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南京細柳巷裡,古順章也在和自己的幾個手下密談。
自從叛變反水後,古順章收編了以前紅隊的部分殘余勢力,在黨調處裡組建了自己的班底,被徐恩曾任命為黨調處特別行動科科長。
雖然人數隻有八人,但這些人,都是古順章的心腹手下,久經訓練,能力出眾,論戰鬥力,要遠遠高於現在黨調處行動科的人手。
此刻,八個原紅隊叛徒正圍攏在古順章周圍,聆聽著古順章的指示。
“金生,那個特務處的方組長,調查的怎麽樣了?”古順章看著眼前自己的心腹手下林金生問道。
“照片太模糊了,不太好查,不過,那個留下來接受記者采訪的行動隊員,我們已經找到了眉目。”林金生回答道。
“說說看。”古順章抿抿嘴唇。
“此人名叫王劍秋,是陸軍軍官大學第八期步兵科的學生,尚未畢業,在學校內比較活躍,認識他的人很多。按照時間推算,此人應該是在兩個月前被選拔進特務處,擔任行動隊員的。
照常理推算,這個王劍秋是第八期的,那這個方組長應該至少是第七期甚至第六期,很可能跟戴雨農是同一屆畢業。但這些人早已畢業,散落外地,陣亡者也多,調查起來實屬不易。”
林金生詳細的介紹最近一段時間的調查情況。
“不用麻煩,盯住雞鵝巷53號的進出人員,找到這個王劍秋,看看他平時都和什麽人接觸,然後再進一步縮小范圍。”古順章開口道。
“是,我已經安排人去盯了,”林金生點點頭,“不過此人平時早出晚歸,很少與其他人接觸,並且外出也很警覺,看得出訓練有素。”
“訓練有素?”古順章哈哈大笑,“現在中國,還有誰能比我們紅隊訓練有素?”
大家都面露尷尬之色。
“叫慣了。”古順章不以為意,“都是自己人,沒那麽多事,無論是紅隊還是現在的特別行動隊,都隻是個代號而已。”
“老大說的是。”大家紛紛點頭。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一個隊員走進來,在古順章的耳邊低語幾句。
古順章微笑的表情,突然有點凝固。
“好了,大家都下去吧!”古順章突然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幾個屬下都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林金生沒有走――作為古順章的貼身保鏢,他須臾不離古順章左右。
看著古順章的表情,林金生突然覺得有點奇怪,作為從十七歲開始,就跟著古順章混青幫的林金生,還是第一次看到古順章的這個表情。
似乎有點畏懼,又似乎有點歡喜,歡喜中,還帶著回憶。
他一定想起了什麽往事。
足足過了半小時,古順章似乎下定了決心,他站起身,從懷裡拿出一個牙套,塞入口中,然後又戴上了一個老式黑框眼鏡,瞬間臉型大變。然後,他又拿出一塊疊的四四方方,帶著綁繩的布墊,往背部一綁,轉眼間,一個戴黑框眼鏡,略微有點駝背的中年人就出現了。
“走吧,今天跟我去見一個老朋友。”
古順章的喉嚨裡發出沙啞的聲音――不獨容貌,就連他的聲音都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恐怕就是徐恩曾走到他面前,也認不出這個人就是古順章。
林金生點頭答應,也畫了一下裝,然後跟在古順章後面,走出了屋門。
兩人出了細柳巷,沿著大街小巷繞了幾個圈,確定無人跟蹤後,來到了一處名叫周記酒樓的飯館,林金生點了一根煙,站在樓下警戒,古順章則獨自一個人來到了樓上的一間包間。
他沒有點菜,隻是要了一壺酒,點了一盤花生米,一邊飲酒,一邊將花生米扔進嘴裡。
片刻後,門被有節奏的敲響了。
“請進。”古順章放下了筷子,眼睛緊緊的盯著屋門。
一個身材極為高大,體型也極為肥胖的中年人推開房門,走進了房間,他同樣戴著一副眼鏡,圓圓的臉上,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他慢吞吞的走到了古順章的面前,嘴裡面冒出的卻是一段俄語:
“когдалучсветапрониквтемноту(當第一縷光照進了黑暗)。”
“вэтомсветеестьгрех(那這束光就有了罪)。”古順章的嘴裡也冒出了一段俄語,隻是沒有那麽標準。
“老朋友,我們又見面了。”中年肥胖男人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笑容。
“是啊,自從蘇聯一別後,我們大概有七年沒見了吧!”古順章臉上的笑容同樣很複雜。
“我以為,這次你不會來。”中年胖男人微笑著坐到了古順章的對面。
“我以為,這次你不敢來。”古順章微笑著,為中年胖男人倒了一杯酒。
“你知道,我的膽子一向很大。”中年男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我的膽子也一向不小,”古順章舉起酒杯,敬了敬,“為您教過我的一切。”
“為什麽?”中年胖男人放下酒杯,略帶棕色的眼珠凝視著著古順章的眼睛,猶如一抹深潭。
“不為什麽,我累了。”古順章回避了中年人的凝視,拿起酒壺,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順便給中年人滿上。
“如果隻是累了, 你有很多種選擇,為什麽非要選擇這一種?”中年男人的臉上,似乎有點痛楚,又似乎有點惋惜。
“我們這行,沒有那麽多選擇。他們可以出國,可以退黨,甚至加入對方都沒有關系,但我不行。”古順章歎息道。
“你可以去蘇聯。”中年男人說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古順章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再說,你自己都不敢回蘇聯,卻讓我過去,你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中年男人默然。
片刻後,他又開口了:“其實,我們還得謝謝你,至少,你沒有告訴他們我們的下落。”
“我不是瘋狗,”古順章搖了搖頭,“從始至終,我都沒想傷害任何一個老朋友,伍豪,陳庚,就算和我一直不對付的康盛,我都沒有動。我隻是抓了幾個從來不認識的家夥。”
“你的意思是,他們還得謝謝你了?”中年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他們謝我的方式,就是殺了我全家二十多口。”古順章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這一句話,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你知道紀律,沒有人想那麽做。況且,始終是你犯錯在先。”中年人的臉上,似乎有點同情。
“哈!”古順章的臉似乎有點扭曲,“這就是我厭倦了這種生活的原因,這個工作,是世界上最喪心病狂的工作。沒有是非,沒有道義,隻有赤裸裸的得與失。我,隻想做回一個正常人。”
“你已經沒有了信仰,”中年男人搖搖頭,站了起來,“或者,從來就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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