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之中，一隻巨大的手掌探出，緊攢著林啟，後者渾身被束縛住，渾身青筋暴起，撐著膨脹的肌肉，咬著牙想要掙脫束縛。

就在他的身旁，棕色魔法陣忽而閃耀起，其中龐大的身軀迅速浮現，攪亂著空中的靈力波動。

“林啟！”

林啟的狀態並不太正常，以他目前的靈力，根本不可能還剩有召喚棕品妖神的靈力，而且看天地靈力波動的這個架勢，這次妖神所能發揮的自身力量，怕是不少。

秀靈低喝一聲，在凖鸞的上方瞬間形成幾根冰錐，搖晃著就要墜落:“放開他！”

凖鸞沒有理會秀靈的威脅，甚至都沒有正眼看一眼頭頂懸掛的冰錐，從他的背後噴放出陣陣黑霧，在秀靈錯愕的注視下，那隻鷹眼人形怪物又一次出現。

砰！

似乎是為了表示輕蔑，怪物只是伸出手指，宛若彈灰塵一樣對準冰錐輕輕一彈，冰錐便驟然破碎。

秀靈心頭湧出一陣不適，咬了咬牙，強忍著沒讓自己再次噴出血，面色難看地捂著胸口後退了幾步。

“別碰、她。”林啟見到這一幕，頓時紅著眼，衝著凖鸞低吼道。

棕色魔法陣中的人影終於浮現，坐在巨狼身上的鈴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撲了出去，鋒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向凖鸞抓下。

與鈴有著不用言說的默契，巨狼也在鈴跳出去的第一時間就振翅而起，突出的狼嘴張開，裡面一排排整齊而尖銳的利齒閃著寒光，銀色能量席卷著充滿爆發力的靈力迅速匯聚。

嗯?

就在凖鸞準備給林啟一些教訓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極其恐怖的靈力在靠近，他瞪大了眼睛，不再管林啟兩人，猛然振翼！

咻！

全力爆發之下，凖鸞的速度幾乎接近了瞬間移動，然而當他於高空穩住身形時，腰間傳來的一陣刺痛讓他愣了下。

順著疼痛感看去，腰間那裡皮膚已經被切開了，開始有血流出，只不過傷口並不深。

什麽東西?

從戰鬥開始到現在，凖鸞第一次感受到了能夠威脅到他生命的東西，就連臉上的神色都變得認真了幾分。

就在他剛剛所處的位置，一個人影從虛無的模糊緩緩實質化，當凖鸞看清他的面目時，臉上浮現了驚愕的神情。

“反應不錯。”

少年身體懸浮在半空中，微微抬頭，直視凖鸞，淡然道。讓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在誇獎凖鸞。

說罷，他右手虛斬，一直將林啟抓住的黑手竟詭異般地被切斷，切口處光滑平整地宛若一面鏡子。

“……小凡子?”

捂著難受的心臟，林啟落地，半跪在地上，看清張凡此時的模樣，他驚呆了。

一白一黑的眼眸對稱，白色眼眸中露出一抹明顯的瘋狂之意，然而黑眸之中卻只有無限的平靜，平靜到讓人感覺不到他內心的溫度。頭髮也同眼睛的顏色一樣，從中間被分成了兩部分，白發部分已經因為生命力過於旺盛而蔓延到了後背，看上去宛若半個野人。

原本健康的古銅色皮膚在此時也因為血管的炸裂而顯得處處都泛紅，不少地方還浮現了青紫色。

此時的張凡，已經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面貌了，整個人看上去都呈現出極其不對稱的奇異感。

張凡凝視著空中的凖鸞，沒有回應林啟的話。

“把妖神叫回來。”張凡不緊不慢道。“不然你撐不過三妙。”

這兩句話明顯是對凖鸞講的，只不過凖鸞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並沒有回答。

“等等，小凡子?”林啟看見張凡這種奇怪的狀態，心裡一緊，連忙招呼著鈴保護好秀靈，自己則一把抓住了張凡的肩膀。“我們現在的目的是趕緊回去，不要和凖鸞糾纏下去。”

“……”

張凡依舊沒有看他，只是伸手，將林啟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推了下去。

“芝靜死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語氣十分平靜。

芝靜死了?

林啟和秀靈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哦?原來這裡的正戲部分已經開始了?”伴隨著熟悉的聲音傳來，標志性的商業笑容進入眾人的視線，新之裡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狼狽，只是臉上的笑容依舊令人捉摸不透。“看來這位小兄弟是不需要我推一把了。”

“推一把?”林啟警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新之裡。

“原本我的計劃中，最關鍵的就是這位張凡小兄弟。”新之裡倒是毫不介意地笑著摸了摸胡子。“畢竟想要乾掉凖鸞的話，只靠你們幾個當然是不夠的。”

“我本來還在想，如果他不能召喚黑品妖神的話，要用什麽方法刺激他把那株九色的鴆物吃下呢。”

九色的鴆物?

