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子,這個白老板的身份有沒有什麽問題?”
棲霞路附近的一間小型日式料理店裡,身穿男裝的北原香子,也就是白老板如今最信任的秘書趙夢琴,正在和一個禮帽壓得很低的男子說話。
“師兄,您的脊背最好不要挺得那麽直,這樣很容易泄露您軍人的身份。老師在世的時候已經提醒過您很多次了。”
北原香子沒有回答對面男子的問題,反而提醒對方。
“哈哈,”對面的男子咧嘴,發出低笑,“親愛的香子,島城並不缺乏當過兵的路人,這是個非常尚武的城市。你有時候實在是太認真了。當然,這也正是你最可愛的地方。”
“師兄,你!你忘了老師的結局了嗎?我們這一行,經不起任何的錯誤!”北原香子看上去言笑燕燕,說出的話卻分外嚴厲。
野田向敏的脾氣並不是很好,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那麽,挨一頓揍應該是最輕的懲罰。
但是,面前的這個女扮男裝的家夥,卻是他最喜歡的師妹,也是他一直以來愛慕的對象。
所以,野田向敏隻是微笑著點點頭,回答道:
“好的,香子,我吸取你的意見。”
但是與此同時,他在桌子底下的腿卻悄悄的伸進了香子的兩腿之間,隔著厚厚的衣褲,輕輕的摩擦著香子的肌膚――雖然實質上這並沒有什麽特殊的觸感,但野田向敏卻感受到一種極度的刺激。
北原香子無奈的搖搖頭,對這個師兄,他已經提醒了無數次,但是,他卻似乎從來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當然,在他的一再請求下,香子像是恩惠般的給了他一點甜頭,不過,這種甜頭的次數是非常非常少的,至少到現在,兩人之間像正常男女一樣的幽會也隻有兩次而已。
香子不耐煩的用膝蓋將野田向敏不老實的腿頂開――她的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白老板那時而嚴肅,時而調笑的面容。
這個家夥,到底可不可靠?
野田向敏看著面前秀眉微蹙的香子,眼神裡露出迷醉的神情――面前的這個姑娘,可真是一個難得的尤物啊!
雖然,她長得可能不是最美的,但是在某些場合裡,她可能才是最好的。
野田向敏實在不忍心,讓她再從事此類的工作,一旦想到在某些情況下,她會在別人的身下婉轉承歡――比如那個白老板,野田向敏的心就像被利刃攢刺一樣痛苦。
不過,這就是工作,不是嗎?
他和那些中國人不一樣,在日本人看來,工作就是工作,情報人員做的隻是一項有意義的交換,隻要香子的心依然屬於自己,依然忠於大日本帝國,那麽一切就都是可以接受的。
他靜靜的看著眼前依然在沉思的香子,不由得問道:
“香子,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香子終於開口說話了:
“師兄,您聽過我剛才對您的描述。這個白老板的身份背景據說是南洋一個富豪的公子,但具體的身份,我們還沒有查到。不過從他現在的表現來看,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很符合一個商人的邏輯。”
“包括和宣統的接觸?”
野田向敏突然問道。
“對,他對溥儀講了一個故事,我可以說給你聽。”北原香子將耿朝忠講給溥儀的那個怎樣娶到洛克菲勒女兒的故事講了一遍。
“哦?”
野田向敏很有興趣的聽完故事,開口說道:
“看樣子,他很坦誠啊!他是用一個故事的形式,來向溥儀說明,自己是在利用他,但這個利用,一點都不讓人難過,甚至還能讓人舒適。”
“沒錯,”香子也露出一絲欽佩的表情,“這個人給我的印象就是,特別坦誠,有種事無不可對人言的感覺,所有的計謀,也都是陽謀。並且在進行這些陽謀之前,會提前給對方安排好處,這讓對方很難拒絕。比如,自從宣統入股白老板的公司後,身在島城的滿清遺老,至少給他投資了十六萬大洋!而白老板,隻是花費了一千大洋的見面禮和價值六千大洋的軍火。
哦,對了,最近他還為宣統買了一輛價值八千大洋的裝甲轎車,當然,這是在他收到很多股金之後了。”
北原香子一席話說完,野田向敏的臉上露出一絲嫉妒的表情,不過,他很快掩飾了這一點,微笑著調侃道:“香子,看樣子,你很欽佩他啊?”
“不,他隻是一個商人而已,這種技巧,我很欣賞,但欽佩還談不上。”
北原香子一口否決了野田向敏的猜測――她知道這個師兄的想法,她可不想讓這個師兄因為一些個人情緒的原因讓事情變壞。
在她看來,這個白老板目前尚未表現出明顯的政治立場,所以,還是可以爭取乃至收買的。
想到這裡,他再次開口對野田向敏說道:
“師兄,我有一個計劃,我們是否可以適當的給這個白老板一些甜頭?我最近了解到,他一直在為如何打入奉天和旅順口發愁,在他看來,北方的青島,濟南,奉天,長春都是商業上尚未開發的處女地,而我們,在這些地方都很有力量。”
“哦?你的意思是,我們給他的商業活動提供便利,從而進一步的控制和收買他?”
