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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第634章 縮頭烏龜
揚州綿延不絕的細雨一直淋個不停,這也讓葉青有空跟鍾晴在府內下棋,不過對於葉青來說,這玩意兒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耐性,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葉青就已經是連輸好幾局,惹得旁邊的芳菲都有些替他著急,太臭了,簡直就是個臭棋簍子。
 鍾晴倒是依舊恬淡安靜的樣子,時不時的捧起茶杯,或者是望望外面的綿綿細雨,偶爾看著葉青跟芳菲起著爭執,爭吵著該如何落子,心中卻是充滿了幸福的味道。
 她喜歡下雨天,總覺得下雨天捧杯熱茶在手,蓋著一條不薄不厚的毯子,或是看書,或是與意中人無聲相對,對她來說,女兒家的願望莫過於此。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鍾晴不理會爭吵的面紅耳赤,而後那個無賴還偷偷的拿走她幾枚白子的場景,只是對著窗外突然喃喃念著這首杜牧的詩作。
 “老爺……。”芳菲的聲音拖的很長,提醒著葉青過分了啊,已經連偷好幾枚了,差不多了。
 “放在這兒怎麽樣兒?”葉青仰頭對芳菲問道。
 “不知道。”芳菲無語,看著她們家老爺放下一枚黑子,連摘兩枚白子的無恥行徑,乾脆撇過臉不說話了。
 鍾晴倒是不著急,漂亮的臉蛋兒帶著微笑,看著氣鼓鼓的芳菲道:“要是嫌悶,去看看豆兒在幹什麽,這細雨連綿三天了,若是喜歡,就讓豆兒陪著你去看看輕煙姐姐。”
 芳菲有些心動,但想了想若是自己走了……。
 “你還是趕緊走吧,走了說不準我就能殺的她丟盔棄甲了。”葉青同樣哄著芳菲說道。
 “那……哼,我走了,您只會輸的更慘而已。”說完後,向著鍾晴行禮,而後便拿著一把油紙傘往外面走去。
 待外面的院子想起了芳菲跟蠶豆兒的聲音,以及夾雜著陶潛那被留下來後,失落的聲音,鍾晴會心一笑,長長的伸了個懶腰,使得她凹凸有致的上身顯得越發的誘人。
 看著葉青望著她那有些灼熱的目光,粉臉上瞬間沾染上了一層紅暈:“又瞎看……。”
 “這叫什麽瞎看啊,這是光明磊落的看啊。”葉青目光未動,依舊直直盯著鍾晴的胸口道。
 “我想出去走走。”鍾晴沒理會葉青那讓她渾身發燙不自在的目光,岔開話題道。
 辛棄疾第二日一早便不曾出現在衙署內,所以隨著辛棄疾離去後,葉青這幾日在揚州也並沒有什麽事情,加上又是綿延細雨下個不停,所以也算是給他這個淮南東路的安撫使放了個小長假。
 兩把油紙傘讓兩個人並肩而行,煙雨漫漫的揚州城內,水道與橋最為鼎盛,要不然鍾晴也不會在望著剛才的細雨時,念出那杜牧的詩詞來。
 街上並沒有幾個行人,一路走來,偶爾才能夠看到一兩個形色匆匆,趕路躲雨的行人。
 但即便是如此,哪怕是鍾晴還頭戴淺露,但依然是擋不住匆匆趕路的行人,向他們二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男的身形高大,雖然看不見整個臉龐,但傘下隱約偶爾露出來的面容,還是讓匆匆趕路的行人,把男子與那旁邊身姿婀娜的女子,願意當成一對兒郎才女貌的才子佳人。
 “揚州雖已凋零,但終究是有詩意的地方,雖然如今還破落了一些,不過……。”鍾晴轉身,淺露遮擋著整個臉頰,看著煙雨下葉青同樣朦朧的面龐突然道:“如今你已是淮南東路安撫使兼知府,所以也該體會下民生才對。”
 “你這不光是想隨意的走走散心啊。”葉青抖落袖子上的雨水,抬頭看向前方的迷蒙細雨道。
 鍾晴微微點點頭,而後扭頭四處觀望著,又拉了拉葉青的袖子,示意穿過眼前的街道,拐入巷子後,往城西的方向走去。
