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點患得患失了,”耿朝忠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畢竟派仇越打進中共內部的事情,我還是有點把握的……”
“把握?”
戴雨農呵呵一笑。
“別忘了,我們是官,他們是匪!我們特務處做事,何必像赤黨那樣藏頭露尾?只要抓住了對方的把柄,完全可以用雷霆掃穴之勢,將對方一網打盡!有句話說的好,夜長夢多!”
“好!卑職現在就派人埋伏,今天晚上就將那個上海來的赤黨抓捕歸案,同時安排人去抓捕沐幼安!”耿朝忠臉上也露出堅毅之色。
“這還差不多,”戴雨農滿意的點點頭,“記住了,我們和中共不同,我們手裡有的是資源,也有的是力量,只要肯花代價,沒有什麽事辦不成!抓捕了沐幼安和這個上海來的赤黨,那就掌握了南京和上海兩處中共地下黨的鑰匙,我不信,這兩個人,一個都審不下來!”
接著,戴雨農看了看表,吩咐道:
“已經四點多鍾了,抓緊布置,具體行動由你來安排。今天晚上,我要將南京和上海的中共組織,一網打盡!”
“卑職領命!”
耿朝忠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快步走出了門外。
看著耿朝忠走出去的背影,戴雨農微微一笑,迅速撥通了一個電話,電話裡傳來了恭敬的聲音:
“老板,有什麽吩咐。”
“沈醉,給我盯緊上海那邊,如果那個喜鵲有什麽異動,立即就地抓捕!”
“老板放心,那家夥,現在還蒙在鼓裡呢!”話筒裡傳來一陣輕笑聲。
戴雨農微微一笑,放下了話筒。
這個剛剛負責重建上海地下黨組織的喜鵲,也太猖狂了,真以為日本人佔領了上海,黨國就拿他們沒辦法了?
黨國在上海的力量,要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首發 https:// https://
.......
“怎麽辦?怎麽辦?”
走出門外的耿朝忠,雖然臉上依然是一副志得意滿的表情,但他的心裡,稱得上是心急如焚!
戴雨農的老辣,遠遠的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耿朝忠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思維誤區——自己從事了太久的潛伏工作了,任何事情都會從潛伏的角度去考慮,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一種本能,這次制定的計劃也是如此。
但戴雨農不同!
他手握著校長授權的大量資源,無論人力,物力,還是智力,集中了整個中國最優秀的一部分人才。
更何況,他還有著國家機器的大義名分,他可不像我黨一樣,必須小心翼翼的走在懸崖邊上。
對戴雨農來說,即使這次錯了,也沒什麽大不了,他可以錯無數次,但對我黨來說,錯一次,就是滅頂之災!
耿朝忠憂心忡忡的走在前往甲二巷的路上,但他不知道的是,戴雨農做出這個決策的原因,並不單單是他可以接受失敗,更是因為,他早已經掌握了上海地下黨的行蹤,所以現在對他來講,派仇越潛入上海地下黨根本就是畫蛇添足。
因為那裡,有著一個自特務處成立以來,最年輕,也是最才華橫溢的間諜——沈醉!
........
必須趕快破局!
耿朝忠的大腦也在極速運轉,沐幼安是特務處陳恭樹早已盯住的對象,而曹光遠的身份則更為重要,他負責著我黨和蘇聯東側交通線的重要人物,如果這條線被破了,那會造成全局的動蕩!
因為,這條交通線,不僅關系著去蘇聯人員的培訓,還關系著大量的金錢往來,這對現在處於重重圍剿中的根據地來講,可謂是生命線!
至少,也是兩條主動脈中的一條!
但,南飛那邊實在聯絡不上,自己的謀劃,也已經瀕臨失敗的邊緣,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通知地下黨在南京的總負責人,遊無魂!
耿朝忠的耳邊,又想起了南飛交待自己的話語:
“如果遇到特殊情況,可以聯系南京地下黨負責人遊無魂,接頭暗號,二類暗號。”
.........
“通知仇越,原計劃取消,今天晚上,誘捕中共上海來人!”
耿朝忠的第一句話,就讓面前滿臉希冀的王劍秋一愣。
“別愣了,這是老板的意思,”耿朝忠冷哼了一聲,“老板的意思,沒必要把事情搞得那麽複雜,直接動用雷霆手段!現在我說一下行動安排:
“第一,抓捕來接應仇越的上海地下黨,抓捕成功後,就地審訊!如果審訊成功,讓他聯系沐幼安,同時誘捕遊無魂!
第二,如果審訊不成功,由你來裝扮這個上海地下黨,去接觸沐幼安,讓他通知遊無魂見面。
如果沐幼安不上當,直接抓捕沐幼安,逼問遊無魂的具體身份!
第三,如果這個上海來人交待全面的話,立即上報,我們通知上海那邊動手,將上海地下黨一網打盡!
就這幾條,有什麽意見趕緊提!”
