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行為都來源於對意識的支配,而意識則產生於對事物的判斷,這就是所謂的因果。每個人會有自己的因果體系,從而形成行為體系。如果把人的能力分為高、中、低三個等級。低能力的人尚未形成穩定的因果體系,進而不會有穩定的行為體系。中等能力的人基本形成穩定的因果體系,其行為體系亦可信賴。高等能力的人熟知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因果體系,從而可以根據需要運行不同的行為體系。在這個體系的基礎上,人類世界的運行皆有律可循。因果之間,無論經歷多麽複雜的情形,優秀的人總能根據因果體系梳理出所有的邏輯節點,並編制成邏輯網,再根據自己強大的判斷力選擇唯一正確的一條邏輯通道。這,就是運籌帷幄。
夜已深,我和薛琴兩人吃力的攙扶著醉昏昏的李星,朝他宿舍一步一步的走著。
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方言,今年24歲,出生在中國南方的一個小城市,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數學老師。我在北方念的大學,現就讀於英國愛丁堡大學,攻讀應用數學碩士研究生。從小我的志向是做一名警察,因為喜歡分析和推理,常充當當刑警的叔叔的“幕僚”。高考的時候,因為視力的緣故,我沒有報考警校,這也成為終身的遺憾。
薛琴和李星是我同班同學,班上僅有我們三個中國學生,平日學習、生活基本都混在一塊,除了喝酒!
薛琴是個典型的江南女生,她父母都是生意人,初中畢業後來英國念的高中,本科畢業於格拉斯哥大學。李星是個地道的北方人,沒怎麽聽他提起過他的父母,他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本科也就讀於愛丁堡大學。
我身材並不算魁梧,薛琴又是女生,兩人架著這位號稱魯智星的北方大漢並不輕松,好在宿舍離酒吧不遠,十五分鍾左右就挪到了宿舍門口。
愛丁堡大學歷史悠久,據說是英語國家中第六古老的大學,我一直認為這個排名主要說的是學生宿舍。李星的宿舍位於HolyroodPark Road上,是一幢超過500年的古堡,一共三層樓,一樓是客廳,二、三樓是臥室,每層四個房間,他住三樓西側挨著街區的一間。
“鑰匙呢?”我摸了半天李星的口袋也沒找著,便使勁搖李星。
李星醉眼朦朧的看了我一眼,大喊一聲“潑皮,休得無禮!”然後又睡了過去。
“噗呲”薛琴忍不住笑了,無奈的看了我一眼“潑皮,怎麽辦?”
“還真當自己是魯智深了,不管了,讓他在門口睡一晚吧,我可沒力氣把他搬回我的宿舍去”,我示意薛琴就著勁把李星倚著門攤放到地上。
“還是找他室友開下門,至少讓他睡到客廳沙發上去吧。”薛琴說道
“大姐,他室友現在都躺在酒吧呢,要不我們再去扛兩個回來”我白了她一眼“算了,我回酒吧看他室友那有沒有大門鑰匙。”
“啊,你讓我一個人在這,我不敢。”
“你怕啥,不還有魯智星嗎,我很快的”薛琴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向酒吧方向走了。
到了酒吧,只見角落裡橫七豎八的攤著好幾個人,都是李星的室友,今天好像是慶祝皮特拿到帝國理工的PHD全獎,看著地上的威士忌酒瓶數量,我估計皮特只剩半獎了。
服務生開始收拾,但是看著這群喝嗨了的家夥,也是無能為力,估計要報警了。
我走到皮特跟前,探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口袋,
什麽都沒有。正準備轉向旁邊的約翰,突然發現地上有個鑰匙串,喜洋洋的掛飾清晰可見,這不是星胖子的鑰匙嗎,原來掉在這了。我趕忙拾起鑰匙串,快步走出酒吧,剛出門迎面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胸口一陣疼。那人頭也不回往前走了,我下意識的說了句“對不起”,然後繼續往李星宿舍跑去。 遠遠看見薛琴期待的眼神,看到我來了,她明顯松了口氣。
“每次都是我解決問題,真是被我自己感動了”我得意的晃了晃李星的鑰匙。
打開門後,我伸手去摸電燈開光,燈沒亮。
“燈壞了嗎”薛琴疑惑的看著我。
“可能是。”我反覆按了幾下開關。
我倆打開手機,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攙扶著李星躺倒沙發上。考慮到屋裡燈壞了,李星房間又在三樓,我們決定讓李星在客廳沙發上對付一宿。我上樓去他的房間給他拿件毛毯,5月的夜晚,還是有點涼的。路過二樓的時候,我發現薩米特的房間門是開著的,心想這哥們出去喝酒也不關門,心太大了吧,不過我也無心停留,利索的去李星房間給他拿了一條毛毯,一個枕頭。
安頓好李星後,我把薛琴送回了她的宿舍,回到自己宿舍已經是凌晨1點半了,早已疲憊不堪的我倒頭就睡,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九點,直到一通急促的手機鈴聲。
我一看是薛琴打過來的“薛琴,怎麽了?”