野田向敏突然來了興趣。
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畢竟,老師的關系隻是老師的,並且老師死的很突然,並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的交待。雖然自己也在這幾個月裡,與鹽田公館的谷狄華雄前輩和日本領事館進行了會面,但是想要達到老師那種程度,明顯不是一時半刻可以做到的事情。
所以,自己現在在島城的根基其實很弱,也沒有完全依附於自己的商業勢力。
“是的,”香子開口了,“我們可以嘗試給他提供一些方便,甚至,您可以用一個日本商人的名義對他進行入股,您覺得如何?我想,權衡利弊後,他不會拒絕的。”
“好,我考慮考慮,過段時間我給你答覆。”
野田向敏點頭表示同意,然後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說道:
“時間還早,要不,我們去居酒屋喝一杯?”
“不了,”香子的臉上露出十分遺憾的神色,看樣子,她也十分想和野田呆一起,隻是因為一些無法拒絕的理由罷了,她誠懇的看著野田向敏說道:
“師兄,您知道的,我現在和一個中國姑娘住在一起,那個姑娘是和我競爭的失敗者,前幾天,她住的地方被人攆了出來,所以找到了我,如果晚上我不回去,我想會被她發覺的。”
“好吧。。”
野田向敏隻能無奈的點頭,他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好時機,至少,這件事情,他還需要和谷狄華雄交待一下。畢竟自己曾向那個老頭子誇下海口,可以搞得到溥儀那邊的詳細動向。
兩人起身告別,北原香子悄無聲息的從這家店的後門繞了出去,不過,這一切,卻被另一個女扮男裝的跟蹤者看在眼裡。
這個跟蹤者卻沒有繼續跟下去,反而叫了一輛黃包車,開向了白公館。
..........
“哦?她去見了一個人?”
耿朝忠同樣用手輕輕撫摸著對面女子的手背,而對面的女子顯然已經習慣了兩人之間這種親密的接觸,但是,當耿朝忠的腿微微跟她的膝蓋接觸的時候,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玉真輕輕的踩在了他的腳背上。
“我們在談工作,你能不能別動手動腳!”
玉真俏臉微紅,薄嗔淺怒的埋怨著。
“抱歉,不好意思我咯您腳了。”
耿朝忠連忙嬉皮笑臉的道歉。
啪!
玉真的手又翻過來打在耿朝忠的手背上,但是緊接著,又輕輕的在耿朝忠手背上摸了一把,以示安慰。
“好了,沒什麽大事。”耿朝忠收斂了笑容,嚴肅的說道:
“今天是你第一次跟蹤,很成功,但是,也與這趙夢琴沒把你放在眼裡有關,即使發現了,你也可以用好奇來掩飾。不過,我們仍然不能排除她殺人滅口的可能性。並且很可能,她真的會殺人滅口。”
“我不怕她,我也練過。”玉真很是自信。
“這年頭,誰還沒練過呢?但是,隻要你們一交手,我的計劃可就完了!”耿朝忠說道。
“好吧,不過,我不會讓她發現的,我也是一個老地下了。”玉真仍然辯解。
“島城有句話,淹死的都是采珠的。采珠的水性不好嗎?我的身手你知道的,但我仍然天天去友誼會館練武,你一個丫頭片子,就不能謙虛點?你得知道,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這是我黨一位高級幹部說過的話,你怎聽不進去呢?”
耿朝忠用毛委員的名言來勸誡自己的小情人。
“好吧,我記著了,不過我得回去了,回的晚了我怕趙夢琴懷疑。”
玉真站了起來。
耿朝忠突然有點後悔剛才的話了。
“好吧,你從後門出去。”
耿朝忠咬咬牙,還是指點玉真離開。
玉真咬著嘴唇,開始往門外走,不過緊接著,一股香風掠過,她飛快的跑了回來,冰冷的嘴唇在耿朝忠的臉頰上微微一按,這才離開。
耿朝忠傻笑了好久,才恢復了正常。
這段時間裡,在玉真的強烈要求下,她借口房租到期,強行到趙夢琴的房子裡暫住。
當然,她的理由很冠冕堂皇,是要就近監視趙夢琴的一舉一動,但是耿朝忠明白,她的另一個意思,就是看住趙夢琴,避免這個女人和耿朝忠走得太近。
女人們一旦碰上這種事,智商頓時就會提升兩倍。
耿朝忠隻能無奈的攤手同意。
再說,他也確實需要一個人看住趙夢琴。
現階段,還真是找不到一個比玉真更好的人選。
但是,這也讓他更加擔心。
畢竟,玉真面對的可是傳說中的日本女特務,萬一哪天被發現了,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正所謂關心則亂,雖然耿朝忠明白,在自己沒有暴露之前,趙夢琴肯定還要潛伏在自己身邊一段時間,但是,每天晚上他仍然是提心吊膽。
不過,這幾天讓他擔心的事兒不止一樁,因為,黨調科那邊,有件事情也讓人頭疼。
沒錯,是吳澤城挑釁劉一班的威嚴,胖揍了劉一班秘書余衡的事兒。
本來,按照耿朝忠的設想,打余衡不會惹出什麽大亂子,就連吳澤城也這麽想。
但是,他們都想錯了。
因為,這余衡竟然也不是一般人!