 閑著無聊的葉青,自然也樂意陪著佳人行走於綿綿細雨中,只不過看著鍾晴的樣子,倒不像是閑逛,像是有著目標方向的帶著葉青匆匆穿過巷子,眼前的河流阻隔了兩人的去路。
 而鍾晴站在雨水上升的河岸前,向著兩側張望了張望,又帶著葉青往那單孔橋的方向走去。
 隨著鍾晴一連好幾聲的船家、船家的呼喊著,停靠在單孔橋下避雨的船塢卻是絲毫不見動靜,雖然已經隱約能夠看到,那小小的船倉有人影晃動。
 “別喊了,看我的。”某人拉了下鍾晴的衣袖,而後便撐著傘在雨水沾濕的地面上尋來尋去。
 “丟什麽東西了嗎?”鍾晴背著橋下的船塢,微微掀開一點兒淺露問道。
 “沒有,我在找東西。”而後淮南東路的葉知府,便從街道牆角邊找到了一塊兒拳頭大土疙瘩,不等鍾晴反應過來,土疙瘩便被葉青向那單孔橋下的船塢砸了過去。
 隨著土疙瘩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劃線,落在船塢上發出砰的一聲,措不及防的鍾晴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帶著一絲埋怨著伸手拍打著葉青。
 “什麽人?不出船,下雨天老子不出船。”單孔橋下的船塢中,終於走出來一個年紀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看著岸上的葉青跟鍾晴,沒好氣的吼道。
 “你特麽的……趕緊給老子過來,老子給你雙倍的船錢。”葉青想不到船家還挺橫,撐著雨傘隔著也開吼道。
 “小子,剛才是你砸老子的船是不是?我告訴你,老子就指著這艘船養活全家老小呢,給我砸出了窟窿,我上官府衙門告你信不信?”船家找了一圈,終於找到了那土疙瘩,拿起來在手裡掂了掂後,再次對葉青跟鍾晴吼道。
 “沒錯,就是老子砸的。指望著船養活全家老小,卻不出船,我呸,這樣的話你也好意思說。”葉青再次回應道。
 “老子就是不出船,你有種你再砸老子的船試試?”年輕的船家手拿土疙瘩,開始琢磨著要不要把土疙瘩扔回去。
 “砸就砸,你以為老子不敢嗎?”葉青扭頭,再次跑到路邊尋找土疙瘩。
 一旁始終沒有插上話的鍾晴,此刻有點兒目瞪口呆,美眸呆滯的站在原地,看著葉青罵罵咧咧的尋找著土疙瘩,而那河面上的船家,也同樣是掂著手中的土疙瘩,大有兩人要因此而“開戰”的的勢頭。
 “喂……。”鍾晴一個阻攔不及,淮南東路安撫使葉大人再次找來的土疙瘩,向那單孔橋下的船塢扔了過去。
 於是那單孔橋下的船家,也把手裡的土疙瘩向葉青扔了過來。
 兩人一來一回,兩個土疙瘩玩的不亦樂乎,不過那船家顯然是沒有他們淮南東路安撫使葉大人的準頭,所以砸向岸上的土疙瘩,要麽被他扔的老遠,還要麻煩葉大人罵罵咧咧的跑過去撿,要麽就是手勁過大,扔出去老遠後落地的瞬間便粉碎成了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
 一旁的鍾晴看的是哭笑不得,透過蒙蒙煙雨,她能夠看到葉大人很生氣,但一時還是無法看清楚,船上那個已經有些氣喘籲籲的船家,是不是也氣的要怒發衝冠了!
 “你累不累啊?你說吧,你想去哪兒,我載你過去,我服了還不行嗎?”船家開始求饒了。
 “行你妹啊,你特麽的遛老子呢是吧,老子替你撿了多少次土疙瘩了,今天老子不把你打服了,老子就跟你姓!”葉青揚了揚手裡足足有孩童腦袋般大的大土疙瘩,一臉陰笑的作勢就要砸過去。
 “岸上的公子,我真服了還不行?您說吧,您想去哪兒,我少收你船費還不行嗎?您要是再這麽砸下去,船沉了我就真沒東西養家糊口了。”船家開始鬱悶的哀嚎著求饒了。
 原本想著反正是下雨天,閑著也是閑著,沒人會跟自己這麽較勁,自己正好借著下雨天休息,跟那岸上的爭吵兩句逗逗悶子,誰承想,岸上的那貨比自己還閑,撐把傘在雨地裡,竟然跟自己耗上了還!
