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泰安巡撫鄭位以下,全城僅六歲以下小兒一百二十六人外,總共三萬零八百四十一人在當夜衝出城,無一人生還。五十名老嫗集體自殺於城牆上。”
“撤!”李岩硬是沒有站穩身子,虛弱的說了一個字。
魯中軍全部撤離泰安和萊蕪,向沂蒙山區挺進。出城的那天早上,全城百姓登上城頭,用眼淚遙送。
李岩根本就沒有辦法解決這種毫無人性的暴力行為,如果繼續堅守泰安,恐怕整個魯中的百姓將會被韃子兵們屠殺殆盡。
既然目的是保存實力,那就只能向偏遠山區轉移,向人煙稀少的地方躲避。
“哥,咱能不去山裡嗎?山路費馬力。咱去外圍平原上多好?”李年在平原上痛快的打擊後金的官吏,活得不知多快活,非常不理解李岩的行為。
“你能在平原上跑得過韃子騎兵嗎?”
“不能。”
中原人所謂的會騎馬,大約只能說是能爬著上到馬背,然後走一段這種水平。就這種水平,魯中軍也不是人人能做到。
再強一點的,能在馬背上不掉下來走個十幾一二十裡的,那都算是騎手了。這樣的騎手,魯中軍中大約也就能湊個一兩萬人出來。
真正的騎兵,那是要做到長期能跟戰馬一塊吃,一起睡的。戰馬就是騎手的兄弟,騎兵和戰馬是一體的。別以為你有了戰馬,就等於有了騎兵。
一匹陌生的戰馬配給一名新騎手,二者之間熟絡關系的建立,都得好幾個月。
朱由檢當初在京城弄了一批戰馬,還配了一些士兵、可是他壓根就不敢拿來當騎兵用。他只能把戰馬拿來當馱馬用。
“之前讓你們去膠東,是因為韃子在那些地方兵力薄弱,我們可以乘機吸引京城的注意力,順便再弄點糧食補給。你以為真是你們有多厲害?”
李岩白了弟弟一眼,繼續說:“我勸說過鄭位,讓他放棄防守肥城,可是這家夥不願意離開肥城。你知道的,肥城是他一手弄出來的,是他的一切。”
“離開泰安,那咱們是不是可以去兗州一帶先落落腳?反正也是順路。”
“也好,之前總司令一再交代,讓我們繞著曲阜行事。魯中軍也是大明的軍隊,聖人的後代應該不至於不明事理的。”
李岩也是舉子,作為從小讀聖賢書的他,對衍聖公的神往是發自骨子裡的,在向曲阜前行的每一步,都帶著朝聖的心理。
從泰安到曲阜是筆直的官道,僅僅一百五十裡。
可是當魯中軍的前鋒隻走了一百裡,剛剛到達曲阜地界的時候,就被人擋住了。
“報!司令,前鋒被孔府的人擋住了,不讓過。”
“嗯?為什麽?”李年一聽就來氣,這孔家好歹也是經過皇上冊封過的衍聖公,怎麽會擋大明軍隊的退路?
“他們說聖人地界,不許刀兵進入。”通信很無奈,李岩早就有過交代,對待孔家要有禮貌,不能硬來。
“屁的聖人地界,這整個曲阜都是聖人地界了?”李年不滿,如果說孔府家裡是聖人地界,還可以理解;說整個曲阜都是聖人的地盤,未免也太猖狂了吧。
“對方來了多少人?你們有沒有動粗?”李岩想了想,以為是自己的部下有什麽不當的行為。
“我們哪裡敢動手啊,他們抬著聖人的牌位,就橫在路中間呢。”信使很委屈。
“這是擺明了厭惡咱們啊,哥。”
李岩黑著臉,他是真沒想到孔家對他們是這種態度。
“繞道!”李岩下了一個無奈的軍令。
......