他竟然是南京中央黨部乾事余浚維的兒子!
當然,這是吳澤城打了人之後才知道的!
這劉一班本來都打算走了,不願意和吳澤城計較,哪知道,這一下可捅了馬峰窩。
要知道,劉一班此去南京,正是要去中央黨部,這人還沒去,就得罪了中央黨部實權人物余浚維,這事情,如果不給余乾事個交待,那劉一班到了南京,這小鞋就有的穿了!
所以,劉一班二話沒說,就派人下了吳澤城的槍,將他連夜帶到了南京,接受黨紀處理。
這擺明了是讓余家父子出氣的!
不過這麽一來,耿朝忠可就欲哭無淚了!
本來還指望著給新來的科長搞個好印象,這下好了,吳澤城能不能回來都成了問題!
想到這裡,耿朝忠連忙又撥通了黨調科的電話,不過,那邊依然是一堆忙音。
看樣子,劉一班也忙的很。
不過片刻後,劉一班的電話竟然打了回來,話筒裡劉一班的聲音隱隱有點激動:
“小耿,我已經接到上峰的命令,明天就回南京。我科裡還有很多事要安排,就不過去見你了。不過我先提醒你,這次來的科長是國防部二廳參謀本部的徐先勇,這個人你最好打聽打聽,不是個善茬。你們可得小心在意了。”
耿朝忠連忙恭喜,一打聽之下,才知道,這回給劉一班安排的職位是中央黨部組織部調查處副處長的職位,主管文化監管方面,也算是是黨調處南京的實權人物了。
不過,劉一班提到的這個新來的徐先勇徐科長,耿朝忠卻沒有聽過,不過光聽名字,就讓人有種不祥的預感。
想到這裡,耿朝忠連忙給曹光遠打電話。
這曹老哥一直在南京政保處,應該對國防部的情況有所了解,最重要的是,此人對耿朝忠的情況一直心知肚明,並且在耿朝忠假死之後,第一時間就給黨調科發來了唁電。
所以,耿朝忠在後來籌辦萬達實業股份公司的時候,第一個就邀請了曹光遠入股,作為自己的後台之一。
轉了好幾次機,報上了自己和曹光遠約定的假名,剛撥通電話,那頭就傳來了曹光遠爽朗的笑聲:
“小老弟,這麽久不聯系我,今天是那股歪風把你吹過來了?”
兩人寒暄片刻,耿朝忠也不藏著掩著,開始向曹光遠打聽情況。
“老哥,向你打聽個情況,國防部參謀二廳的徐先勇,您知道嗎?”
“徐先勇?知道啊!這人是黃埔二期第二名畢業,剛畢業就被調到了參謀部,這也呆了好多年了。怎麽了?你認識它?”
一說徐先勇的名字,曹光遠立馬就反應了過來,看來,這是個名人。
“這位徐長官,要調到島城來做科長了。”耿朝忠回答。
“啊?劉一班要走?”
曹光遠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不過他馬上給耿朝忠提了一個新情況:
“這徐先勇在國防部是老資歷,現在至少也是中校,去島城當黨務調查科科長,算是高配了,估計也呆不了多久。看樣子,應該是為了應付閻錫山。你不知道,他的父親和閻錫山是世交,上面派他來,應該是考慮了這層關系。”
兩人又商討良久,耿朝忠終於搞明白了情況。
這徐先勇的父親和閻錫山平輩,山西人,也是辛亥老人,名字叫徐以價,所以曹光遠很是熟悉。
辛亥革命發生後,身為中級軍官的徐以價和閻錫山都允諾在太原起義,但當徐以價派人猛攻巡撫府邸的時候,閻錫山則把部隊調到巡撫府邸的背後,等待時機,這樣不但可以在起義軍勝利時,他第一個攻入府邸,奪取首功,還可以在起義失敗時,率先幫助清政府鎮壓起義軍,奪取首功。
總之,他都是首功。
更重要的是,他的部隊在起義中損失最小, 起義後就可以讓部將張培梅迫使山西議會推舉自己為山西都督。
果然,事發之後,出力最多的徐以價,反而被出力最少的閻錫山摘了桃子,徐以價一怒之下去了上海,從此以後和閻錫山分道揚鑣。
不過,這件事以後,閻錫山也許是心存愧疚,一直對徐以價頗為尊重,後來,兩人也逐漸恢復了關系,徐以價的兒子徐先勇考上黃埔軍校,後來加入國防部,閻錫山也是說過話幫過忙的。
看來,南京政府的每一次派人,考慮的都很多啊!
不過,耿朝忠更感興趣的是閻錫山的行為方式――沒想到,這個老西兒竟然這麽狡猾!
這種高明政客的投機思維方式,通過兩面下注盡可能降低風險的方法,還真是讓人歎為觀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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