 葉青正跟船家鬥得歡,此時哪還有心思聽船家哀嚎求饒,正待把那孩童腦袋般大的黃土疙瘩扔過去時,就聽到船家真正求饒的聲音,以及鍾晴惱怒的製止著踢了他小腿一腳。
 “我們去五亭橋,船費雙份給你。”鍾晴緊緊拽著葉青的衣袖,不讓他亂動亂說話,衝著橋下喊道。
 “五亭橋?我不去!”船家一聽五亭橋,立刻拒絕道。
 “你大爺的,你逗我玩兒呢是吧。”說時遲那時快,那塊兒孩童腦袋般大的黃土疙瘩,就被葉青向船家砸了過去。
 葉青自然是知輕重,所以那碩大的土疙瘩並未砸中船家,也沒有砸中那小小的船塢,而是直接掉入河裡,但隨著噗通一聲,飛濺起來的水花,瞬間把船家給澆成了落湯雞。
 鍾晴本想要對著船家喊小心,但看著被水花濺成落湯雞的船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而後又覺得有失溫雅,急忙停下笑聲,不停的以拳頭捶著葉青的後背,責備著葉青讓她差些兒忘形。
 船家最終抵不過葉青的叫囂威脅,再加上旁邊那聲音好聽,但卻戴著淺露遮掩面目的女子一直在好言相勸,於是船家梗著脖子,一口一個我可不是怕你砸我的船,我是衝著這位夫人的面子,才願意出船的。
 船艙裡的葉青懶得理會他,把船倉當成了自家似的,在那翻來翻去,恐怕若不是鍾晴攔著他,他都要把人家的船倉給翻個底朝天了。
 坐船前往城西,自然是比走路要快,何況還能避雨,不過隨著快要接近城西那保障湖時,船家則是把船的速度慢了下來:“公子、夫人,前面行不通了,您們二位還是下船走路吧。”
 “放……。”那個屁字還沒有說出來,就被眼疾手快的鍾晴掐著腰間的肉給掐了回去:“怎麽回事兒?兩份的船費還讓你把我撂半道上?”
 “公子,前面有人在疏通淤塞,您沒聽見都是吵鬧聲嗎?”船家無語,他是真怕了這個比他還虎的貴公子了,簡直就是一個混世魔王,竟然有這份閑心跟他一個小小船家打水仗打得不亦樂乎。
 “有人疏通淤塞?”葉青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鍾晴,這都是按著鍾晴的建議走的,不會她就是想帶自己看這些吧。
 鍾晴的臉頰藏在淺露下面,看著葉青望著她時,這才說道:“啊?我……我只是聽說而已,就……就是……就是突然想起下了三天雨了,過來看看這裡會不會被雨水那個……我沒有其他意思的。”
 “回去跟你算帳。”葉青指了下淺露裡的鍾晴,自然是看不見,淺露裡的鍾晴如釋重負,競還伸舌頭偷偷對著葉青做了個鬼臉。
 “官府的人還是百姓自發在疏通淤塞?”走出船倉的葉青,順著船家指的方向望去。
 蒙蒙細雨雖然有著詩意的雅境,能夠激發出人們內心的平靜與雅意,但同樣,蒙蒙細雨也於無聲之中藏驚雷,若是發生洪澇,那麽再美的詩意也將會蕩然無存。
 看不清楚迷蒙遠處的人們到底是官府還是百姓,不過船家的話語則是幫葉青解惑。
 “怎麽可能是官府的人?那前任知府兼安撫使,只知道撈銀子,讓百姓交賦稅,就這兒的洪澇,每年都會有幾起,但又如何呢?每年那知府都會打著疏通淤塞的旗號來收賦稅,最後老百姓的錢交了,這裡該積水還是要積水。不過也還好,老天爺算是開眼了,新來的知府兼安撫使,雖然毫無作為,天天神龍不見首也看不見尾,但好歹不亂收賦稅,這對咱們小老百姓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福氣了,實在不行,咱自己動手總行吧。”船家看著兩岸時不時還有結伴而行的百姓,拿著鋤頭等用具,往前方行去。
 “我……。”葉青無語的伸手指了指那船家,而後示意把船靠岸,接著鍾晴上了岸後,這才對著船家說道:“你先別走,等會兒說不準還得讓你跑腿。”
 “我……憑什麽啊?”船家一愣,頭一次見這麽無賴的人。
 “憑什麽,你還好意思說憑什麽,憑你剛才汙蔑……算了,先不給他船資,一會兒跑完腿回來再給。”葉青拉住作勢欲給錢的鍾晴,邁步就蹚水往前走去。
