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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煙塵》第9章 小草
  又一天清晨,落無塵背著長青劍和行囊,踏著碎石路,往村外走去。

  街道兩旁,漸漸站出來許多人。

  有臉上帶傷疤的虯髯漢子,他抱著臂站著,神色複雜。

  也有短發的精壯男子,目光投在那個身姿挺拔的少年身上,面露不忍。

  張鐵在最遠處,他站在一間竹房的頂上,黝黑的臉上帶著不舍,光禿禿的腦袋十分顯眼。

  還有更多的人,形形色色,目送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遠去。

  “木恆,注意安全。”

  “慢走啊。”

  “常回來看看。”

  “……”

  他們還是沒忍住,紛紛說出送別的話來。

  這個少年,與村落裡的每個人,都有著深厚的感情。而也正是因為他,諸多捉妖獵人才能免於劫難。

  落無塵已走到門口,腳步停了下來,他沉默半晌,才揮了揮手大聲喊道:“我還會回來的。”

  老人老天拔地的身影立在最高的竹樓之上,遠遠望著,紋絲不動,一行老淚淌在他的臉頰上,濕潤了樹皮般的皺紋……

  ――

  被命運拋棄

  與痛苦說聲別離

  難忘而沉重的那些秘密

  被遍體鱗傷的靈魂牢記

  跨越時光億萬裡

  腐朽的軀體並非唯一

  述說,還是哭泣

  跌落在腳下的筆

  粘滿了異界河道的黑泥

  竹笛演奏奇異的歌曲

  嶄新的道路依然崎嶇

  劍在手裡,血水浸衣

  走下去,開辟新的天地

  這是幽寂的歌聲,仿佛從亙古傳來,在天地間傳蕩,經久不息。

  ……

  踏足未知的世界,眺望嶄新的天空。落無塵步伐輕快而堅定,他要在這裡活下來,無論一切代價,都要活下來。

  健壯挺拔的身影出了竹林,往無垠的密林走去。

  遠方盡染深秋色,天地上下一片灰暗,似乎巨獸,要吞噬蒼穹,小小的人在陰影籠罩之下,就像一株小草,無助搖曳、愈加堅韌。

  ……

  一望無際的遠古林海,數不盡的高大樹木密集地擁擠在一起,粗壯的枝乾遮天蔽日,難見灰蒙蒙的天空。

  樹根深深扎進黑色土地,拚命汲取養分,有的生長到地面上,將狹窄的林間變得更加縱橫交錯。

  灰色的野草見不到陽光冷暖,它們憑借頑強的生命力,在巨大的古樹間扎下細根,生生存活下來。

  一隻灰狐靈活地穿梭在粗大樹根的間隙裡,它十分機警,每走幾步都要停下來觀察四周,細長的耳朵不停顫動。

  它似乎嗅到了什麽味道,拖著尾巴向著一片枯草潛行,緩慢靠近到跟前時,那片草叢突然一陣擺動,不知躲著的什麽東西要慌忙逃走。

  灰狐極快,它的身子閃過一道殘影,就已經躍入草叢中了。

  過了兩息,它悠悠地鑽了出去,嘴裡叼著一隻奄奄一息的肥大老鼠。

  它顯然沒有現抓現吃的習慣,畢竟危險無處不在,所以它喜悅地準備帶著收獲返回巢穴。

  “嗖”

  一隻細長的木箭,從未知的角落射了出來,劃過一道肉眼難見的殘影,將灰狐射穿,余力未盡,帶著它的身體釘在樹根上。

  那灰狐明顯察覺到了危機,它的眼中帶著濃濃的驚恐,可惜木箭太快,快到它無法躲避。

  一個人從百步外的古樹後現出身形,腳步輕快,幾息間就到了近前。

  他滿頭黑色挽發,面容冷峻,穿著淡青色布衣,身後背著行囊,渾身上下,盡顯風霜痕跡。

  正是落無塵,這是他遠行的第七日。

  他將地上灰狐撿起,用草繩栓緊了掛於腰後,這隻小小的東西,將是他寶貴的大餐。

  他舔了舔乾渴的嘴唇,昂首眯著眼看向頂上黑密的枝杈,從幾縷枝縫中穿過來的光束中判斷出,應該已快晌午。

  這片遠古密林一望無際,極速趕路的落無塵腳程極快,卻怎麽都走不出去。

  別看這裡資源豐富,那也得有能耐才行,不然隻能是血淋淋的弱肉被強食。

  落無塵不止一次見到如坦克般大的巨虎和小山丘一樣的黑熊,它們血眸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所過之處震懾群獸,任何阻擋的林木和土石都經不起龐然大物的碾壓。

  落無塵躲在高高的樹杈上遠遠望著,大長見識的同時,心中亦是無比震撼。

  這些精獸,已經成長到十分恐怖的地步了。

  他在身上畫下潛息符,小心翼翼地行進。

  對落無塵有威脅的,在林間比比皆是,毒蜘蛛、灰狼、野豹……它們需要美味的食物。

  落無塵頭幾日歇息時,就在一棵巨樹頂上打坐吐納,修練內力。

  晚上一條大腿粗的黑皮蟒蛇嗅著味道,悄無聲息地攀到樹頂, 在落無塵面前張開了足以嚇死人的大嘴。

  落無塵聞到腥臭味,詫異地睜開眼,正好看見面前的凶險。

  他臉色突變,頭髮幾乎都要詐了起來,來不及反應,就狠狠一腳蹬在黑蟒下顎上。

  那黑蟒力大無比,微微後仰就用更快的速度向落無塵吞來,血口大長,裡面滿是密集的尖銳獠牙。

  落無塵縱身一躍,躲到另一根枝杈上,右掌閃電般擊打在黑蟒七寸處。

  黑蟒吃痛,無聲嘶吼,知道眼前的人不好招惹,滑溜溜向下遊走,很快消失不見了。

  驚魂未定,落無塵這才回過神來,顧不得擦去臉上冷汗,取出長青劍握在手裡警惕四周。

  他的右手還在隱隱作痛,雖打跑了黑蟒,但它堅硬的鱗甲也反震了不小的力量。

  那一晚,落無塵徹夜未眠。他才意識到,這片遠古密林就是狩獵場,可以是獵人,也可能成為獵物。

  認識到形勢的嚴峻,求生的欲望也在悄然逼迫,壓抑著人的神經,或者崩潰,或者成長。

  缺乏睡眠的落無塵貓著腰在古樹間快速行走,他臉上有兩個醒目的黑眼圈,神經緊繃著,不敢有絲毫的放松,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他手裡拿著一根削尖了頭的木槍,上面帶著莫名的液體和血跡。

  行走間,落無塵耳朵一動,手中木槍閃電般刺出,將一隻拳頭大小的花色蜘蛛釘死在樹乾上。

  饑渴難耐,落無塵卻找不到能吃的食物。就連老鼠都機警萬分,還未靠近就會被發覺,飛一般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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