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反對!”正在一片雜亂聲中,一個站在大臣隊列靠後的官員走了出來,大聲喊道。
朱由檢定眼一看,這個人中等個,豆眼,薄唇,老鼠須。說完話兩隻眼睛賊溜溜的轉,似乎在刻意憋著什麽話要說。
“說說愛卿反對的理由。”朝堂上有爭議,本身不是壞事,朱由檢不能當庭阻擋言路。
“臣監察禦史,監軍黃澍啟奏皇上:科考乃國朝選士之本,自開國以來為我大明甄選了無數優秀人才。此乃太祖祖製,斷然不可廢......”
當朱由檢聽到黃澍自報家門之後,根本就沒有心思聽他說什麽了,而是黑著一張臉在捉摸怎麽弄這家夥。
監察禦史官不大,但是權利很大,掌管登聞鼓,可以隨意彈劾百官。
所謂“風聞奏事”說的就是監察禦史,說白了,就是捕風捉影,而且皇帝還不能怪罪他們。
史料記載,這個黃澍正是左良玉的監軍,正是他在朝堂上跟馬士英鬧起來後,逃到武昌,導致左良玉兵變的。
監察禦史加大明最大軍區的監軍,好家夥,這人的實際權利還真是不小,一般人誰敢得罪?
黃澍口乾舌燥的說了半天,見皇帝對他的論調一點興致也沒有,急得有些冒汗。
“臣還有本奏:次輔,原鳳陽總督馬士英有七大罪狀......”
此時,大殿內已經鴉雀無聲了,黃澍提到馬士英之後,所有大臣全都豎起耳朵。
朱由檢就納悶了,原本不是說馬士英有十條罪狀的嗎?怎麽現在變成七條了?轉念一想,可能是歷史改變了,自己南渡之後,馬士英沒有來得及做。
馬士英的連一陣青一陣白,他鬧不明白為什麽朝廷總有人和自己對著乾。
“黃愛卿,今日朝政不是議事科考嗎?為何彈劾起馬士英來?”朱由檢裝作不知,反問起黃澍來。
黃澍一愣,隨即答:“臣在市井有聞,馬士英早對科考制度不滿,到處散播言論,要改製科考,此乃大奸似忠。”
“愛卿從哪聽來的,可有實據?”
“臣在坊間聽聞的,皇上可令人核實。”
大明的禦史就是這麽任性,明明是朱由檢要改製科舉,黃澍硬生生的按在馬士英的頭上,還順道牽連出一堆的罪狀。
看到朱由檢被難住的表情,黃澍心裡樂開了花。好端端的一次朝會,就這樣被攪局了。
南京城裡但凡是對政治有點敏感的人都知道,現在的馬士英已經成了朱由檢的粉絲了。
科考改製,是動了某些人的奶酪了,自然有人害怕朱由檢會用霹靂手段執行。這個時候,心眼靈活的黃澍站出來,把朝堂的注意力轉到馬士英的頭上,順利的改變了風向,讓科考的事情朝後拖一拖,從朝堂變成了民間的話題。
黃澍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的身份,完成了這一轉變。
“嘩!”武英殿內掀起了更熱鬧的爭吵,小黃門一連幾個“肅靜”都不能製止。
朱由檢索性站起身,回到偏殿去休息去。朝會已經被黃澍這個攪屎棍攪動的一塌糊塗了。
“以前朝政,都是這樣?“朱由檢看著王承恩,神情有些沮喪。這種話,他也只能跟王承恩說,在大明,目前知道他身份的,只有王承恩。
“可不是嘛!萬歲爺以前上朝,經常會有禦史借用各種理由阻礙議題,借題發揮。”王承恩見怪不怪,朝堂上的鬧劇他見多了。
“這不是擺明了難為人嘛!”朱由檢是真沒想到大明有這種奇葩官員存在,
大約黨爭的根源之一,就是因為這些攪屎棍太多了,大家只能抱團,以防被孤立吧。 “那,我要是當庭非不做決斷,黃澍會如何?”朱由檢的心終於平和了下來,既然是經常性的問題,那皇帝本身也多少有一定的解決手段。
“禦史會死諫,甚至當庭頭撞柱子。哪怕被萬歲爺廷杖,也是莫大的榮耀。”王承恩接話,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廷杖,就是皇帝征伐大臣的一種手段。皇上一般對不喜歡的,或者是犯了一點不至於治罪的大臣所采用的懲治手段。
