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一下子鬧了起來,到處都是亂哄哄的人群,四處燃起了衝天的大火。
正做做著替皇上當家美夢的左良玉被吵鬧驚醒,生氣的質問著身邊的人:“哪裡這麽吵鬧?趕緊都給老子抓起來。”
一個親兵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報告:“不好了大帥,城裡的兵亂了,到處都在燒殺搶掠。”
“到底怎麽回事?白天不是都好好的嗎?”左良玉見多了亂兵的場景,倒是也沒有那麽害怕,他只是不相信而已。
這個時候,柳敬亭恰好來到屋裡,看了一眼親兵,然後不緊不慢的說:“剛剛大公子帶人出去查過了,城裡來了一夥闖賊的探子,正在城中製造混亂。”
“李自成是不是要打過來了?”左良玉跟李自成打了十幾年,很是害怕這個老對手。
“在下以為,李自成八成是想打武昌城的。”親衛還想插嘴的,被柳敬亭使勁蹬了一眼,隻好閉嘴不說。
城裡的雖然混亂不堪,可是這點事在柳敬亭的眼中卻算不得什麽,他剛剛已經和左夢庚商量過,打算趁這個機會逼左良玉做決定。
一聽到李自成要打武昌,左良玉趕緊起身,身子骨比白天還利落,仿佛激發了全身的潛力。
“快!趕緊召集兵馬,馬上出城去。江邊的水師都安排好了嗎?”
左良玉慌著找鞋,那邊柳敬亭已經代他開始布置軍令了。
“大帥,城裡的賊兵怎麽辦?”城裡已經鬧開了,總要找個理由把這件事填上才行,柳敬亭借此詢問左良玉。
“給我把武昌全燒了,一根草都不要留給李自成。”左良玉心裡非常害怕李自成,簡直像老鼠見到貓一樣。
“好嘞!”柳敬亭巴不得左良玉下這樣的命令,如此正好把所有的事情都掩蓋下去。
可憐的武昌城,就這一夜的大火,已經燒得空蕩蕩的。
亂兵已經被鎮壓了,大批的難民哭爹喊娘的沒有著落,全都集中在長江邊上。
躺在馬車裡的左良玉,驚恐了一夜,最後也沒看到闖軍打過來,只是眼睜睜的看著武昌城被焚毀。
幾柱青煙直衝雲霄,夾雜著一些黑色的灰塵飄落在江畔,給本來是春色的景色蒙上了一層末日的景象。
“闖軍要打武昌城,應該要渡江吧?”到了這個時候,左良玉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杯弓蛇影啊。
“是的,大帥。闖軍沒有戰船,一時半會兒是過不了江的。”金聲桓來到左良玉的身邊,善意的提醒道。
“父帥,咱們應該趕緊派人去江北,把所有的船都搶過來。這樣闖軍就沒辦法過江了。”左夢庚借機出主意。
“我兒所言甚是。趕緊派人,把所有的船都征調了。”左良玉就是害怕李自成會過江,左夢庚正好說中了他的心裡。
整個留守武昌的水師,總共也就十來條大船。要想東進,最快的辦法就是乘船南下,如果只靠水師這點船,最多能裝一兩千人。
左夢庚想到的第一步,就是要搜集到足夠的船隻才行。
實際上這個時候,李自成還停在襄陽,根本就沒有準備南下。
有了左良玉的命令,別說江北的船,就連南面赤壁一帶的船,不管大小,全都被搜羅一空。
幾十萬難民無處安身,全都集中在青山一帶,在江邊搭建的窩棚,整整綿延三十裡。
湖廣是水鄉,到處都是溝岔湖泊。左夢庚搜集到的船隻,全都集中在天興州一帶,和難民的宿營地隔江相望。
“柳先生,糧草還剩多少?”左良玉的病情又加重了,整日裡躺在帳篷裡不能動彈,所有的事務,基本已經交到左夢庚的手中了。
“大帥,大約只夠十日可用。”武昌被焚,左部又大肆的搜羅江北,整個江北的民眾早就望風而逃。
這個時候別說船了,就連糧食都征集不到了。再說,武昌周圍本來就已經糜爛徹底了,那點救命糧還不夠百姓留種子的。
“朝廷的軍餉,什麽時候能到?”左良玉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一時糊塗,一時清醒了。
