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的早晨，許多昨日在外“玩耍”了一通宵的人們還在睡夢中，然而正午時，原本準備睡一整天的人們，突然因為一個爆炸性的信息而震驚地從床上跳了下來。

　塔亞王國國王，亞利埃斯，於新年當夜駕崩。

　一時間，原本還殘留著喜慶氛圍的卡奧城，頓時蒙上了一層看不見的陰影。

　並不是沉浸於國王去世的悲慟中，只是為了躲避不需要的麻煩，不少人選擇待在了家裡不出門。

　畢竟每一次國王駕崩，都意味著一場看不見的血腥廝殺，有時候甚至會牽連進不少無辜的人。

　但是這次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

　亞利埃斯，從當上國王的那一刻起，就只有過一個孩子。

　那就是如今的爾西斯。

　讓人們感到意外的是，這一切就仿佛是提前預謀好了一般，爾西斯迅速站出來主持大局，一邊悲慟地安葬亞利埃斯，一邊籌備著繼位的事情。

　然而部分有心人卻發現，在這之前，繼位的事情就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雖然能理解在國王病危時就該準備這一切，但這其中似乎又並不全是偶然。

　只不過其中的具體事情，眾人也不敢議論。

　這種事，還是交給後人去說好了。

　於是當天下午，當爾西斯終於出面，證實這一切都是事實時，人們的關注點卻在他紅腫的眼睛和萎靡的精神狀態上。

　看樣子，似乎是大哭過一場。

　在露天台上清醒過來的張凡得知這一切後，只是稍微留意了下，便一笑而過了。

　畢竟這種王國之間的權力鬥爭，他沒興趣，也沒資本參與。

　然而不久後，張凡就發現自己錯了，錯得極其離譜。

　這是開眼的上天送給他的第一件大禮。

　準確來說，這和上天沒多少關系，而是他日夜思念的那個人，送給他的。

　……

　時間回到三天前。

　正冠盟牢獄。

　“既然這樣，我就先走了。”再一次悄悄地將休汝的傷勢恢復了，張彰微微笑著，起身離開。“過年那天，我會再來的。”

　“嗯。”

　休汝已經不同於最初的冷漠，偶爾會給予張彰一些回應，只不過卻也說不上熱情。

　看著鐵門緩緩被關上，獄卒和張彰的影子也最終消失在視線可及的地方，休汝才緩閉目，準備休息。

　然而這個時候，身旁紙團跌落的聲音響起了。

　這麽久的時間，休汝已經習慣了張彰不在的時候，對面便會扔紙團過來的日子。

　雖然兩人已經算的上熟絡，但休汝卻沒從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畢竟這人的神智似乎時好時壞，有時候他甚至聽不懂休汝的話。

　“……”

　視線停留在紙團上，皺皺巴巴的紙團宛若含苞待放的花一般，悄然舒展，露出裡面刺眼的血紅字體。

　“他對你做什麽?疼嗎?”

　詢問的語氣很稚嫩。

　“沒事。”

　休汝輕聲回應著，搖了搖頭。

　“爾西斯”聞言，疑惑地皺了皺眉，繼而便又蹲下身，正咬破手指準備繼續寫什麽的時候，他的鐵門被打開了。

　仿佛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自己會面對的事情，爾西斯正準備躲到牆角，突然想起來地上還遺留著自己的紙，竟然又折返回去，迅速將紙撿了起來，才又瑟瑟發抖地靠在了牆角上。

　“哈！你剛剛撿什麽東西?交出來。”

　獄卒仿佛發現了什麽極其有趣的事一般，咧嘴笑著，一手抓上了爾西斯的頭髮，低下頭看向他手所藏的位置。

　然而爾西斯卻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死死地護住手中的東西，生怕對方給自己搶走，任由對方的拳腳如暴雨般落在自己身上，他也緊閉著毫無血色的嘴唇，死命地守護著手裡的東西。

　“喲，小子，長能耐了?”

　見這個全牢獄最膽小的囚犯竟少見地表現出了抗拒，獄卒不僅不惱，反而仿佛被激起了新奇感，看著被自己一把提起來的爾西斯，饒有深意地笑著。

　“這樣，你把那東西給我，我今天給你加餐怎麽樣?”

　“……”

　依舊緊閉著嘴唇，雙手背在背後，躁亂頭髮下的眼眸第一次顯露了出來，只不過看向獄卒的眼裡滿是懼怕，甚至連鼻息都因為恐懼在微微顫抖。

　“閉嘴有什麽用?哈哈！難道你什麽時候還能說話了不成?”

　一邊說著，獄卒一手迅速向爾西斯的身後抓去。

　爾西斯睜大了眼睛，拚命地躲閃著獄卒的手，然而這麽近距離下，縱然是躲，也躲不到哪裡去了。

　一把抓住爾西斯的手，獄卒咧嘴一笑，幾乎要將爾西斯的手扯斷，用力一拽，爾西斯便毫無反抗之力的，手被抓到了身前。

　待得獄卒將他的手強行掰開時，裡面空無一物，讓獄卒愣了下。

　“……那隻。”

　面色突然陰沉了下來，見爾西斯拚命地搖著頭，獄卒頓時粗暴地一把將他抵在了牆上，強行將他另一隻手也掰開了。

　依舊空無一物。

　“……”

　“死啞巴，敢耍老子！?”

