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可守?”
原先新鄭內風雅歡樂紫蘭軒的所在,已經化作一片廢墟,好在於紫蘭軒的主人來講,些許錢財還是無憂,北城區域,宅院眾多。
看著月余來,多停留於此地的兄妹二人,紫女輕歎一聲,雙手持著一面木製托盤,向著遠處臨湖而建的涼亭走去。
一位衣著紫衣的翩翩貴公子,此刻正手持一卷典籍,隨即的翻看著,渾身上下,寂靜悠然,仿若得了一絲道家情境之意。
其身側不遠處的空地上,粉衣裙衫,鏈蛇軟劍舞動,正在精進修為。
感此,紫女身軀微轉,美眸瞥向院落遠處的一個方向,那裡似乎有著一道冷酷的目光看將過來,微風飄搖,倒是時隱時現了。
“你覺得呢?”
輕輕放下手中的道家典籍,進來時日,不知為何,翻閱道家先賢典籍,竟是有所悟,念及先前所寫的《解老》、《喻老》等篇,倒是有些不足了。
天之道,乃是太上天道,眾生如一,均無高下。
萬類霜天在天道之下競自由,競爭鋒,淪亡輪轉,陰陽無極,如此堪為天道無常,但又有常,現在回想起師尊之言,頗得玄妙。
“大國爭鋒,在此一役!”
“韓國欲要存韓,秦國欲要滅韓,兩者之間,只有一戰,一戰而落,勝負頓分。”
略有些超然,俯覽整個韓國新鄭,如今大軍正在不斷的擴充,一車車的糧草輜重不斷運送至軍中,一車車的兵戈利器也是如此。
然而,以韓國現在的國力,只能夠撐持一戰!
一戰而勝,山東五國來援,國祚社稷可保。
一戰而敗,勁韓之名就此不存,煙消雲散。
自己能夠看到這一點,秦國的那些人也能夠看到這一點,是故……,紫女沒有多說什麽,將木盤上的茶盞落下,神色如故。
“盡人事,以觀天道抉擇!”
平靜的回應著紫女,雙手接過一隻碧玉茶盞,輕抿一口,是今歲的新茶,有著一股甜香之氣,回味悠然。
聞此,紫女輕輕頷首,再次輕歎一口氣,看著不遠處仍舊在演練武道的紅蓮公主,自從那夜之事以後,便是來到了這裡,未曾回歸王宮之內。
而,韓王似乎也忘記了有她的存在。
莊,也留在了新鄭,或許他想起了什麽,或許他覺得留在新鄭有這個必要。
仰首看向虛冥,環顧八方,視線仿若透視了一切種種,如今的新鄭雖熱鬧、激昂非凡,城外十多萬大軍枕戈以待,但結局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與此同時,韓國新鄭內的消息傳到南陽,知曉韓王安開始整軍備戰,不由的,一眾武將均為之精神大振,周清也沒有遲疑,直接傳令中軍司馬通報全軍。
不消一日,整個陳兵再新鄭周圍的秦軍大營中,一片的呼嘯歡騰,等待了數月,終於等到這一日了。
滅韓,定然功成!
他們也可坐擁軍功,獲取頗大好處。
如此,秦軍起能不喜,連帶著此刻剛被秦國接受的那些城池之地中,都有不少人想要加入秦軍,想要趁著這個好機會,立下點點功勞。
“武真侯,姚賈已經回到鹹陽了。”
“如今大軍之中,求戰之意斐然,均歡喜不已,戰心可用!”
宛城內的距離城主府不遠的一座恢宏府邸偏廳之內,南陽守葉騰正一身紅色甲衣加身,抱拳一禮,看向上首的武真侯。
知曉韓國如今的準備,心中也是有些歡喜。
南陽一地,坐擁十三萬偏軍!
按照先前鹹陽定下的策略,當是由偏軍出動,滅韓功成,以數月前的韓國之力,是萬萬不可能攔阻南陽十多萬偏軍。
但武真侯卻首要兵家上謀,欲要韓國舉國投秦!
此計定然大妙,若然不費一兵一卒,便可攻戰韓國,取得戰果,當功勞更大,但對於那些普通軍將、兵卒來說,卻非如此。
秦功爵,首要便是軍功斬首,沒有戰爭,何來軍功,是故,先前知曉武真侯並無率先兵戰之意,軍中倒是有些失落。
但現在不同了。
眼前,首站滅韓之重任就要落在他們身上了,為將者,能夠建滅國之功,入軍者,能夠參戰滅國,乃是夢寐以求的存在。
之前失落韓國孱弱無比,軍力不振,縱然偏軍出動,怕是一戰而潰,也無什麽軍功立下。
如今隻消韓國內的現狀,自是聞戰則喜,倘若滅國而無戰事,當真是有些掃興了。
更有一點,對於南陽之地的偏軍來說,怕是滅國之功也只有這一次了,因為韓國孱弱,鹹陽才將這個差使交給他們。
接下來滅其它諸侯國,當有關外大營與藍田大營主力了,誠如是,接下來一戰,自是值得珍惜,或許,滅國之後,再也不可能有這般的硬仗可打了。
唯其如此,求戰之心異常濃烈!