“不要告訴我你還在睡覺,你知道今天考試嗎!”
“我靠!”我猛然清醒,翻身下床,五分鍾收拾好出門,騎上自行車就飛奔去學院大樓。
我衝進考場,考試已經開始了,薛琴已在專注的答題,角落裡李星一臉沒睡醒的表情,哈欠連天,我靜了靜心,開始讀題。
突然,考場門又開了,走進來兩名警察,跟監考老師低頭嘟嚕了幾句。監考老師表情有些疑惑,她走到李星桌位前,跟李星小聲說了幾句話,李星便起身跟警察走了出去,出門之前還看了看不明緣由的我和薛琴,但沒有給我們傳遞什麽信息。
考場裡一陣躁動。監考老師收走了李星的試卷,告誡大家繼續安心考試。考試對於我來說並不難,我匆匆交卷走出考場,給李星手機打電話,無人接聽。薛琴很快也交卷了,在樓梯口找到了我。
“李星犯什麽事了?”她不解的問道。
“不知道,拳打鎮關西了,還是倒拔垂楊柳了?”我也沒心思回答她的問題
“你別開玩笑,我說真的。”她有點著急。
我倆決定去他的宿舍看看,遠遠的看見他的宿舍區域圍滿了人,邊上停著警車。我們對視一眼,快步走上前去,撥開人群,李星宿舍門口拉起了警戒線,門口站著警察。詢問圍觀的人群,據說裡面死了人。我倆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昨晚的情景飛快的在我的腦海裡放映著。昨晚他們宿舍的人都在酒吧喝酒,李星是我倆送回家的,今早還出現在了考場,會是誰死在了裡面。薩米特的房門沒關,莫非是薩米特,我使勁回憶在酒吧有沒有看到薩米特,可是想不起來。我又想起,昨晚這個house的燈都壞了,有人故意乾的嗎?還有一個疑問,李星早上起床就來考場了,後來被警察從考場叫走,整個過程應該不超過20分鍾左右,難道李星出門的時候還沒發現屍體?但警察怎麽這麽快就到了,並從考場帶走了李星。為什麽帶走李星,他有嫌疑嗎?
太多的疑問,我無法理出合理的邏輯,這簡直會會要了我的命。當然,如果我把剛才這些疑問都說出來,估計也會要了薛琴的命。我決定,先保住她的命。
我和薛琴擠在人群裡等了半個多小時,門口的警察面無表情,臉拉的跟蘇格蘭長笛一樣,不讓我們靠近,現場也並無任何進展。
“算了,我們先去吃點東西,你還沒吃早飯吧。”薛琴轉向我說道。
“也行,先去Nando吃點。”我摸了摸肚子,確實有點餓。
Nando是街角的一家墨西哥餐廳,裡面的雞肉卷是李星的最愛,我們偶爾不想做飯的時候,常去Nando打打牙祭。可能是因為附近出了警情,今天Nando人不多,老板赫克托一如既往的站在門口,掛著標志性的墨西哥微笑向我們打招呼。
“阿星今天沒來嗎?”赫克托有些意外。
“嗯”我沒有接他的話,簡單點了兩份雞肉卷。
赫克托見我們興致不高,便也不再多問。
我確實情緒有些低落。
李星是我在英國最好的朋友,他性格直爽,為人仗義。他從小在英國長大,我剛到英國的時候,他非常熱情的帶我熟悉環境,每次我遇到難處,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幫忙。還記得有一次我私自駕駛他的車出行,被警察臨檢發現國際駕照沒有購買保險,於是警察扣了車,並讓我回家等傳票。李星知道後,馬上去警局替我求情,表示是他疏忽導致我沒買保險,希望不要對我提起訴訟,他作為車主可以承擔全部責任,並提供了書面承諾,警方最終放棄了對我的起訴。
現在李星出事了,牽扯到凶殺案件,我能怎麽幫他呢。我平複一了下情緒,開始思考起來。
李星一共有七個室友,都是去年入讀愛丁堡大學的碩士,其中英格蘭人皮特和印度人薩米特主修計算機專業;美國人約翰攻讀歐洲歷史學;山姆是蘇格蘭當地人,小野健鬥是日裔美國人,兩人都主修生物學;安德森是蘇格蘭人,愛大醫學院碩士;格蘭特是愛爾蘭人,和李星一樣,主修應用數學專業。
會是誰出事了呢?我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都沒注意到雞肉卷早已擺在了面前。
我突然想起來什麽,趕緊轉頭把赫克托叫了過來。
“赫克托,街那頭的警察你看到了吧,他們大概幾點到的?”我問他道。
“7點不到吧,我剛把店門打開,就看到他們來了。”
“7點?”我心裡頓時更加疑惑了。
“剛開始隻來了一輛車,後來陸陸續續來了好幾輛。”赫克托沒理會我的反應,繼續說道。
“你幾點給李星打的電話叫他來考試的?他是在宿舍嗎?”我轉頭問薛琴。
“我先給他打的電話,然後就給你打的。我沒問他在哪,但他應該是剛睡醒。”薛琴想一想說道。
“誒,你怎麽知道我給他打了電話?”薛琴突然疑惑的看著我。
“嗯,又是你推理的吧。”她又自言自語補了一句。
我沒搭理她,繼續自己的思緒。
警察7點左右就到了,李星9點還在睡覺,這顯然不合理。那就意味著,李星在這個時間段,沒有在自己的宿舍,那他半夜又出去幹嘛了呢,他真的和凶殺案有關嗎。李星看著五大三粗的,但是為人和善,完全不像是會行凶的人。
真希望見到李星,當面問個清楚。
我看著薛琴,眨了眨眼說道“叫道公子幫個忙吧。”
道公子名叫吳文道,是曼切斯特大學計算機系在讀博士,曼大華人學生聯誼會副主席,他表叔是駐英大使館副武官吳愛華上校,但道公子更重要的身份,是薛琴的新任男朋友。
“幫什麽忙?”薛琴不解道
“你就讓他叔父想辦法,讓我見一下李星就好了。”我看薛琴有些猶豫,激她道“不會吧,這麽點小事,道公子都幫不上嗎!”
