹了壞事,閻王爺一查就明明白白。我是頭一回聽這種解釋。”
“哈哈哈,難怪他喜歡斷案了。”朱由檢一聽,哈哈大笑,這綽號解釋的真另類。
“所以,他就接管了城裡所有的案件?”
“城裡也沒什麽大案件,都是一些鄉裡鄉親的小事。今天一隻白雞跑鄰居家,大家誰也不知道怎麽認出來,就告到他哪。”
吳甘來說的興起,饒有興趣的給朱由檢講起了白雞的事。
“我剛剛看到了,你別說,他的辦法還真不錯,讓雞自己找回家的路。”
“閻司令和百姓之間的關系挺好的,我挺佩服他的。”朱由檢見吳甘來說這話的時候很認真,想來他的確是欣賞閻應元的。
要知道吳甘來可是京官,雖然品級不高,但是也要比閻應元這個最低品的典史強。這麽一個九品的老頭,居然一下子直接升到三品的軍區司令,朱由檢挺害怕吳甘來有想法的。
“你沒有心理負擔就好。要多看看別人的長處,你還年輕,又是朕從京城帶出來的。以後有得是機會。”
朱由檢還真打算把吳甘來朝上提一提,本身他手上就感到人手缺乏。可是因為徐州這邊太要緊了,也只能把吳甘來放在這才放心。
等朱由檢和吳甘來回到衙門的時候,也不走到閻應元已經審了幾樁糾紛,反正百姓是散了。
大堂上的閻應元顯得有些無聊,正獨自一人拍著驚堂木玩呢。一邊站立的衙役正在打著哈欠。
“閻司令,別來無恙啊。”朱由檢進了大門就大聲一喊,閻應元沒有看門口,順手就準備拍驚堂木,忽然覺得聲音熟悉,扭頭一看:哎呀媽呀!
“臣罪該萬死!”閻應元立刻下到堂中,跪地叩首。一乾衙役驚呆了,往日威風八面的司令大人,今日這是怎麽了?
“讓他們都退下吧。 ”朱由檢瞅了瞅衙役,嘟嘟嘴。
沒了外人,朱由檢就坐在二堂的椅子上喝茶,閻應元和吳甘來分別站在一邊。
要說和朱由檢最近的人,除了他從京城一起帶出來的,就是原來秘書處的。這屋裡的兩個都不見外,自然談話的方式要隨意很多。
“你來說說,如果金兵來攻,徐州守得住嗎?”朱由檢看著閻應元。
“臣守不住。”閻應元張口就讓朱由檢臉一黑。
徐州可是整個淮泗防線的關鍵,朱由檢把這個歷史中最牛掰的守將派這裡,居然聽到一句:守不住。
當然,守城不可能是一個人守住的,為此朱由檢不惜讓江陰的百姓從千裡外陪著他一起來,還把手下親信中最能乾的吳甘來派來,再給了五萬兵。
“怎麽就守不住?”朱由檢心情不爽,有點大失所望的感覺,不過他還是要知道原因。
“總司令如果要我守徐州一年,我當然守不住。您得給個期限,沒有哪座城池完全靠守能守住的。”閻應元腦袋一歪,說的話差點沒讓朱由檢氣死。
“那你能守多久?”既然提出了時間,那朱由檢就要看看閻應元的決心了。
“一個月。”閻應元停了一下,思考了好一會,才伸出一個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