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傑停住腳，盯著身旁這個淋雨澆愁的年輕人，冷聲道:“我費盡周折把你送過去，就是為了讓你能回來給我送終?”

　　落無塵歎了口氣，面露難色，說道:“想死簡單，可是修練很難啊，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打得過你那些仇人。”

　　李明傑眼睛微眯起，遲疑地問道:“那十年前你說的話?”

　　落無塵摸了摸鼻梁，說道:“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

　　李明傑看著他的臉，沉默半晌，嘴角忽然流出一抹笑意，如同沐雨後的桃花，綻放得越來越燦爛。

　　“這樣，我就放心了。”

　　又是一道閃電亮起，將夜照得如同白晝。李明傑仰首望天，看著黑漆漆的遠方，隻覺得心情大好。

　　他最喜歡落無塵這點，懂得分寸，知道凡事先掂量自己。如果落無塵依如十年前，不管不顧地許下豪言壯志，那李明傑會很失望。

　　一個弱小的愣頭青，是無法在那個世界活下去的。連性命都保不住的人，還怎麽指望他能做成什麽事呢。

　　兩人各有所思，歇了一會，就繼續往前走去。

　　雨下得驟急，如瓢潑一般，地上的積水漫過了鞋面。

　　落無塵高高抬起腿，落腳一個使力，濺起大片的水花。

　　“如果我再也沒有回來……”

　　他頓了一瞬，看了一眼李明傑，又道:“你會傷心嗎?”

　　李明傑愣了一下，繼續往前走去，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落無塵加快了幾步，措在他身旁，微低著頭看向那張熟悉的滿是皺紋的臉。

　　上面，掛著幾絲猶豫，幾分痛楚。

　　雷雨聲轟隆喧雜，蓋不住李明傑的聲音。

　　他說道:“我確實沒有資格做你師傅。”

　　落無塵眼睛眯了起來，笑道:“我只知道，大仇不報非君子。”

　　他伸出濕漉漉的手，拍了拍李明傑骨感十足的肩膀。

　　“你給了自己一個機會，也給了我一個機會，咱倆互不相欠。”

　　李明傑聽到這話，深深地看了落無塵一眼，瘦小的身子微微顫動。

　　許久，李明傑咧嘴一笑，說道:“請我吃頓飯吧。”

　　落無塵一抬頭，才發現不遠處的十字街口，正開著一家酒樓。門敞開著，透過雨簾能看到裡面的櫃台，上面擺著整整齊齊的酒壇子。

　　下雨天，雖是座小城，也少不得有賞雨尋樂的悠閑人。

　　三三兩兩地坐了幾桌，推杯換盞，說些竊語輕話，為這個多雨的季節添了些瑣碎趣事。

　　走進來一高一低兩個人，並沒有吸引到什麽目光。即便他倆看起來很奇怪，一個被雨淋得如同落湯雞，一個則渾身乾爽。

　　睡眼惺忪的小二從角落空桌邊站起，小心翼翼的踩著返潮的地面，將身子挪過來。

　　“兩位客官，吃點啥。”

　　落無塵言簡意賅，說道:“大魚大肉。”

　　小二去了後廚報菜單，落無塵兀自走到櫃台，避過伏在櫃上打鼾的掌櫃，取過一壇酒。

　　不一會，菜都端上來，擺滿了桌子，散發著油膩的香氣。

　　這股味道濃烈熏鼻，與這優雅的天氣不趁，隻讓其他幾桌人皺眉不已。

　　落無塵沒什麽胃口，只是端著酒碗淺飲。

　　李明傑哪裡在乎他人臉色，埋頭努力地啃吃雞腿，似乎有很多日子沒吃飯了一樣，偏還發出聲音來，在這愜意的氛圍下，頗為刺耳。

　　過了一會，見這邊還有越響越甚的意思，

一個白臉男子終於忍耐不住，憤怒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你個死老頭，吃個飯能不能動靜小點。”

　　落無塵面色一冷，寒聲道:“聒噪。”

　　他看也沒看捋起袖子，怒氣衝衝走上前來的白臉男子，手中酒碗無聲地飛了出去，化為一道流光，從其身體裡穿過，而後是另一個……

　　頃刻間，包括店小二和掌櫃在內，都被酒碗穿體而過。

　　他們的動作都定住了，一動不動，仿若畫卷裡的風景。

　　許久，一股帶著雨霧的風從門外吹進來，這些呆滯的人才像灰塵一般散去，消失在了酒樓裡。

　　滾落在地上的酒碗底朝天，上面畫著複雜的符號，宛如一張符菉。

　　落無塵看著正悠悠剔牙的李明傑，頗為無趣地道:“知道是鬼店還進來，你真是閑的。”

　　李明傑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油膩，說道:“我只是突然想體驗下館子的感覺。”

　　落無塵撇撇嘴:“你儲物袋裡裝這些個大魚大肉，也沒見你吃胖點。”

　　李明傑說道:“整日操勞，憂國憂民憂天下，哪裡能胖的起來。”

　　落無塵站起身，拍拍屁股，沒好氣地道:“得了，別貧了，走吧。”

　　李明傑喚出飛劍，兩人消失在夜色中。

　　再看此地，一片斷壁殘垣的荒涼景象，哪裡有人煙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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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國臨海，與無盡水域接壤，資源豐富、國力強盛。

　　從南面穿插過來的一條大河，蜿蜒曲折，水勢平緩，不知源頭通往何處，養育沿畔萬物生靈。

　　大河名為“潦”，歷史悠久，傳聞上古時期水患頻繁、泛濫成災， 導致民不聊生。一位仙人心系黎民百姓，手持神鋤，開辟了這條幾乎貫穿神州大陸的河流。

　　它如同一條亙古神龍，長有萬裡，龍尾擺落在夏國的土地上，最終匯入北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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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清晨，晶瑩的露珠子掛在一片片的葉上，如珍寶一般閃亮;翠綠的狗尾巴草扎根在地裡，正臨近河邊，土層肥沃，長勢極好。

　　遠處走來兩個人，從草地上淌過，腳力頗重，將大片的狗尾巴踩進了泥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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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無塵微舉右臂，手掌上托著一張不斷變化著的網，像是活物一般，扭動著它堅韌的身體。

　　“如你剛才所講，那北海中的異族，是最強大的?”他腳下趕著李明傑的步子，口中問道。

　　李明傑刻意放慢了點速度，讓冷言能跟得上來，他講道:“毋容置疑，海域遠遠比陸地遼闊，生出的異族自然強大。”

　　落無塵若有所思，收起手裡訓練了許久的“纏繞術”，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貼在腿上，步子加快，與李明傑並肩而行。

　　“怪不得你到了這裡就收了飛劍，原來是怕驚動了那些海裡的異族強者。”落無塵說完，想了一想又道:“不知道待會有沒有機會瞅上一眼，海鮮成精也實屬罕見。”

　　說到這裡，落無塵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副畫面。

　　一群拿著魚叉的蝦兵蟹將，從深海裡殺氣騰騰衝了出來……

　　李明傑背著手，身子飄悠悠的如同一陣風，他斜眼瞅著跟自己平行的落無塵，嘴角咧了咧，張口道:“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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