“說說,你等商議的如何?”
根據王令,葉騰為滅韓大軍主將,自己只是監管軍務,觀葉騰的模樣,似乎軍中諸將已經謀略出什麽東西了,不由的,指著旁邊位置,自有侍女近前。
“武真侯,這幾日,我等再沙盤之上已經反覆推演,此戰,韓國當沒有任何反轉的余地。”
“論如今隻國土,雖也有方圓兩百裡,但輿圖而觀,均不成片。論如今隻國民,也是不過六十萬上下,全民皆兵,不過二十萬上下,最為精銳者,也不過白亦非的十萬軍。”
“論廟堂之論,韓國寄予希望於其余山東五國,姚賈臨走之前也有言,已經派人前往其余諸國,同頓弱先生先後行動。”
“如此,韓國何堪一戰?”
葉騰拱手一禮,緩緩的坐在一旁位置上,論戰推演的過程沒有戲言,從大勢乃至小勢上來說,韓國當沒有任何希望。
朝堂之上,無重臣良將!
真正的國土小而民力弱,怕是到時候連民夫都征召不齊。
“道分陰陽,萬事無雙。”
周清頷首以對,自顧自斟倒了一杯酒水,輕抿一口。
根據自己對葉騰的了解,其人辦事可不是這般,而且待在身邊許久,也當知曉自己的習慣謀略,既然有好的一面,自然也有不好的一面。
“此外,韓國如今現在能夠依仗的,也就兩者。”
“一為,韓國數月來從那些割讓城池之中搬走的糧草輜重與兵戈利器,倒也是能夠支撐一年半載!”
“二為,倒是人心了,韓國也曾有勁韓之名,尤其擅長製作弓弩,如若韓國上下真的凝聚血氣而與秦軍死戰,倒是一場惡戰可以窺見。”
“不過,我等也商議許久,這種可能性雖有,但並不大,韓國向來術治謀國,廟堂齷蹉,民心豈能凝練長久,能夠支撐月余,就很不錯了。”
“看為聲勢浩大,實則,虛有其表,徒具其形,不成大患。”
談及這一點,葉騰面上倒是有些凝重,雖然可能性不大,但畢竟也有意思可能,根據自己對於韓國廟堂的了解,別看韓國新鄭現在民心凝聚,實則不堪長久。
故而,統籌之下,韓國想要存下去,難矣。
目前,他們所需要的乃是要等待一個戰機,等待韓國新鄭如今凝聚的氣勢散去之機。
“武真侯,大王特使到!”
偏廳之內,周清與葉騰正在商議該如何進行滅韓細策,院落之中,一道響亮的聲音而起。
“哦,大王特使?”
“……是他,哈哈,走,我們出去。”
鹹陽特使?
聲音傳入偏廳,倒是令二人相視一眼,旋即,周清眼中閃爍紫色玄光,看向庭院之外,果然有一對規格不低的人馬在前廳等候。
似乎……還是一位熟人帶著一批熟人。
算算時間,他們也該來了,當即,從軟榻上起身,侍女服侍一二,同葉騰緩聲語之,走出院落,前往前廳所在,葉騰緊隨其後。
“蒙毅、趙佗,你們倒是這個時候來了。”
前廳之內,蒙毅與趙佗二人靜立其內,廳外,還有數十位身影,也是熟悉的人,後方入口近廳內,二人出現,倒是令周清有些詫異。
“見過武真侯!”
蒙毅、趙佗不敢遲疑, 連忙近前一禮。
蒙毅如今添為鹹陽宮郎中令,趙佗仍在國尉府邸,倒是兼任了蒙毅先前的位置,國尉府邸國尉丞副手大吏,均在不斷的快速成長。
“大王於眼前滅韓之事可有交代?”
尋常之事,也用不到蒙毅前來,姚賈已經回歸鹹陽,想來已經將諸般事情說道而出,有特使前來,倒也是預料之中。
“武真侯,此為王書!”
神容方正俊朗的蒙毅,著一身規矩的黑色長袍,束發而冠,聞武真侯之語,連忙將身後背負的一個黑色盒子拿出來,其內取出一份紙質文書。
雙手拿出,遞上前來。
“蒙毅臨行之前,大王曾有囑托,對韓之戰,務求成功,不可輕忽,韓國民心凝聚,怕是一場惡戰。”
“若然南陽偏軍不足為勝,當以上將軍蒙武關外大營兵力壓上,亦或者動用三川郡之力,諸般之事,由武真侯統轄而定。”
蒙毅神色凝重,對於韓國的現狀,也從行人署上卿姚賈的口中知曉了,雖然韓國孱弱,但民心可用,若然大戰,憑借南陽十多萬偏軍,一切還說不準。
故而,有自己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