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灣裡,晴朗的天氣下白帆滿滿,海鳥竟相飛翔,歡呼雀躍的聲音似一場音樂盛宴。自西方不停地有船駛來,迎頭劈開海浪,一路漂向遼東灣。
而自東向西,朝鮮國王李淏派出的大小船隻一百艘正向西開來。相比較大明的船隻,朝鮮的船顯得又破又小,其中全是典型的硬帆帆船,而且船帆上的布丁很多。
大明此次參與行動的船隻也不都是戰艦,大部分都是民用船隻。其中一大半還是福建沿海的漁船以及原福建鄭家水師淘汰下來的戰船。
但是就是這樣的船,也遠遠強於朝鮮的船隊。
“朱愛卿,這一次朝鮮國派了多少船隻過來幫忙?”朱由檢看著已經有序地分成來去兩隊的船隊問朱舜水。
“啟稟皇上,朝鮮國自親後金的仁祖李倧薨後,由新即位的李淏執掌國事。李淏心向大明,此次更是派出所有水師來支援我軍作戰,可謂忠心王事。”朱舜水替李淏說好話,這也是他接任外交司之後辦成的第一件外交大事,臉上有光。
“李淏,朕好像記得他。此人不錯,等戰事了卻,可準其從我水師艦船中選購一些自用。朕觀他朝鮮的船也太破舊了一些,有損我宗主國的顏面。”
對於李淏,貼吧裡最常說的一個帖子就是他在位的時候,朝鮮國內心向大明的士大夫階層還有很多人。
當時朝鮮君臣認為,“我朝三百年來,服事大明,其情其義,固不暇言。而神宗皇帝(明神宗萬歷皇帝朱翊鈞)再造之恩,自開辟以來,亦未聞於載籍者。宣祖大王所謂義則君臣,恩猶父子,實是真誠痛切語也”。
李朝李淏則以光複大明天下為己任,倡議北伐。他對大臣說:“群臣皆欲予勿治兵,而予固不聽者,天時人事,不知何日是好機會來時。故欲養精兵十萬,愛恤如子,皆為敢死之卒,然後待其有釁,出其不意,直抵關外,則中原義士豪傑,豈無響應者!”。
對大臣“萬一蹉跎,有覆亡之禍,則奈何”的擔心,他說:“以大志舉大事,豈可保其萬全也。大義則明,則覆亡何愧,益有光舉於天下萬世也。且天意有在,予以為似無覆亡之虞也”。
在仁祖之後的歷代朝鮮國王《實錄》,隻書乾支紀年和國王在位紀年。至於私人著述,直到清末,仍有人書寫崇禎年號,以至竟然有“崇禎後二百六十五年”的紀年。
對於這樣一個把崇禎記在心裡的人,朱由檢豈能虧待?
“臣代朝鮮謝過皇上隆恩。”朱舜水趕緊磕頭,他沒想到皇帝會如此大方,要知道海船造價都很貴,與其說是讓朝鮮購買不如說是半買半送。
“這一次總共調集了多少船隻?”朱由檢對於一下子見到這麽多船還是有些意外,他印象中大明好像也沒造多少船,主要還是鄭家艦隊那些家底而已。
“皇上有所不知,我水師自從戰勝後金水師,荷蘭人艦隊,以及施琅在南海的剿滅海盜等海戰之後,水師實力大增。光是各型大小船隻就有五千多艘。
這一次三大艦隊除了留下必備的戰船巡邏之外,把所有能調出的船隻全都派出來了,總共三千多艘。皇上現在看到的,只是參與到天津港的一千多艘,還有大量的船只在登萊和長江口一帶參與運輸移民和糧草事宜。”於大海驕傲地回答。
“你是說山東移民的計劃沒有停下?而糧草是從江南運過來的?”朱由檢最近只顧得操心天津的戰事,完全沒有管後勤。
“是的。朝廷按陳大人調度,一直都是從江南調集糧草啊!”於大海回答。
“嗯,朕的擔心總算可以放下了。”其實朱由檢現在很震驚,他沒想到陳子龍的成長這麽快,大有能挑起內閣首輔重擔的本事了。
如果陳子龍能擔起更大責任,那麽李岩就可以另派大用了。
朱由檢感到這兩年修養之後國力的快速增強很明顯。從軍隊的將領到朝廷的文官,都慢慢湧現出一大批可以委以重任的人才出來。
相比最初的兩年,朱由檢感到順手多了,就像這海灣中的大船一樣,都在朝一起擠。
但是還沒有到自豪的時候,就比如這些船隊,三千艘船聽起來很嚇人,其實大多數都是裝不了幾個人的小船。
真正能算到一起的噸位,恐怕抵不到荷蘭人的五百艘。差距絕對還是很明顯的。
同理,人才上面看起來不少,可是能放在重要位置上的也是屈指可數。大明很大,光是每個省派一個靠譜的巡撫都需要好幾十個。如果再加上朝廷裡重要的機構,如果朱由檢手上沒有幾百人的人才捏著,一樣乾不成事。
朱由檢決定還是要先統一,然後韜光養晦再說。
“天津衛的戰事如何了?”朱由檢問道。
“剛剛送來的戰報:劉體純部已經抵達天津衛城下,與馮信部還相距三十裡。”夏完淳一腳踹開想擠到朱由檢身邊圖表現的納蘭明珠, 看都不看一眼手上的文件,一字不差地背書。
“為什麽攻擊進度這麽慢,一天才能前進十裡路。照這樣下去,雙方會師豈不是還要三天?”朱由檢有些惱火,他是不理解陸地上的戰鬥到底遇到了什麽,居然一天只能打十裡。
“這個不能怪他們,港口這邊才進攻了三天時間,敵人就給我們送來了整整六萬百姓。可以想得到劉體純那邊的壓力有多大,他們可是根本就沒有驅散百姓的辦法的。”李岩勸說著。
朱由檢緊接著腦補了一下李岩形容的場景,他覺得自己還真想象不出來那種場面。
幾十裡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它可以是半邊豔陽半邊雨,也可以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
就在幾十裡外,黑壓壓的人群已經餓的快走不動路了,人群只能相互攙扶著向前邁開沉重的雙腿。至於到底有多久沒有吃飽飯了,沒有人記得。他們隻記得在三天前被金兵驅趕著跑向明軍之後,每個人分到過兩頓照得見人影的稀粥。
正是這兩頓粥,救活了多少人命,而劉體純自己,也是只能喝上一碗粥了。部隊的幾天糧食被十幾萬人分,肯定別想吃乾飯。
“老袁,我們現在有多少人了?”劉體純餓得發慌,他搖了搖頭努力使自己清醒一點。
“足足十五萬人。”袁宗第拚命地喝水,他害怕餓。
“糧食還能供多久?”劉體純問。
“只夠給部隊每人兩碗粥了。”袁宗第說。
“殺馬吧!還有三十裡,都餓暈了還怎麽打仗?”劉體純終於下了最艱難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