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璋。

原本平靜的天璋後山處，空間先是蕩起陣陣漣漪，繼而被撕開一條裂縫，露出裡面虛無的面貌，兩道身影逐漸走出。

“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裡的?”

從空間裂縫中出來，輕躍在泥土上，秀靈疑惑道。

剛剛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在這次陷阱中付出不小的代價，沒想到林啟六人居然及時趕了過來，並且用無心的空間傳送能力將他們傳送了回來。

而且由於張凡他們前去就沒打算硬碰硬，在對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只是逃走的話，四人一起，還是戳戳有余的。

畢竟無心也是擁有神器的。

“小凡子有個朋友在靈會，叫他幫了個忙。”林啟解釋道。“現在他應該和你那個朋友待在一起。”

昨日在回到卡奧城後，張凡阻止了林啟獨闖靈會的愚蠢舉動，並且通過天璋在靈會的眼線，聯系上了他在靈會裡除了秀靈以外，唯一算是有點好感的朋友洛亞。

洛亞倒也是重情義，聽到張凡的請求並沒有威脅到靈會和王國的利益，迅速就幫他們打聽清楚了秀靈最近的處境。

並且答應張凡，只要秀靈這邊有動靜就通知他們，雖然這是在張凡“絕對不會對靈會不利”的保證下才進行的。

所以在得知秀靈有收到任務，離開靈會後，張凡等人頓時就藏在空間裂縫裡面，一路追隨著她的靈力波動跟了上去，只不過為了不讓秀靈的正常任務被打擾，張凡等人跟蹤時，和她保持的距離有些遠。

還好他們出現的時候還不算晚，如果再稍微晚一點時間去的話，恐怕秀靈的人生就要完全走上另一條道路了。

不管怎麽說，秀靈沒事，林啟就已經放下了一大半的心了。

嗯?

察覺空間裂縫中並沒有出現無心和張凡的身影，秀靈有些在意地盯著裡面看了一會兒。

“放心吧，他們去有點事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嗯。”

秀靈淡淡地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說。

“……”

“要不先去我那兒坐坐?”覺得氣氛有些謎之尷尬，林啟撓頭笑道。“不用在這等，他們會安全回來的。”

林啟的話音剛落，兩人身後的空間裂縫便緩緩收攏愈合，最終化為陣陣水波一般的漣漪消散在空中。

“嗯。”

見秀靈情緒似乎有些低落，林啟猶豫了下，還是和她一起向山下走去。

天璋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熱鬧，只是出於首領已經換人的緣故，截然不同的治理風格，讓這表面的熱鬧下，總隱藏著某些看不見的暗流。

氣氛好像有點變了。

和秀靈並肩走在大街上，林啟打量著路人。

他們臉上依舊是和之前無二的笑容，漸漸轉暖的天氣讓他們褪去了厚重的外套，車水馬龍，充滿生機。

昨天由於回來太晚的緣故，他們的回歸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且恰好他們的注意力也不在路人身上，只是簡單地給張泯做了個匯報後，眾人便全身心投入到了秀靈的事中。

現在沉下心來仔細一感受，天璋的氛圍似乎有點怪怪的。

但好像又沒有哪裡不對勁?

觀察了一周，林啟卻說不出來這莫名的奇怪敢源自哪裡，思索之中，余光卻恰好瞥到了面目微沉的秀靈。

“是因為靈會的事麽?”

“……”

秀靈美目流轉，微頷首，瞥了一眼林啟，沒有答應，又收回了目光。

林啟從秀靈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那種被傷透的，卻又不敢輕易流露的脆弱。

關於秀靈，林啟所知道的其實多少還是有一點。她似乎是十歲左右的時候才被塔亞王國靈會撿回去，並且其他孩子在六歲就會進行的統一妖神覺醒，她也是在被帶入靈會的那天才進行。

由此林啟揣測出，秀靈以前的家庭可能家境並不好。

進入靈會之後秀靈就拚命的訓練，過人的天賦加上刻苦的努力，當初被撿回來的小女孩一轉眼就成了亭亭玉立的靈會第一美女，並且機緣巧合之下，竟然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其妖神得到了一柄神器的承認，從此之後實力暴漲，奠定了她靈會第一天才的絕對地位。

若不是這柄神器出現的及時，她恐怕還會被洛亞給比下去。

據林啟了解，秀靈的父母應該都不在世了。

所以靈會就是她這十幾年來唯一的歸屬，為了守護塔亞王國靈會，她竭力克制著對男性的厭惡，付出比別人多十倍的努力，甚至有時候不得不阿諛討好一些令她作嘔的人渣。

塔亞靈會就是她的全部。

然而現在這唯一歸屬卻為了不知什麽目的將她出賣，這樣的打擊對於秀靈來說，實在是難以想象的。

腦中反應過來林啟詢問的問題，秀靈停下了步伐。

“……這是作為精英，應該有的覺悟。”

