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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一千一百三十 修葺
留正心裡有鬼,自然不願意以朝廷的名義下旨知會葉青,朝廷將派遣兩個品級為尚書為主的官員前往開封。

 多年來在朝堂之上一直都是以坐山觀虎鬥,而後漁翁得利的史彌遠,同樣不願意去碰葉青的底線。

 何況葉青如今正在與金人作戰,雖然是一個圖謀北地權利、籠絡人心的機會,但這種背後捅刀子的事情,顯然隻適合背地裡偷偷摸摸的示意他人去幫自己做,若要是讓他自己正面去跟葉青相鬥,史彌遠同樣是不願意。

 不耐煩的少年君王,把此事兒交給了他們兩相全權處置,看似給予了兩相極大的自主權與信任,但這件極為棘手的事情,也讓史彌遠跟留正不得不懷疑,聖上是不是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觸葉青的霉頭。

 顯然,北伐對於剛剛登基不久的少年君王而言,是一件利弊同存的事情,葉青的北伐,能夠增加他在朝堂上跟民間的威望,但葉青的北伐如同雙刃劍,同樣也會讓葉青在北地的權勢繼續擴大。

 這顯然不是少年君王願意看到的,所以利用留正跟史彌遠牽製北地的葉青,就顯得是那麽合情合理了。

 臣子之間的互鬥,才能夠讓他這個帝王的龍椅坐的安枕無憂,不管是史彌遠最終得勢,還是葉青、留正贏了彼此,對於趙擴顯然不會有半分損害,只會讓他在朝堂之上因為臣子的內鬥而顯得越發的重要。

 走出垂拱殿來到勤政殿前,趙擴對著天空終於是長舒一口氣,心情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頗為複雜的看著不遠處的竹葉兒,低頭想了下後,對身邊的衛涇說道:“跟表姐……跟謝道清說一聲,既然她祖父在朝堂之上主動挑起了爭執,那麽如今顯然很難再置身事外了。不過既然她跟葉青相識,就讓她給葉青去封書信……記得提醒她,此事兒跟朕無關,是她自己擔憂謝深甫前去北地的安危,才去信向葉青求情的。”

 看著有些不解的衛涇,趙擴少年老成的歎口氣,解釋道:“終究是幫過朕的人,朕也不是薄情寡義之人,所以禮尚往來也該幫幫她不是?”

 衛涇默默的點頭領旨,在他看來,隨著當今聖上這般袒護謝深甫的舉動,那麽這未來刑部尚書的位子,恐怕八九不離十就要歸謝深甫所有了。

 跟衛涇交代完後,趙擴才迎向等候他的竹葉兒,不等竹葉兒行禮,趙擴便開始大倒苦水:“原本以為不過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想不到鬧到最後,會鬧到如此之大,本來是給韓彥嘉一個人的恩寵,而其他臣子……這就跟聞到了肉香的狼一樣,一個個開始盤算著如何從韓彥嘉的恩寵上分得一杯羹,真是讓人頭疼。”

 “聖上不必憂心,朝堂臣子向來如此,功名利祿、榮華富貴自然是他們所追求的,如今看著聖上要給韓彥嘉恩寵,自然是希望能夠借著這股東風沾點兒光了。不過這也是好事兒,如此一來,韓瑛一事兒也算是在朝堂之上給眾臣提了個醒……。”竹葉兒淺笑說道。

 聽到韓瑛兩個字,趙擴瞬間就來了精神,絲毫沒有剛剛在朝堂之上的不耐煩,迫不及待的問道:“姑姑,那……事情如何了?她是什麽……?”

 “雖然沒有同意,但也沒有拒絕,不過在得知你的真實身份後,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驚訝來。看來啊,此女還是頗為聰明的,顯然是一早就已經隱隱猜到了你的身份。眼下,你大可以利用韓彥嘉北上的機會繼續跟她接觸,若是能夠得到她的首肯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奴婢到時候在韓彥嘉回到臨安後,再親自與他商議便是。”竹葉兒大包大攬,同樣還鼓勵著趙擴繼續私自出宮見韓瑛。

 這對於趙擴來說,雖然並非是來自他母后李鳳娘的首肯,但此話出自竹葉兒的嘴,也就代表著他以後想要偷摸出宮的話,則是要比以前方便不少了,而且姑姑必然是會在暗中幫他打著各種掩護。

