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啊！起火了！！”

　“媽媽、媽媽……”

　“快跑！別愣著！！”

　起火了?！

　聽著外面慌亂的聲音，張凡“嗖”地一下站了起來，警惕地看向了雪懿。

　看著雪懿一聲不吭的樣子，張凡皺了皺眉，聲音都有些低沉。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

　雪懿喃喃地重複了一遍，輕聲笑了笑，緩緩站起了身。

　“不過是那些人來報復我了而已。”

　報復?

　張凡愣了一下。

　果然……

　“讓我們身體失去力氣的人，就是你吧?”

　看著張凡直接質問著雪懿，黎言神經迅速緊繃了起來，一把拉過芝靜，將她護在了身後，警惕地看著雪懿。

　“嗚……”

　無心也仿佛懂了什麽似的，嘴角微微抽搐著，露出裡面的利齒。

　芝靜有些焦急地看了看張凡，又看了看雪懿。

　“不是母親……”

　“是我哦。”

　“?！”

　雪懿視線落在芝靜身上，有些疲憊地笑了笑。

　看來之前那些進入靜夜森林的精英，之後都莫名消失這件事，就是雪懿乾的了。

　“母親。”靜兒輕歎了一聲，緩緩走到了雪懿身前，看向張凡等人的眼裡滿是堅定。“還有我在呢。”

　“……”

　靜兒嬌弱纖瘦的身影擋在雪懿身前，堅定的背影，讓雪懿恍惚了一瞬。

　……皓白。

　“沒事。”雪懿迅速緩過神來，笑著搖了搖頭，輕輕將手搭在了靜兒的身上。“反正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們也沒必要再繼續隱瞞下去了。”

　“不行！”

　靜兒突然大喝一聲。

　“……”

　淚眼模糊地轉過頭，靜兒輕咬紅唇，聲音有些哽咽。

　“還沒到最後一刻呢，您如果放棄了，還怎麽等……”

　“……”

　說到一半，看著雪懿正苦笑地看著自己，靜兒突然愣住了。

　要等的人，都已經來過了。

　“切……”

　不甘地咬了咬牙，靜兒頓時埋頭向外跑去。

　“靜兒?！”黎言瞪大了眼睛，看著外面開始隱隱飄過的煙霧，迅速將芝靜輕推向了張凡。“凡哥我去追她！這邊就交給你了！”

　“嗚啊！”無心也快步跟著黎言跑了出去。

　“……小心一點。”

　“知道了！”

　這邊頓時少了三個人，張凡深吸了口氣，凝神看向了雪懿。

　“現在，你可以說說，這是怎麽回事了吧?”

　“或許說出真相，我還能幫上一點忙，畢竟怎麽說這十天也是受你照顧了。”

　“……”

　一言不發地拿起桌上的酒壺，雪懿猛地仰頭給自己大口灌下，“咕咚”的吞咽聲，仿佛是在發泄著自己的情緒一般。

　張凡見狀，也只是微微皺眉，將準備過去的芝靜拉住了。

　“聽話，從現在開始，你不準離開我身邊。”看著芝靜，張凡的語氣分外嚴肅。

　“……”

　“呼啊。”雪懿一口氣將酒壺中所有的酒都灌進了肚子裡，才滿意地擦了擦嘴，咧嘴笑著看向了芝靜。“好了，出去陪我走走吧。”

　“別這麽警惕地看著我，我如果想要你的命的話……”

　看著張凡滿臉警惕之色，雪懿眼裡突然多了一絲不屑。

　咚咚！

　“張凡?！”

　感受到自己的心臟突然猛縮了一下，張凡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痛呼一聲，頓時半跪在了地上，死死地揪著自己的心臟部位。

　靠……這女人！！

　“只是一念間的事而已。”

　雪懿淡漠地瞥了張凡一眼，將酒壺隨手一扔，轉身向外走去。

　張凡眼睛漲紅，死死地咬著牙，背後冷汗瞬間如雨般地下。

　“張凡……”

　“……我沒事。”

　稍稍喘了口氣，張凡盯著雪懿的背影，在芝靜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了身。

　“好了小子，陪我走走吧。”

　外面煙霧逐漸開始彌漫起來，明月卻絲毫不受影響，掛在枝頭一動不動。

　一陣微風吹過，涼涼地撫在身上，雪懿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頭髮。

　“……”

　張凡猶豫著，還是在芝靜的攙扶下，緩步來到了雪懿的身邊。

　“哦，把你還剩下不到兩成的靈力收起來，不然傷到我女兒的話，就算是那老鬼附在你身上，我也絕對會宰了你的。”

　察覺到張凡體內的靈力時刻準備著，雪懿轉過頭微微笑道。

　芝靜聞言，愣了一下。

　“……”

　呼，算了。

　張凡歎了口氣，乾脆放松了下來。

　確實，如果這女人想要我的命的話，怕真只是一瞬間的事。

　“走吧，我邊走邊說。”