但是在大明,廷杖在後來發展成大臣的一種榮耀了,誰要是上朝挨了板子,立馬聲譽大漲。尤其是禦史們,更是借此撈名望,視為捷徑。
“我今天要是打他板子,他會如何?”朱由檢以前只是看過論壇對此事的一些介紹,並不了解真實的情況。
“黃澍會很高興,只怕他現在正巴不得萬歲爺打他板子呢。”
朱由檢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黃澍選擇的話題很巧妙,利用馬士英這個在江南不受士林待見的人,成功引起了話題,把科考的事淹沒了。
同時,他還裝傻的犯了一個文不對題的小錯誤,如果朱由檢揪住他亂議朝政的事不放,最多也就是打板子。
這個錯誤,還談不上砍頭,又不能饒過,以為他直接讓皇上難堪了。王承恩說的一點沒錯,黃澍恐怕正在盼望著朱由檢打他板子的。
“去把馬士英叫進來。”想了想,朱由檢有了主意。
不一會,馬士英低著頭,像是生無可戀一般走了進來。
“老馬,別那麽喪氣好吧!”朱由檢一開口,馬士英就恢復了一半狀態。皇上都親切的叫他“老馬”了,這說明皇上是明白人,他的擔心就去了一半。
要說馬士英很乾淨?恐怕是經不起查的。做到馬士英這個位置的人,誰能保證自己的屁股是乾淨的,除非是剛剛洗白白過。
但是黃澍說的那些罪狀,擺明了有些是衝朱由檢來的。
“朕看,當前大戰在即,你可以去合州一帶督軍,你看如何?”
“皇上,您這是懷疑臣啊!”馬士英鼻子一抽,剛剛心裡還以為沒事呢,轉眼就被皇帝貶官了。
“誰說的?江北大戰在即,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你過去積攢點功勞不好?待在這南京,世人誰能看到你的辛苦?”
要說前方和後方的區別,那還是很大的。前方做了事,大家都記在心裡,而且很容易出功勞。一般待在後方的人,做好了那是本分,做不好那是罪責。
“臣明白了,臣願意去。”馬士英一聽,明白了朱由檢的心思。這本身就是朱由檢將要對馬士英安排的位置, 江北需要人,手上可用的就這麽多,馬士英畢竟還是一員能臣。
回到大殿,朱由檢立刻就宣布:“著次輔馬士英,即日啟程,前往合州督軍。”
黃澍一聽不幹了,合著自己鬧一場,就只是把馬士英貶出南京朝堂?
“皇上,馬士英欺君罔上......”亂子都已經鬧起來了,黃澍哪裡肯放過。
朱由檢沒有理會黃澍,繼續說:“朕意已定:科考改製先改論題製式,今秋科考不以八股為唯一製式,考生可自由選擇文體......”
“皇上,馬士英欺君罔上......”黃澍不依不饒,非要激怒朱由檢。
“來人!給我拖下去打......”朱由檢怒了,不怒不行啊。
板子今天要是不打在這家夥的屁股上,估計他會很失望的,念及他的屁股對板子的思念之情,朱由檢也不得不打。
“就在這大殿外,板子沾滿“金黃漿”狠狠的打。”
什麽是“金黃漿”?就是大便。
朱由檢問過王承恩了,對付禦史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只需要在打板子的時候羞辱他就行。讓他這頓打白挨,撈不到名聲即可。
面對著這樣一個攪屎棍,當然要用他的同類“金黃漿”去對付。
黃澍被侍衛拖出去的時候還很高興,雙腳剛離開大殿,就聽到了朱由檢後面的話音,頓時雙眼一黑,渾身癱軟。
一陣劈裡啪啦的呻吟傳來,黃澍渾身就沾滿了黃橙橙的惡心之物。眾大臣捏著鼻子躲得遠遠的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