 “多謝姑姑……。”趙擴聽的是心花怒放,朝堂之上的煩躁跟不耐煩統統被拋之腦後。

 “記得還是要小心行事兒,奴婢可不是能夠一直幫聖上瞞著皇太后的。”竹葉兒還是提醒著趙擴切莫得意忘形。

 “放心,擴兒清楚,擴兒自由分寸。”趙擴嘻嘻笑道,親自領著竹葉兒進入勤政殿。

 而此時的河東南路解州城內,葉青跟前站著昨夜裡迎他入城的田櫟與王汝嘉二人,剛剛一番感謝二人當年幫著北地治水的話說完,兩人則是連連擺手,謙虛道是自己的榮幸,此事兒還得多謝葉大人給了他們一個機會才是。

 顯然兩人心裡也很清楚,葉青對於他們二人的態度,跟當年治水一事有著分不開的關系。

 自然,此時也讓二人心中有些慶幸跟感慨,這天下的事情還真是奇妙,當年受聖上差遣的無意之舉,誰能夠想到,多年以後竟然成就了今日他們在葉青面前,得到優待的善緣。

 如今加上耶律楚材自昨日後,便一直在葉青身邊,所以也就使得田櫟跟王汝嘉,在面對葉青麾下的眾將士時,不會因為投誠一事兒而顯得過於尷尬。

 何況,在眾人之中,還有一位以亡國君王的身份投誠的“大神”,如今在葉青跟前鞍前馬後、忙的不亦樂乎。所以經過昨夜開城門、遞降表投誠後的短暫尷尬後,整體上而言,如今已經是一派其樂融融的氛圍。

 但想要讓整個河東南路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單單靠田櫟跟王汝嘉的投誠顯然是不夠的,如今雖然河中、平陽兩府的駐軍也遞交了降書,但如何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撫好河東南路,不給背後留下隱患的去攻河東北路的太原府、雁門關,就成了葉青必須要盡快解決的棘手問題。

 原本想要付諸武力來解決、震懾河東南路,但如今人家獻上了降表,保的了河東南路的百姓不用遭受戰火的摧殘,那麽葉青自然是需要用溫和的方式,來治理河東南路。

 不得不說,此時的葉青有些想念遠在千裡之外的劉克師,畢竟,此人乃是戰後最為安撫、過渡當地百姓與官府的人才,但因為要在興慶府防備蒙古人,所以葉青眼下,並沒有一個能夠媲美劉克師能力的文臣。

 “大人,眼下雖然河東南路已定,即便是下官可以暫時安撫百姓,但……恐怕還需要大人做一些姿態,即能夠告知百姓與將士,如今河東南路已經歸宋,也能夠為大人繼續北上而免去一些隱患。下官雖才識淺薄,但也願意竭盡全力,可……恐怕下官並未如大人一般威望,能夠讓……。”王汝嘉開始向葉青提出接下來該如何安撫一事兒。

 不等葉青開口,一直在旁的興慶侯便離開出聲表現道:“這有何難?我大宋大軍所過之處誰人敢不服?不服的話我這就帶人摘了他的腦袋殺雞儆猴,到時候保證所有人都老老實實的。”

 葉青拄著手裡的雁翎刀,沒理會那小人得志的李安全,這貨自那點兒兵權被自己奪走後,便開始走在了破罐破摔的道路上,而且是一去不複返的那麽決絕。

 如今腦子對於李安全來說已經沒用了,唯一的用處就是用來吃飯,以及想想如何討葉大人的滿意,至於其他事情,李安全已經懶得去想去思考了,反正背靠葉青好乘涼,天塌了有葉青頂著,自己就大開殺戒就是了。

 王汝嘉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凶神惡煞的李安全,連連擺手道:“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若是以武來平一些百姓跟將士的不滿,恐怕會引起更大的災禍,到時候先不說這禍亂好不好平定,最重要的是,這會影響大人您繼續北伐的征程,若是貽誤了戰機,得不償失啊。”

 葉青微微有些頭疼,王汝嘉所言的不無道理,這些年來,自己隻管領兵作戰,至於攻略下來的城池疆域,幾乎都是劉克師在屁股後面給自己收拾,所以葉青很少去考慮攻下來城池後,該如何安撫的等等事宜。

 如今劉克師不在,身邊要麽是微昂著下巴做高冷的耶律楚材,要麽便是李安全這種,完全放棄了腦子隻依靠蠻力的貨色,根本無法幫上什麽忙。

 耶律楚材顯然是在等著葉青問他該如何解決,但葉青看著那副倒霉德行也懶得去問,何況耶律楚材如今是否已經真心歸順,他心裡還沒有完全相信,所以這件事兒即無法落在李安全跟耶律楚材的頭上,自然也無法落在投誠的王汝嘉跟田櫟身上,畢竟,人家投誠後,自己也要展現出,能夠安撫百姓跟將士的能力才行。

