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鹹陽后宮之內,楚國的力量已經強橫近百年了,自從大秦宣太后以來,便是如此,再有先前的葉陽後,如今的華陽太后。
數年前,后宮之後,還有一個夏太后給予掣肘,但夏太后在數年前秦王政冠禮之年,便是薨逝,以至於如今的后宮之內,仍舊華陽祖太后為尊。
而以韓國的術治權謀,倘若紅蓮公主入秦,韓國上下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定然想要為其尋找在秦廷的助力,而韓非無疑是其中最佳的一位。
一策而出,韓國內外可用,外可保存宗廟,內可有望超越如今的尊貴榮耀,雙管齊下,到時候,一切可就由不得韓非了。
“保存韓國宗廟,這一點寡人可以承諾韓非,至於納韓國公主,這……暫行緩之。”
於王弟之策,秦王政心中明悟,的確,韓非所牽掛者,不外乎韓國宗廟社稷,但如今一天下大勢將起,要麽徹底淪亡,要麽苟延喘促。
王弟之策給了韓國機會,至於納韓國王室所為的公主,秦王政興趣倒是不大,后宮之內,自己頗為不喜山東六國進獻的美人、公主。
然,有些時候,卻不得不為之,如今,能夠做的,也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大王,其實在玄清看來,與其費盡心力,強行納韓非於秦政之內,還不如讓韓非有一處更好的去處,不知大王對玄清上書的學宮之事還有印象乎?”
先是群臣探討《韓非子》與韓非之人,其次又要花費相當大的心力,謀劃韓非融入秦政,於周清來說,實在是有些得不償失。
韓非卻為大才,但大才的作用,並非隻有在朝堂之上,才能夠發揮出作用。如今秦廷九卿之位均無空缺,數年來,已經將整個朝政運轉磨合的很好。
將一個潛在的變數納入其內,不妥也。是故,今日入興樂宮偏殿之內,雖獻策,但在周清心間深處,更傾向於另行安置韓非。
“學宮之事?”
“難道武真君想要韓非入學宮?”
對於學宮之事,秦王政自然不陌生,也正是因為學宮之事,才勉強同意趙國的條件,交換回上將軍桓t,以謀略即將鋪就的學宮。
韓非如此大才,進入學宮,豈不是也有點暴殄天物?秦王政面上狐疑,對著王弟看了一眼,不知道王弟具體是如何所想。
“韓非之才自不必說,但大王難道覺得如今的秦國沒有韓非就不能夠做出千古以來的盛世偉業?有韓非的助力,大王所願法行天下指日可待。”
“但何為法行天下?沒有一大批懂法、守法、用法、知法之人,法行天下不過是虛談,而那些人恰恰是將來秦國的柱石。”
“一天下大勢,面對山東六國,改換城池旗幟容易,欲要將他們納入法理甚為艱難,若然秦國沒有大批精通法令之人,怕是,將來那些人少不得生事!”
一個人如何能夠抵擋浩浩蕩蕩的大勢?就算韓非在如何坐擁曠世之才都不行?以其之才,在新鄭之內,連韓國都無法改變,足見其並非實乾之人。
若然白芊紅換位處之,怕是同樣的時間能夠做的比韓非更為出色,就是鬼谷衛莊,怕是也能夠做的更為出色,韓非一心想要建立新法,但舊的不去,新的如何而來。
比起李斯的務實、幹練,韓非之才在周清看來,並不算長於政務,而是它處,若然能夠納入學宮之中,將其法治理念灌輸更多的秦國之力,誕生出更多精通秦法的秦吏。
期時,整個秦國上下,何止一個韓非,而是千千萬萬個韓非,或許,一個人比不上韓非,但十個人,
一百個人,一千個人呢?“培養精通秦國法令的人才,這件事,武真君數年前就曾說過,而且數年來,也已經培養不亞於千人之數,難道武真君覺得還不夠?”
秦王政聞聲,不自覺的陷入沉思之中,王弟所言不無道理,但讓一介大才入學宮之內,仍是有些難以接受,況且秦國數年來已經培養相當多了。
“不夠!”
“遠遠不夠,拿內史騰所獻的南陽地為例,統合韓國、秦國之南陽地,當有十五城五十八縣,每一個縣下更有數十個鄉裡。”
“在玄清看來,就如今的秦國,大王所發出來的詔令,不過到縣域一級,欲要深入鄉裡,將整個從鹹陽到鄉裡完全的掌控,遠遠不夠。”
“數年前,雖培養不少精通秦法的吏員,若然依照玄清之策,怕是不過堪堪滿足一個南陽地,而茫茫諸夏,僅僅秦國都有十多個郡,何況山東六國。”
如今的諸夏之內,縱然是秦國,深入鄉裡一級,仍是家族宗法勢力為上,這是數百年來大周的殘留,想要將其改變,沒有足夠的時間絕對不可能。
原有的歲月長河中,大秦雖一天下,但對於山東六國的整治,不過大一點的城池而已,至於縣域,乃至鄉裡,根本還是六國舊貴族的勢力范圍。
根本原因,還是未能夠做好足夠的準備,倘若穩打穩扎,將每一座城池牢牢的握在手中,那些六國舊貴族何以生事?