　見兩隻手都沒有東西，回過頭看剛剛的位置，地面上也沒有任何東西，獄卒頓時反應了過來，惱羞成怒，一把掐住爾西斯的喉嚨，面目猙獰地咬牙切齒道。

　爾西斯嘴中發出著奇怪的聲音，雙手扣住獄卒的手，然而卻因為對方力氣太大而只能胡亂踢著腿。

　“好啊，肯定是藏身上了吧?老子今天就給你扒光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往身上藏東西！”

　“！?”

　察覺到自己本就破爛不堪的衣服在巨大的外力之下，竟然被撕裂開來，爾西斯頓時掙扎的更厲害了。

　窒息的感覺讓爾西斯逐漸翻起了白眼，舌頭也在拚命往外伸出。

　“……夠了吧?”

　淡漠的語氣，讓臉上正布滿猙獰笑容的獄卒愣了下。

　看向聲音的主人，獄卒頓時瞪大了眼睛。

　那裡，搖曳的昏暗火光下，如血色一般的眼眸，正盯著他。

　和她對視上的那一瞬間，獄卒頓時仿佛身置死亡邊緣，恐怖的壓迫感竟讓他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中的爾西斯，待得那雙眼眸緩緩收回後，獄卒才突然反應過來，迅速收回目光，看著鐵欄印在地上的影子，額頭上的汗水迅速下滑。

　一旁的爾西斯得救後，也連忙縮回了角落中，害怕地看著還站在原地發愣的獄卒，不敢咳嗽地艱難喘著氣。

　半晌，待得獄卒終於回過了神來，對面的休汝已經閉目養神了。

　“……”

　發現自己竟然被一個囚犯嚇成這樣，獄卒頓時暴跳如雷，死盯著休汝就欲衝過去，然而就在他準備開門的那一瞬，又想起了剛剛進入這個牢房之人的身份。

　……操，晦氣。

　猶豫了半晌，還是將鑰匙抽了出來，回過頭又看了一眼依舊在發抖的爾西斯，獄卒極其不爽地啐了口唾沫，還是將門關上了。

　罵罵咧咧地離去，腳步聲越來越遠。

　獄中頓時安靜了。

　休汝似乎也沒有要安慰爾西斯的意思，依舊垂頭閉目，一動不動。

　半晌，對面的人似乎終於緩過神來了，窸窣地挪動著，不一會兒，又一個紙團扔了過來。

　休汝這才緩緩睜開眼。

　“我們是朋友嗎?”

　莫名其妙的問題。

　休汝盯著紙團，稍微沉默了下。

　“嗯。”

　僅僅是簡單的一個字，對面的人便仿佛瞬間忘記了剛剛的事情，在愣了一瞬間後，臉上露出孩子般地開心笑容，高興地在原地跳了起來。

　休汝微微偏過頭，打量著衣衫襤褸的爾西斯。

　半晌，她仿佛發現了什麽東西，眼裡難以掩飾地露出了驚愕。

　“……?”

　爾西斯看見休汝的神情，也漸漸停下了跳動，看著休汝，微微歪頭。

　“……”

　“衣服穿好。”

　待得冷靜下來後，休汝淡然道。

　“……”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已經被拉扯地不像樣子的衣服，爾西斯似乎並不理解她為什麽會這麽提示自己，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笨拙地拉著身上的破爛布料。

　凝視著眼前的黝黑坑窪地面，休汝似乎在思索什麽，沉默著。

　直到身旁再一次有紙團扔進來，她才將視線挪到紙團上。

　“喜歡。”

　“……”

　不動神色地瞥著爾西斯，他正站在鐵欄邊，雙手抓著已經生鏽的鐵欄，長時間沒有打理過的頭髮遮住了他的眼睛，只能看見燦爛的笑容。

　若是毫無防備，這一幕看上去還有些嚇人。

　面無表情地看著爾西斯，待得後者被她看的有些奇怪地收斂了笑容後，休汝才緩緩開口。

　“想出去嗎?”

　爾西斯愣住了。

　“……”

　休汝略有深意地看著爾西斯， 等著他的回答。

　這次沒有紙團扔過來，爾西斯呆呆地看著休汝，半晌，才點了點頭，隔了一會兒，卻又搖了搖頭。

　休汝輕蹙眉。

　見休汝露出這種神情，爾西斯頓時仿佛做錯了事急於辯解，急切地蹲下身，咬破手指在紙上寫著什麽。

　又是一個紙團扔了過來。

　“一起。”

　休汝默然。

　爾西斯頓時急了，就要蹲下身又寫什麽，休汝卻開口打斷了他。

　“你出去，找一個人。”

　休汝淡淡道。

　“他會給你幫助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