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的夜晚很黑,天很冷,尤其是在江北有江風的時候,渾身帶著濕漉漉的感覺非常不舒服。
高一功守在夷陵下遊的百裡洲一處隱蔽的河道邊,默默地等待著。
天快要亮了,可是上遊江面還是沒有一艘船的影子過來。高一功有些擔心會不會出事,畢竟這是第一次蜀中的船隻第一次在夜晚出南津關。
船在三峽航道根本不可能夜航,在這個時代就算是有個別老船工勉強可以做到,但是也不可能用這種方式大規模運兵。
索『性』金兵在三峽的滲透不多,加上整個三峽已經提前一個月禁行了,兩岸也嚴查外地口音,三峽航道相對還算安全。
但是出了南津關就不可能保密了,從夷陵開始,一路都是平原,要做到保密就必須夜航。
百裡洲得這處隱蔽的航道就是迎接船隊的第一個白天休息區,整個長江中段,這樣的臨時停靠區域共有三十幾個。高一功的部隊就是負責航道遮蔽工作的。
天空慢慢有了一絲灰白,一層淡淡的江霧在江面上飄著,上遊江面終於『露』出一截黑『色』的船身出來。高一功緊張地握緊了刀把,他的心似乎比臨陣殺敵還要忐忑。
“降帆。”一個輕輕的聲音傳來,高一功終於看到越靠越近的船身。這艘船不算大,但是看穿幫子卻非常結實,像是用整條木椽子咬合打造的。
一個穿著奇怪衣服的人從穿上跳了下來,來人拿著一種窄窄的長刀,腳上穿著高幫牛皮靴踩在岸邊的石塊是咯咯地響。
“怎麽,高大哥不認識我了?”來人走到高一功跟前盯著高一功瞅著半天。
“郝搖旗,原來是你小子啊!”高一功總算是認出了來人。
“那當然,我的第八軍可是王牌軍,編制都是居首的,打仗當然也應該排第一吧。”郝搖旗得意地慌著腦袋。
“吹吧!使勁吹,你還能牛過鄧之容?”高一功鄙視地看著郝搖旗。
“還真不是吹,鄧之容那小子就是幫我們練兵的主,臨打仗還得看我們老哥們的。不過,我們再牛也牛不過李定國那小子,年輕輕的就當了集團軍司令了。當年在陝西,這小子還給咱們老哥幾個喂過馬呢!”
“哎!咱們都老了啊,不服不行。現在當兵的玩的都是火器,根本不玩弓箭咯。”高一功感慨萬分。
“算了,不說這個。我來跟你交接,我的兵不能下船,吃喝拉撒全在船上。你派人把糧草直接送到船上,以後路過的船隻照此執行。”
“放心吧,都安排好了。保證每一個停靠點有充足的糧草補給,另外還有一批治療暈船的『藥』,也會送上去的。”
“你小瞧了我們川軍。在蜀中的時候,大軍調動一直都是依靠水運,川軍裡面暈船的士兵很少。都是練出來的。”
“我看你這都是運兵的船啊,你們彈『藥』補給沒跟船一起走?”高一功陪著郝搖旗一艘艘地巡視著,光是第一批次達到這裡的船就有上百艘,裡面運的全是士兵。
“武器裝備全都提前送到南京了,整整積攢了西南兵工廠半年的產量,聽說還不夠,還得加上南京所有工廠的產量。皇上這是要用炸『藥』一路炸到京城啊!”
對於新式火『藥』的威力,郝搖旗深有感觸,他能想象的是這麽多炸『藥』估計能把京城炸塌。
幾十萬援軍從千裡之外救援是多少難的一件事,這是有史以來的壯舉。大約也只有後世的米軍能做到。
可是現在是大明時代,朱由檢自認為是做不到的。所以,這個事他交給了四個牛人執行。
如果以李定國、陳子龍、堵胤錫和左懋第四人聯合都辦不到,估計這個時代也沒人能做到了。
但是就是這樣,水路的運力也只能保證把二十萬人隱蔽送到江淮戰場,還只是單純運送人員的情況下。
此次川軍出川,調動的兵力足足有五十萬,否則如何和江淮的百萬金兵大決戰。
可是另外的三十萬大軍如何運到戰場,還是一個大問題。只要這三十萬人一動,金兵肯定就會偵查到,而如果他們不能及時抵達戰場,要麽江淮大決戰明軍會失敗,要麽金兵的主力會向北逃脫。
可是這個情況李定國他們根本就無法跟朱由檢協商,通訊方面太落後了。
而在郝搖旗在高一功面前吹牛的時候,李定國本人和左懋第已經提前抵達將軍山了。
將軍山作戰總指揮部。
左懋第坐在次位上,他正在等待其他人的到來。李定國坐在作戰室角落一把很普通的椅子上,顯得很安靜。像是一個非常普通的士兵,或者進門的人都以為是左懋第的隨身侍衛。
陸陸續續的,南京方面的主要成員都坐了下來,他們中間沒人見過李定國,或者見過也沒印象的,比如邢夫人。
方近南,黃宗義這是一對兒,眾人很自然地讓他們坐到一起。王承恩雖然身上沒有重要職務,但是誰也不敢小瞧。
像方以智這樣的,從來都是被別人求著辦事的主,而左懋第的身邊還有另外的個大佬方嶽貢和黃道周,都是手握大權的人;其余的像宋應升、程先貞、這樣的嫡系更是滿滿一屋子了。
眾人相互竊竊私語,都在討論江北的戰事,誰也沒有理會角落裡那個過於年輕的小夥子。
“大家安靜一下。”左懋第這個相當於朱由檢身邊第一軍師的角『色』,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他主持會議沒有誰會有意見。左懋第一說, 大家也都不再說話了。
“方姑娘,請宣讀一下皇上最新的命令吧。”
大家齊刷刷的看著方近南,方近南紅著臉站了起來,她也算是第一次正式公開亮相。不過她私下裡和這一屋子人其實都是認識的,只不過沒有當著所有人的面說過話而已。
“皇上口諭,讓左大人宣布第二階段江北軍事副總指揮的任命。”方近南拿出一張蓋了皇帝印章的小紙條。
所有人一聽也都沒有感覺奇怪,總指揮當然還是朱由檢本人,那麽實際上指揮作戰的就是副總指揮了。
所謂的第二階段作戰,其實整個戰場態勢已經明朗話了,或者說在明軍這邊作戰計劃不會有大變動了。現在需要的不是謀劃如何布局,而是要確定怎麽打。
怎麽打,就需要一個會打仗的將軍出來領導整個軍隊作戰。
眾人互相看了看,似乎這一屋子沒一個是高級將領的。將軍山唯一一個勉強算是高級軍官的李年,現在連入會資格都沒有。
看來看去,大夥還是把目光看向左懋第本人了,大約也只有他才統過兵,恐怕這一次是他自己宣布自己當副總指揮吧。
“皇上之前特意交代過,江淮作戰指揮必須是李定國將軍。方姑娘,王公公,麻煩你們查驗一下皇上的任命文書謎語。”左懋第說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方近南。
文件一樣加蓋了朱由檢的印章,還是用謎語寫的。朱由檢不在,方近南和王承恩是可以查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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