後金軍從長清開始,
沿途開辟了一條二十裡寬的無人區,一直延伸到肥城,最終停了下來。洪承疇順利的接手了泰安城,全城的百姓沒有一人抵抗,並且把魯中軍的所有機構紋絲不動的交了出來。
“哈哈哈,洪大人。還是你有辦法啊,恭喜你又立新功。”豪格面帶譏諷地看著洪承疇,心裡沒有一絲好感。
“王爺只需在魯中照此行事即可。”洪承疇黑著臉說。
“用不著洪大人教,殺人誰不會啊!”豪格輕蔑的哼了一下。
“請王爺記住臣和你的約定,隻準在泰安府行雷霆手段,余地皆不可。”
“照你這樣講,本王就不能在其他地方殺人了?你算什麽東西,敢來指教本王?”豪格憤怒地指著洪承疇的鼻子罵。
“魯中之地,除了泰安就是曲阜的地界,還請王爺掂量一二。”洪承疇針鋒相對,豪格早已經失勢,根本就是一隻病貓而已。
“啟稟總督大人,孔家派人送信來了。”
“來得是何人?”
“孔府的話事人。”
剛說到曲阜,孔家就來了人,洪承疇整理好衣冠,親自迎出門去。
良久,洪承疇笑盈滿面地趕過來。豪格奇怪的看著他,因為豪格從沒見過這種表情的洪承疇。
“王爺,大喜啊!”洪承疇晃了晃手中的一個本子。
“總督大人得了什麽稀世珍寶不成?”豪格擺弄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睛裡閃爍賊光。他現在已經對權利沒有了什麽,大約只有對財寶才有興趣。
“第六十四代衍聖公孔胤植即剛剛上了《初進表文》,向我大金表忠心,稱頌我皇“山河與日月交輝,國祚同乾坤並永”,孔胤植表示“臣等闕裡豎儒,章縫微末,曩承列代殊恩,今慶新朝盛治,瞻學之崇隆,趨蹌恐後”。”
短短時間,洪承疇已經把內容全部背下了,而且他的確是帶著無比激動和高興的心情來向豪格報喜的,孔府上表後金,在他看來是多麽值得慶賀的事情。
可是豪格一聽到是向福臨上表,然後就毫無興趣的轉身進了屋,還嘭的一下把門關的死死的。
洪承疇一愣,悻悻然的一個人走了。表書是一定要呈遞給京城的,洪承疇在魯中的方略已經初見成效,靜等著多爾袞的旨意。
兩日後,洪承疇剛剛進了總督行轅, 就聽到外面一陣馬蹄聲,一個信使急速跑來,他以為是朝廷的旨意,連忙走出了大門。
“報!稟報督師大人,我軍追兵抵達曲阜地界,賊軍退卻。佐領大人請求追擊。”
“直接追擊啊,這種事何須稟報?”洪承疇前兩天才受了豪格的冷落,心裡有些不快。
“路中間橫著孔聖人的牌位,他們,他們和一群據說是孔家的家丁發生了衝突。”
“為什麽衝突起來了?”洪承疇納悶,在追兵出發前,他也交代過要禮遇孔府的人的。
“士兵要抄近路追賊,孔家的人不讓,就衝突起來了。”
“去,通知下去,大軍行軍,所過之處不得阻攔。再有人鬧事,給我直接殺。”
洪承疇目露凶光,他可不是吃素的,只是借條道而已,又不是燒了孔府的房子,小事一樁。
洪承疇處理曲阜的事讓豪哥頗為鄙視,他認為堂堂的後金大軍行軍,居然會被一個地方豪強阻擋,這要是他帶領的八旗軍去,只怕早就殺成血河了。
豪格披掛上陣,打算親自領兵去曲阜,讓洪承疇看看八旗軍的威風。
“王爺這是要去哪?”洪承疇一聽豪格領兵要出門,慌忙趕過來攔住了。
“滾開,我八旗軍的事你管得著嗎?”豪格根本不理會洪承疇。
“王爺,您聽我說。孔家的事我已經上報朝廷了,咱們就在泰安等著朝廷的旨意如何?”
“勞資今兒就告訴你,我是去打賊寇的。你要管嗎?”豪格甩開洪承疇的手,輕蔑的一笑。
在洪承疇無奈的目光中,八旗兵囂張的跟著豪格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