 身後的船家哎哎哎了好幾聲,好幾次鍾晴回頭,都想把銀子給了,但奈何無賴知府把她的手腕抓的緊緊的,根本不給她機會,於是只能用另外一隻手示意那船家跟上來啊,別讓他跑了,一會兒銀子就真飛了。
 如今的五亭橋,自然是區別於後世的五亭橋,甚至就連地址都不一定一致,所以葉青跟鍾晴兩人,此時也顧不得是否牽手有傷風化,何況腳下又是深一腳淺一腳的雨水,也沒有人會在意他們的行為。
 遠遠望著稀稀拉拉百十人的影子正在那河岸邊冒雨疏通淤塞,鍾晴也不顧裙擺跟鞋子早已經濕透,微微踮著腳向遠處張望著,而後道:“若是平日裡不下雨時,再往外走便是城牆,但因為這裡每每下雨便有洪澇出現,若是嚴重時,即便是再好的城牆,也經不過這洪水猛獸。何況若是這……。”
 鍾晴一邊向葉青解釋著,一邊也向葉青伸出手指指點著前方那兩輛先後到來的馬車道:“這應該是揚州的富賈鹽商或者是揚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了,他們會自發組織百姓來這裡疏通修繕,但因為沒有官府的支持,僅僅憑借他們,只不過是能夠解燃眉之急而已。”
 “原來如此啊,我說你沒事兒拉著我要……。”葉青聽著鍾晴的話語,喃喃說道。
 不過不等他說完話,就被身後一個煞風景的貨給打斷:“給我船錢,要不然我告官去。”
 “告你妹啊,老子就是官,你打算告誰,來,說出來,老子接了。”葉青差點兒氣暈過去,好不容易醞釀了點憂心百姓苦難的情緒,全被這貨給破壞了。
 淺露下的鍾晴抿嘴低頭一笑,這讓她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戴著淺露,若不然的話,要是被葉青看見,還指不定回去會怎麽收拾自己呢。
 “你是官?”披著破到處漏雨的破蓑衣的船家,一臉不屑的道:“你是官?你要是官老子就是新來的縮頭烏龜安撫使兼知府!你還能有我官大了去?”
 “我……。”淺露下的鍾晴大驚失色,急忙拉住葉青,卻聽耳邊響起葉青的聲音道:“你別攔我,他竟然說我是縮頭烏龜,小王八蛋,老子今天要是不把你這百十來斤肉送去填渠,老子我跟你……嗚嗚嗚……你捂我嘴幹嘛?”
 “你再口無遮攔,再跟他吵下去,那洪澇就把僅剩下的城牆也衝垮了。”鍾晴從葉青身後死死的抱著葉青,不讓葉青去揍那船家。
 而此時那船家,則是呆呆的盯著鍾晴看,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麽漂亮的美人兒,竟然不知道,剛剛坐自己船的,竟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娘子。
 鍾晴跟葉青看著船家那直愣愣的眼神,這才意識到,剛剛阻止葉青揍那船家時,鍾晴不光把油紙傘丟在了一邊,同樣也把那淺露給弄到了腦後,露出了她的面容。
 “看什麽看,再看眼睛給你挖出來。”葉青伸手拍了下那船家的額頭沒好氣的說道。
 “喂,你怎麽打人……。”船家話沒說完,只見葉青掏出了一塊兒牌子遞給了他。
 雖然不懂官場上的牌子高低尊卑,但他一個如同出租車司機似的拉客船家,好歹也是見過一些隻坐船不給錢,要急了就亮牌子的官吏。
 “拿著這塊牌子,認識淮南東路在揚州的府衙嗎?去那裡找一位叫劉德秀的大人,就說是……葉青找他。”葉青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心裡多少有些含糊。
 “啊?你就是那個縮頭烏龜……?”船家接過牌子,大吃一驚道。
 “我去你妹子的,你別攔我,我今非要把這個王八蛋弄死填渠不行。”葉青再次被鍾晴從後面抱住,而身後的鍾晴,對著那驚訝的張大嘴巴接雨水的船家急急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找人,真想被人喂王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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