她似乎已經收拾好了情緒，面色如水，紅唇輕啟，聲音中聽不出有任何的波動，漠然的神色此時在林啟看來，卻分外的令人心痛。

“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活到被靈會榨乾利用價值，直到拋棄的那一天。”

“只是這一天，恰好就是今天。”

“僅此而已。”

她纖長漆黑的睫毛下，宛若有秋水流轉的美眸凝視著前方，神色之中卻沒有聚焦點，麻木的神情更像是在掩蓋最內心深處不知是什麽的想法。

街上的喧囂依舊在空氣中肆意蕩漾，和煦的暖風吹在身上，卻絲毫不能帶來一縷溫暖，反而隨著體表的汗液被蒸發，身體的熱量陡然隨風消散。

讓人不禁一個寒顫。

“……”

林啟愕然，一向擅長接話的他居然在這時找不到任何話來安慰秀靈。

這個神情，好像在哪裡見過?

心中的熟悉感讓林啟走神了一瞬，腦中莫名浮現了一個猩紅眼眸，同樣面無表情的黑發少女。

“你不用安慰我。”知道林啟在想什麽，秀靈閉合上雙眼，整理了下語言。“這只是我自己的命運而已。”

說罷，秀靈向前走去。

陽光明媚著，將世間的一切都變得亮堂了起來。凝視著秀靈的背影，林啟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小院裡發生的一切。

明明她有著對男人的極度排斥，卻願意主動貼上一個並沒有多少好感的男子，當時林啟以為，她只是因為私心而在利用自己而已。

但其實，如果能拋開感情，很容易就能發現，她所做的一切，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靈會。

或許在遇到他之前，秀靈為靈會做出的犧牲更多。

如果當時自己答應了的話，會發生什麽顯而易見。

最起碼的，兩人會接吻，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麽，那得分人而定。

而能抵擋下秀靈如此誘惑的男人，還是在追求秀靈的男人，相信這個世界上並不多。

而對於秀靈來說，她的舉動，就仿佛是一個人，極度討厭某種食物，卻不得不天天咽下它，並且還得自己主動要求加菜。

食物尚且讓人如此抵製，更何況秀靈隨時面對的，是一群不知道底細的惡魔。

吱呀

進入房間，林啟轉身關好門，看著秀靈自覺地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便去將水燒上了。

“抱歉，回來之前沒什麽準備。”林啟歉意地笑著，手裡忙活著衝洗抹布，將四五個月沒有打掃過的房間進行著簡單地處理。“家裡有點髒，別見怪。”

“沒事。”

秀靈似乎並沒有在意林啟的話，反而四處打量著他的房間。

平時的她，似乎並不會做這種舉動。

一邊擦拭著桌子，一邊悄悄瞥著秀靈的側顏，就仿佛在做什麽虧心事一般，等秀靈察覺到他的目光看過來時，他便又慌忙移開了目光，盯著手中的抹布，用力擦著。

於是房間又陷入了奇妙的沉默。

進行過簡單的清掃，起碼可活動范圍都沒有太髒的部分，林啟才將抹布重新後，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一出洗手間，林啟便看見了秀靈一人獨坐，盯著從窗戶射進來的一縷陽光出神。

余光瞥見林啟出來，她原本無聚焦點的眼神頓時收了回來，斜眼看了過去。

林啟擠出了標準的微笑。

秀靈愣了下，卻沒有以微笑回應，只是神色不改地又轉了回去。

氣氛沉默著。

靈會對於她的意義， 應該就是家了吧。

被自己的家親手培養大，然後又親手被拋棄。

腦海中莫名想起一句十幾年前很流行的非主流話語。

如果知道最終會失去，那還不如最初不要擁有。

而像自己這種人，因為沒有擁有過，所以對於失去時候的痛苦無法做到感同身受，但卻會更加羨慕別人擁有過的曾經。

因為家那種東西，隻存在於想象中。

“……”

緩步靠近，林啟的身體卻不知為何沒有在秀靈身邊的椅子停下。

“……除了靈會，你就找不到其他存在的意義了嗎?”

“……?”

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凝視著那縷陽光下灰塵飛舞的秀靈，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什麽時候又出神了。

被低沉柔和的聲音拉回了現實，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向身後看去。

然而一個更溫暖的胸膛貼了過來。

“！?”

秀靈回過頭，對方卻輕閉目，靠了過來。

“如果沒有的話……”

林啟緩緩睜開眼，和錯愕中的秀靈額頭相抵，輕吸了口氣，頓了下。

“我想，我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