王劍秋眉頭緊鎖,快速消化著耿朝忠的行動安排,過了半晌,才低聲說道:
“六哥,這個計劃是不是太冒險了。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能否將這個上海的共黨審下來的基礎上,萬一他不說,我們前期的謀劃就都白費了!”
“計劃必須施行,你如果覺得不妥,可以跟戴老板提。”耿朝忠插嘴道。
王劍秋啞口無言,過了片刻,又開口道:
“還有,如果沐幼安早已和這個上海來人接過面,那我們誘捕遊無魂的計劃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這個你不用擔心,中共有中共的組織紀律,上海來的這個人,不會跟沐幼安有直接接觸。”耿朝忠開口道。
“那好,我沒問題了。”王劍秋無奈道。
“沒問題,就趕快執行,現在就布置人手,通知仇越,那個人一到仇越的居所,立即展開抓捕!”耿朝忠下了最後決定。
“卑職遵命!”王劍秋沉聲答應。
“好了,現在是四點五十分,”耿朝忠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現在就去女子公學纏住沐幼安,你們那邊抓緊行動,千萬不要露出任何破綻!”
“好!”王劍秋回答。
耿朝忠點點頭,拎起一把油紙傘,快步走出了門外。
女子公學5點半下班,現在自己去學校找沐幼安只是幌子,自己最重要的任務,是通知遊無魂!
出了門,天色已經開始發暗,仰頭看天,烏雲密布,幾滴雨水落在耿朝忠的臉上,耿朝忠輕輕的擦了下臉龐,快步向一個雜貨鋪走過去。
“打個電話。”四顧無人,耿朝忠隨手扔了一個銅板給老板,然後撥通了電話。
話筒裡面傳出語調怪異的國語:
“德國領事館,請問您找誰?”
“我找比爾霍夫參讚。”
“請稍等。”
片刻後,話筒裡傳來一個外國人的聲音:“我是比爾霍夫,請問您是?”
“我卻要與你立約、你同你的妻、與兒子、兒婦、都要進入方舟。”耿朝忠說了一句聖經。
那邊沒有回話——電話被掛斷了。
耿朝忠放下電話,開始往女子公學走,不到半小時,就來到了女子公學門口,又等了十幾分鍾,學校門口開始有學生和老師陸陸續續出來,耿朝忠撐起油紙傘,站在門口靜靜的等待。
片刻後,沐幼安窈窕輕盈的身影出現在校門口,耿朝忠面帶微笑的走過去,撐起傘,將沐幼安攏在了傘下,低聲道:新81中文網更新最快 電腦端:https://
“沐大姐,沒帶傘吧,咱倆正好順路,我送你一程?”
沐幼安顯然沒有注意到耿朝忠,愣了一愣,這才微笑道:
“不用了,離家很近,我快走幾步,馬上就到了。”
“大姐,您就別客氣了,您幫我找到了住處,我還一直都沒來得及謝您,今天難得下雨,我想請您吃個飯,就在鼓樓區的瑞香菜館,如何?”耿朝忠一邊走,一邊說道。
“為什麽非要在下雨天請我吃飯?”沐幼安抬頭笑道。
“平時人多眼雜,碰上說閑話的,不好。”耿朝忠笑了一下。
沐幼安也是一笑,看了看路面,行人們都行色匆匆,急著往家趕,確實沒人注意他們兩個,低頭思忖了片刻,這才道:
“好吧!”
兩人步履輕快, 很快就來到了鼓樓區,耿朝忠輕車熟路的領著沐幼安,走進了這家名為瑞香菜館的飯鋪。
恰逢下雨,飯鋪裡冷冷清清,沒有幾個人,點了幾個菜,坐下來,耿朝忠笑著說道:
“來女子公學也兩個星期了,一直忙著準備講義,卻沒來得及答謝大姐的賜屋之恩,今天正好,一起吃頓便飯,也算了了這樁心事。”
“周先生客氣了,學校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請周先生一頓飯,卻一直不得其門而入,今天周先生反倒請我吃飯,真是幸何如之。”沐幼安也是笑靨如花。
“只是一家之言,沒想到卻落了幾分虛名,實在慚愧的很。來,大姐,嘗嘗這盤西湖醋魚。”
耿朝忠提起筷子,指了指剛剛端上來的醋魚,沐幼安抿嘴一笑,輕輕拈起了筷子。
兩人邊吃邊聊,氣氛倒算是融洽,這頓飯,足足吃了半個多小時,看著天色漸晚,沐幼安幾次暗示要離去,卻總是被耿朝忠化解於無形,正當沐幼安準備再次開口告辭的時候,一個身穿長衫,頭戴禮帽的人走進了飯鋪。
此人年約三十多,一道長眉,身形消瘦,剛進門,就喊道:
“店家,三碟小菜,一碗米飯!”
耿朝忠突然眼睛一亮,朗聲道:
“無累雲相似,悠悠天地間。林老板,正巧啊!”
來人,正是聚源茶館的老板,林木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