　見雪懿轉身逆著人群，向外走去，張凡和芝靜對視了一眼，還是迅速跟了上去。

　此時逆著人群走，很容易就會被恐慌逃命的人群衝散，於是恢復了力氣後，張凡一把將芝靜拉近了懷裡，以防她被衝走。

　回頭看了一眼被張凡摟在懷裡的芝靜，雪懿無奈地笑了笑，輕輕抬起了一隻手。

　“既然這些人會讓我女兒受傷的話……”

　啪

　一個響指。

　世界安靜了。

　什麽?！！

　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汗毛宛若尖針一般地豎了起來，張凡有些僵硬地回過頭，看向了自己身旁的街道。

　空無一人。

　剛剛還在擁擠著、尖叫著，拚死逃命的村民……

　咕咚

　張凡咽了口唾沫。

　全都消失了。

　“哦，別擔心。”似乎是猜到了張凡心中所想，雪懿微微笑道。“我還做不到讓你直接人間蒸發的地步。”

　“只是因為那些人，本就是我創造出來的而已。”

　創造出來的?

　張凡駭然。

　等等，既然這些人都是被創造出來的話，難道……

　那個靜兒，也是假的?！

　“……”

　雞皮疙瘩再次蔓延了上來。

　“好了好了，明明是一個穿越者，居然還為這種事情感到震驚，我可真替你悲哀啊。”

　嘲弄地看了一眼張凡，雪懿的視線還是停留在了芝靜身上。

　微微笑了笑，雪懿繼續向前走去。

　“不瞞你說，這個村子，都是我創造出來的。”

　雪懿笑著，似乎在回想著什麽。

　“二十年前，我偶然間得到了一扇穿越門，來到了這個世界。”

　“那個時候我還是個黃毛丫頭，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也獲得了一個紅品妖神的認可。”

　“作為一個穿越者，我身上自然是少不了一些天賦外掛，所以最初的時候，我在這個世界結識了一群朋友，和他們一起在異世界闖蕩，一時間也還算小有名氣。”

　“那個時候，我可真時刻幻想著自己就是某個電視劇或者小說裡的主角，就是順風浪不死，逆風能翻盤的那種。”

　“……”

　張凡還是和雪懿保持了一段距離。

　雪懿見狀，也不在意，看著遠方的明月，繼續敘述著。

　“不過當我遇到皓白的時候後......我對他一見鍾情了。”

　“我知道自己遇到了能托付終生的人。雖然他很多時候都很不靠譜，偶爾還需要我來保護他，哈哈。”

　“之後在我霸王硬上弓的計謀下，嘿嘿，皓白還是從了。”

　張凡嘴角抽搐了下。

　“那段日子，可能就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了……”

　雪懿眼神有些飄遠，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們的生活很簡單，居住在一個小山林裡，自力更生，沒有外面的打打殺殺。雖然平時我們偶爾也會發生爭執，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他屈服，哈哈，這麽想來，我還真是霸道啊。”

　“在婚後的一年，我們有了芝靜。”

　收回目光，雪懿看向了芝靜，眼裡滿是溺愛之色。

　“那個時候，皓白那老鬼每天都會趴在我肚子上，聽她有沒有動靜。”

　“……”

　芝靜愣愣地看著雪懿，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怎麽表達。

　“不過啊，小子，我可告訴過你了。”

　“這個異世界，比你想象的，對我們這些人可殘酷多了。”

　身後的明月消失，前面隱隱有火光開始出現在視野之內。

　雪懿微微挑眉，一手輕抬，那原本灰蒙蒙的天空頓時有厚重的鉛雲，向前方匯聚。

　影響天象?

　張凡驚愕了。

　“……在芝靜出生的半年後，我和皓白以前的組織找上門來了。”

　“組織?”

　“嗯。”雪懿皺著眉，眼神一直盯著前方，似乎這種影響天象的舉動，對她也消耗不小。“我以前是靈目的人。”

　靈目的人?

　“而且很不巧的是，皓白他是正冠盟的成員。但是又湊巧的是，我們倆都是精英級別的，所以那些人為了防止我們互相泄密，就找上門來了。”

　風輕雲淡的語氣，就仿佛在說什麽與自己毫不相乾的事一般。

　“雖然我和皓白拚勁了全力，支撐了整整兩天，但由於當時來的有十來個精英，我們還是戰敗了。”

　“嘿，不過，我還是在臨死前拉走了八個墊背的。”雪懿突然咧嘴笑了笑。“怎麽樣?沒丟我們穿越者的臉吧?”