“若然有數以萬計精通秦法之人,期時,隨同大軍東出,大軍攻城掠地,他們在後方安撫整頓城池,將一切牢牢掌控在手中,亂象自然不顯,根基更為扎實。”
“是故,在玄清眼中,那些人才是應該被大王以國士之禮相待之的存在,而韓非若能夠將其法在學宮流傳,那麽,培養出的秦吏也能夠更好契合大王之心。”
“誠如是,大王所得何至於一個韓非,而是千千萬萬個韓非。玄清以為,學宮之所,教導之學,培養之事,乃韓非上佳之去處。”
“而且,韓非雖不入中樞,難道大王就不能夠時常請教之?問道之?大王重視韓非的目的為何?乃為秦國強大也!”
秦王政重視韓非,秦廷上下均知曉,但有些時候,過於看重,往往會忽略事情的根本所在。秦王政緣何看重韓非?
那是因為韓非能夠給予自己絕大的助力,能夠助力自己法行天下,共同創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偉大國度,即如此,韓非入學宮之內,既不干擾秦廷中樞,又能夠起到相同的作用。
何樂而不為?
“這……,武真君之言卻有些道理,但寡人……,罷了,容寡人想想。”
“學宮之事,於我大秦裨益良多,武真君既歸來,當主導此事,不日王書而下。待武真君從蜀山歸來,真正開啟整治文信學宮與長信學宮。”
“中樞上下,也隻有武真君適合此事!”
不得不說,王弟之言卻入心間,於韓非之法,自己頗為欣賞,其中比較重要的一點,便是收攏上下之權,集權君上。
而王弟所言,大秦之詔令,勉強入縣域一級,這一點,秦王政也是知曉,但百多年來,緣由老秦人一直為秦國征戰,故而未曾給予理會。
畢竟,老秦人的利益同秦國的利益是一般無二的,但一直不在手中掌控的力量終究會充滿變數的,若然有數以萬計精通秦法之人遍布秦廷中樞、郡縣、鄉裡。
王令而落,徹底的灌輸下達,令行禁止,暢想那般盛景,卻是令秦王心動不已,然,心動歸心動,對於韓非融入秦政,仍是不想要放棄。
不過,學宮之事也得進行,而此時,無論是昌平君,還是國尉,都明顯不能夠主導此事,王弟文書有言,將來這兩處地方將會成為君王直接掌控的所在。
如今為自己絕對放心的,也就隻有王弟,其地位封君,足以領導此事,秉性權勢不落,中樞群臣也未敢多言, 沉聲而道,看向周清。
“喏!”
周清沒有推遲。
“蒼與韓非師兄秉燭相談,然,無論蒼如何旁敲側擊,韓非師兄都不正面回應。”
又是一日,禦史張蒼親入道武真君府邸,回稟相見韓非之事,唏噓長歎一聲,雖相談甚歡,實則,一無所得。以張蒼的智慧,自然看得出韓非師兄所要表達之意。
“無妨,明日便是國宴,我等當真正一觀!”
周清在廳中隨意而動,並不奇異這個結果。張蒼聞此,躬身而退。
韓非入秦,緣由其病患陡升,故而接風洗塵之宴挪移至三日之後,這一日,明亮空闊的興樂宮內,早就煥然一新,盡管秦王政莉莉艾厭惡繁文縟節,但為了迎接韓非,也算破例一二。
是時,鹹陽在國大臣悉數出席,濟濟一堂,韓非座案與秦王政遙遙相對,乃是至尊國賓之位,縱然山東六國之君王前來,也不過這個禮儀,可見其重視也。
只可惜,韓非還是拿一身老式韓服,粗麻藍衣之袍,俊雅不俗的神容上,雖也笑容而顯,但於今日滿堂錦繡之內,卻顯得格外突出。
自孝公以來,素有敬士國風的秦國大臣們都將最為鄭重的功勳冠服穿戴上身,以對大賢入秦顯示最高敬意,整個大殿煌煌華彩。
如此對比,又顯得韓非之穿著雞立鶴群,格格不入,好在,氣勢恢宏的興樂宮廳殿之內,並無人在意這一點,秦王政親自冕服加身,九旒相隨,精神煥發的主持宴會,處處彰顯對於韓非最大的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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