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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第803章 經洛陽
朝陽從東方緩緩升起,和煦微風讓人心頭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絲愜意來,即便是騎乘在馬背上,但那絲悠然跟愜意,還是讓人心頭覺得頗為舒服。

  從揚州出發開始背上的葉青,自然是不會知道,劉氏三兄弟在知曉他就是那個皇城司的葉青後,一夜沒睡、煎熬輾轉的糾結模樣兒來,率領著墨小寶、鍾蠶的五千種花家軍,開始浩浩蕩蕩的北上。

  並沒有直直北上前往濟南府,在徐州休整了一夜之後,整個大軍便算是真正的進入到了行軍作戰的狀態中,一路上並不會做過多的停留,葉青這個北地四路的節度使,甚至連將要可能在初春就出現的黃水災患,也沒有去關注,而是悶頭直奔洛陽而去。

  東京開封、西京洛陽,如今盡歸朝廷疆域統治後,開封就如同是一個禁地一樣,葉青跟北地四路的官員,很少涉足此處,所以中轉休整的地方,便是選在了洛陽。

  辛棄疾本就是濟南府人,與李清照被稱之為濟南二安,所以此時開始守在濟南府的辛棄疾,則是借著查看水情的便利,在葉青前往洛陽的途中,與葉青匆匆會面後,兩人便繼續各奔東西。

  辛棄疾繼續著他的治理水患,葉青也繼續著開始向西的方向,前往洛陽。

  五千多人馬浩浩蕩蕩,揚起一路灰塵,如同一條黃龍尾隨在身後一樣,自從出了揚州府後,能夠明顯的感受到,隨著地域的變化,在揚州、臨安憋了有多半年的大軍,終於是再次釋放出了那粗曠、豪放的氣勢來。

  五千人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目,浩浩蕩蕩一路行走,雖然已經極力避免了引起百姓的不安,但每當大軍所過之處,依然還是會引起北地百姓的驚慌失措,甚至有時候還會看到一些百姓,拖家帶口的要渡河北上前往金境。

  這種情況葉青自然理解,畢竟,如今北地回到宋廷手裡,滿打滿算也不過才一年的時間,在這個信息不發達的時代,顯然有些事情在百姓心中,都是處於一種後知後覺的驚弓之鳥的狀態下。

  想要真正的收復一地,民心所向,以大宋朝廷這樣的正統,恐怕都需要三五年的時間,才能夠真正的做到,讓老百姓相信,自己已經不再是宋遺民的身份。

  當然,加上歸正人的流言蜚語,隨著南來北往的商賈流動,所以北地的百姓雖然窮苦,但在氣節、自尊上卻也是格外的要強,在被南邊的百姓看不起的同時,他們同樣是對南邊的百姓、朝廷嗤之以鼻,最好的攻擊、辯護方式便是,當年朝廷被金人趕的狼狽不堪、一路南下落荒而逃的事情,總是會被北地百姓,當成利器來攻訐南地的百姓。

  商賈在其中起著橋梁紐帶的作用,如同是信使一樣,會把北地人對微詞不滿添油加醋的帶到南邊,同樣,也會把南邊的尖酸刻薄,再添油加醋的帶回到北地。

  總之,商賈在其中的作用可謂是一把雙刃劍,有好處也有壞處,但不管怎麽看,商賈還是讓兩地在他們的添油加醋的傳話中,對於彼此也開始漸漸的更多了解。

  文人士子迂腐執拗,向來又是心高氣傲,一直堅信著所謂的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兒的不二準則,在這個信息不發達的時代,卻成了兩地凝聚力,視宋廷為一統的一道巨大的坎兒。

  他們的是非觀念往往不取決於,那些他們看不起的商賈嘴裡帶回來的話語,他們只相信他們所能夠看到的,以及他們願意相信的一些事情,至於那些超乎他們想象,或者事超乎他們預料之中的美好事物,有時候他們寧願給予貫上妖言惑眾、無稽之談的帽子。

  如同公知五毛一樣,以自己那微弱的影響力,特別是自我感覺良好的存在感,捧著書籍便想要足不出戶的看清天下事兒,卻不知道自己不過就是一個井底之蛙。

  這樣的文人士子多如牛毛,真正能夠願意平心靜氣,看如今被宋廷重新奪回疆域這個事實的人並不多,葉青一路行來,在經過的幾個重城休整時,總是會看到一些窮酸的文人士子,在北地簡陋的酒館裡,喝著最差的酒,而後在穿著打扮上,效仿著所謂的南地的文人士子的模樣兒。

  但在葉青的眼中,他們的穿著打扮卻是有些四不像的樣子,即無南地文人士子身上的溫文爾雅,也無那些墨客名流的灑脫風流,昏黃的油燈下,簡陋到黃土夯實的矮牆青樓內,女子沙啞著嗓子,在乾澀如同拉鋸似的琴聲下,想要學著南地那婀娜多姿、柔腸百轉的我見猶憐,但最終卻是徒留笑柄於葉青眼內。