“他吃了九色的鴆物?”秀靈似乎意識到了後果的嚴重性，在林啟略有些疑惑的注視下，沉聲道。“那是一種副作用很強的藥物，只要吃得量稍有不合適，服用者很可能會在藥物作用過後爆體而亡。”

“而且我之前都只聽說過最多六色的，沒想到他居然吃了九色的……”

“沒錯。”新之裡笑著看向依舊凝視著半空的張凡，眼中流露出滿意之色。“不過，為了殺掉凖鸞，這點犧牲也是不可避免的，對吧?張凡小兄弟。”

“……”

張凡的視線緩緩下移，白色瞳孔在新之裡身上停頓了一瞬，便又轉而看向了空中。

“庫洛。”他並未理會周圍任何人。

“在。”

在幾人都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那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下的蒙面男子就這樣詭異地身體實質化，微垂著頭，出現在了張凡的身側。

黑品妖神！

雖然秀靈之前就在黎明之戰中看到過張凡的黑品妖神，但那次相距的距離較遠，這次如此近距離地站在這個名叫“庫洛”的黑品妖神旁，秀靈驚愕地發現，她居然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靈力波動。

就仿佛這個人存在在這裡，都非常不合理！

“庫、庫洛大人?”

一項天不怕地不怕的鈴在看見庫洛出現後，竟然連說話的聲音都放小了幾分。她畏縮地伸了伸脖子，似乎是想要看清庫洛的面目。

凖鸞眯著眼，戒備地看著這個看似沒有任何攻擊力的黑品妖神，絲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強行聯系上了還在與柒霖戰鬥的佝僂老者。

“喲呵呵，看來你這裡的局勢不太妙啊。”

老者不知從哪裡突然出現在了凖鸞身旁，踏在一隻黑掌之上。

“嗯?那是……”

發現地面上似乎多了一個奇怪的人影，老者渾濁的眼球微動，鎖定在了庫洛身上。

“小弟弟，沒事吧?”失去了佝僂老者作為對手，柒霖也迅速回到了張凡身邊，只不過當她看見張凡這恐怖的造型後，瞳孔微縮了一瞬，視線最後落到了依舊垂著頭等待命令的庫洛身上。

發生了什麽?

這裡的戰場不斷聚集回各種強者，作為全場關注的中心，張凡的目光一直鎖定在凖鸞身上，看到他召回了佝僂老者，才又開口道:“另一個，也叫回來。”

“給你五秒。”

比起是在告誡凖鸞，張凡的話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五。”不等凖鸞答應，張凡便自顧自地開始了倒計時。

凖鸞忽而冷哼一聲，狂暴的靈力波動將他的衣袍掀起，獵獵作響，身後的巨影竟在他的催動下再一次開始了膨脹！

“四。”

“靠！鈴，帶著秀靈快走！”

“哦…哦！小妖，走了！”

嗷！

“三。”

庫洛宛若一尊沒有生氣的雕像，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二。”

新之裡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滿懷期待地等待著張凡的倒計時結束，對於柒霖正警惕著盯著他毫不在意，甚至為了表示友好，還舉起雙手，後退了一步。

“一。”

張凡最後一個字落下，凖鸞身後的巨大黑影已經膨脹到了一個恐怖的高度，一手蔽日也不是妄談，將僅剩下的一點天空光亮遮擋，黑暗籠罩在大地上，只剩下一雙鷹眼， 正俯身盯著張凡等人。

轟隆隆

撲在身上的風將張凡的頭髮掀起，半邊長白發在身後飄揚，黑發則宛若土地上的雜草一樣，毫無規律地胡亂擺動著。

暴動的靈力引起了天象變化，雲中的雷霆聲傳入耳中，一直沒有反應的張凡正想繼續說什麽，卻忽而愣住了。

“……”

他怔怔地看著空中，雙手緩緩抬起，兩掌相對，對著虛空抓了一下。

似乎是在抱什麽。

“時間到了。”

沒有感情的聲音仿佛是提前就設定好了一般，機械地靠聲帶的振動發出。

凝視空中的黑眸中，一行清淚迅速劃過臉頰，在下巴上停頓，匯聚成一顆小水滴，最終脫離皮膚，“啪”的一聲，滴落在地上。

“庫洛。”

“在。”

“輔助我。”肩膀再次被林啟抓住，張凡頓了頓，臉上的淚痕瞬間消失，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淡淡地瞥了林啟一眼，便輕輕將他推開了。

微抬頭，凝視著一切黑暗的中心，張凡神色似乎忽而黯然了一分。

“殺了他。”

“……是。”

從那看似平靜的黑衣下，一雙只有理性的眼眸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