 “武安王廟距離此處多遠?”葉青拄著雁翎刀緩緩開口問道。

 王汝嘉跟田櫟一臉茫然,愣了下後還是回答道:“不遠,出城不過二十余裡地便是。”

 耶律楚材有些詫異的看向葉青,眼神慢慢的變得越發的凝重,他隱隱猜到了葉青想要做什麽,而這些年來,金人始終忽略不曾做過的事情。

 “躍馬斬將萬眾中,侯印賜金還自封。橫刀拜書去曹公,千古凜凜國士風。”葉青緩緩的念道,而後進一步說道:“當年曹操言關羽:事君不忘其本,天下義士也。而今王安撫使、田安撫使,頗有當年關雲長侯印賜金還自封、拜別曹操歸蜀國之氣概。此地乃關雲長之故裡,正是義氣千秋所在地,我大宋子民官員當該效仿關雲長,辭去金人功名歸宋廷。所以……若是下令修葺武安王廟,是否可行?”

 王汝嘉跟田櫟有些目瞪口呆,李安全則是想著武安王到底是誰?而耶律楚材則是震驚的倒吸一口涼氣,葉青此賊真是心狠手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抽掉金國在河東兩路的根基。

 一旦修葺關羽廟宇的事情在金國傳揚開來,再加上葉青剛剛那殺人誅心的詩句,恐怕不只是河東南路的官員會心向葉青與宋廷,河東北路恐將都要不攻自破啊。

 文人士子重名節,名臣武將重風骨,而關雲長顯然很符合葉青給他們樹立的信仰,從而讓在金人治下的官員,不得不在關雲長的故地,去思考、去衡量,自己在這個時候該何去何從?

 繼續在金國為官,還是效仿關雲長侯印賜金全部歸還,而後歸降華夏所謂的正統宋廷呢?

 三國時戰死後的關羽,絕不會想到自己在後世,會成為影響力如此之大的神,更不會想到,自宋起,他便開始了侯而王、王自帝、帝至聖、聖齊天的成神之路。

 隋唐始建關廟,而到了宋廷時,宋徽宗先後封關雲長為忠惠公、崇寧真君、武安王、義勇武安王,高宗皇帝、孝宗皇帝跟隨徽宗,又加封為壯繆義勇武安王、壯繆義勇武安英濟王。

 但不管如何,這個時候的關雲長,雖然還沒有到了可以與文聖孔子並駕齊驅的地步,但在河東甚至是河北,他的聲明與影響力,顯然是要遠遠大於在其他地方。

 元人拉長了關雲長的封號,但最終還是停留在了王的階段,並未達到封神至聖的地步,而到了明時,關聖帝君的封號便開始流傳,從而成就了關雲長徹徹底底的封神至聖之路。

 統治者與神之間的關系,現實意義上是相互利用,統治者是為了讓自己的天下能夠穩固,而神在統治者的膜拜下,在神化至聖至天的過程中,無聲的替統治者做著安撫百姓、穩定社稷的責任。

 葉青顯然沒有資格去做什麽,他能夠做的便是以敬畏之心去修葺武安王廟,而能夠為關雲長賜封的,顯然只有遠在臨安的少年君王趙擴。

 王汝嘉跟田櫟,顯然也沒有想到, 葉青一出手就是如此大的手筆,非但不是從地方百姓與將士之間去想辦法安撫,乾脆直接給拉高到了在思想、信仰上的安撫與籠絡。

 耶律楚材極為鬱悶,他本以為葉青就是一介武夫,絕對想不到完善的安撫之法,但如今,葉青的辦法顯然要比他憋在心裡的策略,要高明長遠了不知道多少,這也使得他在比對後,神色之間顯得是頗為尷尬跟羞愧。

 “下官推薦范南濤來主持修葺,下官作文記述……。”田櫟心頭閃過一抹輕松,顯然這一次投誠的事情,看來確實是走對了方向,若是一旦被葉青以武力攻下,而後再做這修葺武安王廟一事兒,那麽他們這些在金國為官的宋人,恐怕就將成為被天下百姓與文人士子鄙夷的對象。

 “此事要快。”葉青手裡的雁翎刀砸著地面,而後繼續交代著一些關於各個城池的安撫細節的交代,腦海裡已經開始琢磨著,如何給趙擴去信,以及如何來說服朱熹配合他在解州修葺關廟一事兒。

 自然,跟朱熹打交道的話,還會牽涉到臨安朝廷,如今的刑部等大牢裡關押的朱熹學生一事兒,而如今,葉青自然是不得不松口,在朱熹幫了他一個又一個的忙後,開始回報朱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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