  金人治下的北地,想要保留中原文化的正統精髓,但又想要讓自己的粗鄙文化能夠深入人心,所以在這樣的矛盾中,這幾十年來催生的北地文化,或多或少的都帶著一絲的畸形,如同混搭似的風格在完全不成熟的情況下,不倫不類只會讓人無奈的歎氣。

  八千裡路、三千流水,見山望水,望村見煙,不管如何,一路行來,嫋嫋炊煙還是能夠讓葉青感覺到,整個北地,如今已經正在漸漸變的更為祥和跟安寧。

  葉青在到達聲名在外的洛陽時,北地的天氣也漸漸開始變的暖和了很多,人們身上的衣衫也變的單薄了一些,厚厚的棉服,拆洗出來的黑色發霉棉花,在彈棉花的作坊裡小心翼翼的重彈一次,深怕把原本七兩的棉花,彈的不到四兩。

  盛唐時期東都洛陽的繁華盛世,如今也只能在後人的描述中,或者是書籍中看到,而眼睛能夠看到的,完全是一個滿眼黃土,城牆破爛,金國風俗當道的暮氣之城。

  紫薇城、隋唐時在洛陽的皇城,如今能夠見到的,不過是一片片廢墟下的草木荒涼,隱約還能夠看到的一些殘垣斷壁,宮城地基之類的事物,使得如今漸漸暖和的洛陽,在葉青的眼裡,卻是多了一絲秋日的蕭瑟。

  站在原本是唐王朝最為強盛時期的標志天樞,天下之樞的破坑處,葉青無法想象,當年那高達三十多米,上端附有一個直徑近十米的銅盤,四名龍人各立一方手捧火珠的盛世景象,是如何就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

  “時常有人說此地不吉利,所以不管是坊改市,還是市入坊,即便是在金人治下,也沒人願意在此處修建任何一個建築,而如今洛陽衙署,佔的則是當年我大宋的應天院廨院,當然在這之前,也是金人治下的衙署。”洛陽知府周宗,陪著葉青跨過洛水橋,繼續向洛陽城內行去。

  洛陽城早已經坊市不分,所以百姓面街而居、沿街成市也早已經成定型,如此帶來的好處,便是能夠給一個城增添不少的活力,但也因為如今洛陽再次被宋廷奪回,一切又像是在恢復秩序一般,眾多的事情又開始慢慢的向著宋製發展,而當初那金人治下的一些風俗,雖然依然是隨處可見,但比起去年來,已經是少了太多太多。

  葉青並不在意這些形式上的東西,何況如今跟金人不過是隔河而望,百姓們更在乎的是能不能吃飽穿暖,夏天不會被黃水淹死,冬天不會被凍死,至於頭頂上的天是誰,有時候真的不重要。

  而且即便是如今已經與黃河對面涇渭分明,但在這個如同邊疆的地方,兩地百姓之間的交往,卻是比從前還未被宋廷奪回時,還要頻繁了很多。

  一個洛陽府的周宗,一個開封府的張奎,兩人全部都是葉青當初親自任免的北地知府,而對於金人,葉青也曾經調查過,如今剛剛年滿五十的周宗,家中則是有兩兒兩女,原本是極為幸福的家庭,同樣,其也在金人治下為官。

  但就在宋軍攻洛陽前,就在金人回撤北上的時候,其中的一個女兒卻是被跟周宗為同僚的金人所奸 淫,女兒最終羞憤自殺。

  而周宗悲憤之余,倒是不失為一個血性漢子,率領著其他對撤離金人同樣義憤填膺,恨之入骨的洛陽百姓等人,衝進了被金人保護起來的同僚府邸,把同僚一家老小十七口人,連同府邸一把火全部化為了灰燼。

  而就在本以為會跟金人同歸於盡的時候,當初的墨小寶、鍾蠶, 包括李橫、武判,已經開始在金人屁股後面接收疆域的宋軍,正好趕了過來,算是在金人報復周宗等人之前,把這件事情給平息了下來。

  自然,其中少不了當時被葉青軟禁在濟南府的衛紹王完顏永濟從中斡旋,所以周宗能夠由一個本不受待見、不入流的吏員,一躍成為洛陽府知府,最為該感謝的人,便是眼前的葉青。

  洛陽的夜市倒也是燈火通明,但相比臨安、揚州、建康等地的繁華夜市,這裡的夜市就要顯得平淡了許多,不同於南地的花花世界,如同萬花筒一般,處處都是形形色色的不同人群,洛陽終究還是以宋遺民為主,其中倒是也不乏一些,留下來的金人,依然是穿著他們金人風格的服飾,大搖大擺的行走於夜市之間,或者是舉杯暢飲、談笑風生。

  “還不錯,洛陽,華夏民族的要義之所在,一切就都有勞你周知府了。”葉青端起酒杯,隨和的笑著說道。

  “多謝大人栽培,下官一定不辜負大人的厚望。”周宗同樣是笑著端起酒杯說道。

  早就聽說過葉青的大名,但一直不曾見過,在他的印象中,葉青應該是一個威嚴十足、常年久經沙場,雷厲風行、走路虎虎生威的中年模樣兒的男子。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能夠幾乎憑借一己之力就打退金人,全盤收復黃河以南疆域的男子,竟然就是眼前這個約莫三十來歲,笑起來很隨和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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