薛琴見拗不過我,便拿出電話給道公子撥了過去。道公子爽快的答應了,讓我們等他回信。
吃完了雞肉卷,感覺身體恢復了一點體能。我們決定再去李星宿舍轉轉,看有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走到李星宿舍門口,圍觀人群已經很少了,警察還沒有完全撤走,仍有少量警務人員進進出出。看這個架勢,這裡面動靜不會小,我倒吸一口冷氣,到底裡面發生了什麽。
我頓時覺得,這個場合可能不適合薛琴,萬一出現什麽血腥的畫面,小姑娘估計承受不了。
我對薛琴說“李星現在應該在警局,我們呆在這意義也不大,要不我們先回去,等道公子消息?”
“嗯也行,下午學聯還有個活動,我去露個臉,待會有情況咱們再一起行動。”薛琴同意我的建議。
我點了點頭,兩人朝主校區方向走,在交叉路口分了手,我假裝去數學學院,她徑直朝活動中心走了。回頭看見薛琴的身影已遠去,我即刻返回李星宿舍。
此時剛過正午時分,太陽高照,就這一會功夫圍觀人群都散了,門口那位警察也不見了,大門緊閉,已經上了封條。我站在隔離帶以外,琢磨著怎麽能進去看看。
正當我悄悄往上抬起警戒線,準備靠近窗戶的時候,突然一縷光線在牆上一閃而過,光線雖不強,但精神高度集中下的視覺衝擊會被放大,我趕緊退回隔離區域以外,努力平靜一下。
確認沒有異常情況後,我再一次輕步跨過警戒線,李星宿舍正門旁邊的窗戶有個角度不僅可以看到客廳的大部分區域,還能看到通向二樓的樓梯,所以我快步靠近窗戶,踮起腳朝裡看。客廳裡布局和我平時見到的完全一樣,除了多了昨晚我拿下來放在沙發上的枕頭和毛毯。很明顯,客廳不是事發區域。
順著樓梯往二樓看過去,在接近二樓的樓梯處,有一處被白色圈起來的區域, 上面有黃色標注,圈起來的區域裡面有暗紅色,應該是一處血跡,再往上已看不臥室內的情況。
我不甘心,從宿舍西面的草地繞到後面,想看看周邊有沒有什麽異常。側面也拉起了警戒線,我從下面鑽了過去。宿舍的西側是另一幢建成時間稍晚的老房子,現在是生物學院霍森教授的自有住宅。霍森教授的房子四面圍有鐵柵欄,柵欄內側種滿了各種高大的植物,整個院子都被綠色包圍著。平時遠遠望過去,這一大團綠色,與四周的古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霍森教授常年獨居,養了一條叫哈利的拉布拉多,我多次進出李星的宿舍,常見霍森教授和哈利一起在後院曬太陽。
我繞到李星宿舍的後院,這是很大一塊草地,我蹲下身子,看到草地上有很多新形成的足跡,雜亂無章,應該是警察趕到的時候留下的。宿舍後門緊閉,上面也上了封條,看來從這邊進去也是不太可能的。
李星宿舍的後院與霍森教授後院的公共區域與是連通的,也一並被警戒線隔離起來了。我順著足跡半蹲著走到了公共區域,仿佛這一片的足跡更多、更亂。走到教授後院的鐵柵欄處,我踮著腳往裡看,狗舍門是開著的,哈利並不在裡面。我不禁疑惑,這個時間哈利應該在睡覺的,哪兒去了。我推了推後柵欄的門,打不開。看著後柵欄的門,我突然察覺到什麽,於是趕緊沿著側面鐵柵欄繞到前門,前門也拉起了警戒線,與李星宿舍一樣。區別是,教授的前後門都沒有封條。
我明白了,被殺的人,是霍森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