　意識到雪懿話中的關鍵點，張凡抿了抿嘴，沒有接話。

　“但是由於我的精神力量不弱，在那場戰鬥的五年後，我的一縷魂魄飄到了這片陰森的森林裡，並且開始本能地吸食了森林的其他靈魂。”

　“又過了五年，我開始慢慢恢復了記憶和意識，不過依舊只是勉強維持著靈魂形態。”

　“這片森林裡的靈魂經過那麽多年，早就被我吸食的一乾二淨，所以在之後沒有補充的日子裡，我的靈魂體開始一點點衰弱下去。”

　“所以你就想到了讓其他靈契者進入森林，然後給你補充食物?”張凡皺眉問道。

　“嘿嘿，你小子反應還不算慢。”雪懿有些艱難地回過頭，笑道。“所以你感受到的力氣消散，其實就是我在吸食你的靈魂而已。”

　“……”

　媽的，真的是女鬼。

　“畢竟我還不能走啊，我還有在最後一刻之前，想要看到的人呢。”

　雪懿看了看芝靜，又看了看張凡，微微笑了笑。

　“當時我以為，我沒能在那場戰鬥中保護好靜兒，因為她躺在皓白懷裡，一點哭聲都沒有。”

　“所以在這裡我分出了一些精神力，創造除了自己想象中的靜兒……”雪懿眼裡閃過一絲愧疚之色。“讓她陪著我度過了這種難熬的等待時光。”

　“……”

　想起剛剛靜兒義無反顧地站在雪懿身前的樣子，張凡沉默了。

　“但是隨著現在敢進入森林的靈契者越來越少，其實我的精神力也在快要支撐不住了。”

　“就算沒有這場大火，一周之內，我也會因為缺乏供給而魂飛魄散。”

　“還是你小子的精神力比較強大，才讓我撐到了現在，誒，小子，你可別怪我啊。”

　張凡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不過現在，就算是讓我立刻死掉……哦不對，我早就已經死掉了。”

　“所以其實，我這個故事，也沒那麽悲傷。”

　“而且我的願望，現在已經完成了。”

　雪懿咧嘴笑了笑。

　嘩啦啦

　前面彌補的烏雲開始迅速降雨，雖然沒有雷霆湧動，雨勢卻是越來越大。

　隱隱還能聽見誰的咆哮聲。

　“我也滿足了，畢竟，靜兒和老鬼，我都見著了，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嗯?

　看著雪懿緩緩將手抬起，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張凡愣了一下，卻沒有躲閃。

　嗖！

　一道白光閃過，乾枯的傀儡出現在了三人面前。

　“……”

　看著眼前毫無生機的傀儡，雪懿張了張嘴，卻最終只是苦笑了下。

　“小子，便宜你了。”

　“今後我們一家，可都托付在你身上了。”

　燦爛的笑著，雪懿緩步向傀儡靠近。

　她一手輕輕撫摸著傀儡乾枯如柴的面容，凝視的眼中滿是深情。

　“……母親?”

　意識到什麽的芝靜，突然開口了。

　“……”

　將準備衝出去的芝靜一把拉住，拽進了懷中，張凡看著雪懿，一言不發。

　“母親?母親！母親?！”

　“......”

　張凡用力抱住了芝靜，任由她拚命掙扎，就是不松手。

　“……嘿，傻孩子，我不會離開的。”雪懿微微笑了笑。“我只是去見一個老鬼而已。”

　“你以後就好好的跟著這小子。放心吧，我隨時都看著呢。如果他敢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我會幫你收拾他的。”

　“對了，還有那孩子。”雪懿看向了張凡。“她......可能已經有自己的意識了。”

　“雖然我沒有讓她直接消失，但脫離了我，她也不能單獨存活多久。”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讓她之後來找我，好嗎?”

　“......”

　知道說的是誰，張凡看著地面，點了點頭。

　“我沒那個老鬼那麽囉嗦，所以就說這麽多了。”

　“......”

　愣愣地看著雪懿的笑顏，芝靜停止了掙扎。

　啪嗒

　天空雨滴落下，滴落在傀儡臉上，枯瘦的臉頰滑下。

　“......呵，老鬼，都成這樣了，你居然還會傷心啊......”

　眼中有淚水溢出，雪懿卻是微笑著，輕輕撫摸著傀儡的臉龐。

　“沒事，我們女兒，確實不會再讓我們擔心了。”

　“畢竟是你看中的人呢......”

　“......”

　張凡微微垂頭， 將懷中顫抖的芝靜緊緊地抱住。

　“讓你等了這麽久......實在是抱歉了。”

　雪懿眼簾微垂，雙臂環繞住傀儡，整個人都貼合在了傀儡身上。

　張凡眼皮微微抬了抬。

　傀儡緩緩抬起手，將雪懿輕輕抱住。

　雨勢漸大。

　“......”

　“謝謝。”

　微微笑了笑，雪懿輕閉上眼。

　“久等了......”

　“皓白。”

　柔軟的唇輕輕觸碰上乾瘦的傀儡。

　靜夜森林中，一抹柔和的白光陡然照亮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