“大帥,朝廷的軍餉,怕是要再等幾天。”柳敬亭感覺自己失策了,原本他以為朝廷是不敢得罪左良玉的,在他的計劃中,朝廷最近的一批軍餉,是能拿到手的。
可惜,柳敬亭遇到了朱由檢,南京朝廷這一筆軍餉,一個大子都沒有給左良玉的打算。
“看來是沒有希望了,唉!”左良玉接著江風掀起的簾布,看了一眼遠處淒慘的景象,久久不動。
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朱由檢會突然就不怕他了,真的就這麽敢一腳把他踢開。十幾年來,這個皇帝一直順著他,寵著他,從來都是有求必應。
如果按照一貫的邏輯,朱由檢應該會派人來安撫他的,可是這一次,都已經過去很久了,除了最初的幾道聖旨,南京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
左良玉之所以能壯大到今天這一步,說到底還是之前那個崇禎皇帝慣出來的。
“柳先生,你說這第三條路,還能走嗎?”左良玉忽然轉過頭,逼迫著柳敬亭問道。
“有。”柳敬亭心裡一喜,想也不想的趕緊回答。
“應該如何?”左良玉也裝不了“明主”了,就目前這個身子骨,能把話說利索就不錯了。
“大帥的好友,湖廣總督袁繼鹹,素有威望。如果能邀他一起舉事,此事可謂成功了一大半。再者,從此地順江而下不遠即將進入山區,沿途無糧可征。袁繼鹹駐守九江,乃富庶之城,錢糧舟船眾多。拿下九江,不管人貨,大帥等於是如虎添翼。”
“萬萬不可,袁季通乃我至交好友,我怎可陷他於不義之地。”左良玉想到袁繼鹹是一個滿腦子忠君思想的人,覺得這事可靠性不大。
“大帥啊!事情都到這一步了,咱們還有退路嗎?袁繼鹹不想舉事,咱們可以設計抓住他,以他的名義舉事。到時候事情由不得他。
大帥您就不想要九江城的糧草輜重嗎?沒有了這些,我們將如何行事?”到這一步了,左良玉的心思也就是一層窗戶紙了,柳敬亭肯定要使勁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得了。
左良玉再一次沉默, 他是左思右想,都想不到還有別的什麽出路可走。就連身邊的柳敬亭都替他著急,這左良玉怎麽就這麽墨跡呢。
“大公子征調了多少船隻了?”左良玉一想也對,都這部天地了,再扯什麽大義都是枉然。
“啟稟大帥,足足有船三萬多隻。”
“怎麽有這麽多?”左良玉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三萬多條船,那該是什麽規模啊。想想都興奮。
實際上,左夢庚的確是找到了三萬多條“船”。這其中就連只能坐一個人的小筏子都有好幾千條。甚至還有大量現扎的竹筏,木排。
不管怎麽說吧,反正左部的確湊夠了三萬多的數目。
“我軍還有多少兵馬?”
“大帥,你目及之處,皆是我軍。整整八十萬。”
八十萬人是沒錯,但是其中屬於兵這個范疇的,恐怕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數清楚過。
左良玉自己也不會相信他真有這麽多兵,不過以他的經驗判斷,二十萬人還是有的。
左大帥在心裡揣測了一下,有二十萬兵馬,應該是足夠打南京了吧?想當初,李自成攻京城的兵馬其實也就一二十萬,我左良玉也當一回李自成,嚇一嚇朱由檢去。
“好!傳我將令,全軍整裝備戰。撰寫檄文,武昌左良玉,要親領百萬大軍,四萬戰艦;直逼南京:清君側,誅奸佞,振朝綱!”
這邊左良玉的話音剛落下,柳敬亭就衝出了帳篷,大聲宣告去了。
類似侯方域、黃澍這些人,一個個都歡快不已,仿佛他們已經在南京當了高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