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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一千一百一十四 送兵
春回大地、萬物複蘇,慶元元年寒冷的冬季在山東各路不知不覺間已徹底消失不見,一直拖到慶元二年三月的葉青,才不緊不慢的啟程前往長安。

 墨小寶、鍾蠶並沒有跟隨葉青一同前往,而是留在了濟南府,葉青給出的理由是因為蒙古人年前的那次刺殺,讓他不放心被留在濟南的鍾晴等人。

 但顯然這個理由並不能夠讓自元日後,一直疑神疑鬼的耶律楚材相信,不過耶律楚材也並沒有去質疑葉青的動機。

 跟隨著葉青在濟南府這些日子裡來,他已經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整個北地完全就是以葉青為首而建立的一個強大的地方勢力,所以不管葉青走到哪裡,哪裡才該是其他人注意的焦點才對,沒有葉青所在的地方,顯然瞬間就會變得沒有那麽重要。

 朱世傑、耶律楚材,以及所率三千種花家軍的賈涉,在葉青的率領下浩浩蕩蕩開始向西挺進,在天氣回暖之際,從濟南到臨安的一路上,但凡經過之處,都能夠看到已經開始在田地裡忙碌的百姓身影,不管是牛車還是驢車,或者是彎腰於田地的百姓,以及那帶著綠色冒出地面的植物,路邊那漸漸吐出新芽的樹木,仿佛都帶著春的生機與悠然。

 還是如同往常一樣,開封、洛陽對於葉青就像是禁地一般,不管是何時從此經過,葉青都從來不會做過多的停留。

 元日後朝廷已經下旨,同意慶王之前的建議,置開封為留都,所以當葉青在到達開封的這一路上,自然也能夠看到一些從臨安朝廷北上開封府的官員,一個個坐著馬車拖家帶口,如同遷徙一般。

 葉青把朱世傑夫婦交給了慶王,按照之前葉青已經跟慶王溝通好的條件,把朱世傑差遣進了接下來會在開封置的小戶部衙署內。

 在開封府不過短短三日的駐留,葉青便繼續沿著黃河趕路,慶元二年四月中旬,在春耕接近尾聲時,葉青、耶律楚材也緩緩進入到了長安城內。

 從濟南到長安,這一路上看到的一切,並沒有在耶律楚材的心中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並不富裕的北地各路、州、縣在經過的耶律楚材眼裡,跟他們金國的州、縣並沒有什麽實質的差別。

 這也讓耶律楚材一頭霧水,滿腦門子的問號,絲毫不覺得,就是這樣一個並不富裕的北地,竟然能夠打敗金國,甚至震懾住了金國如今連再次南下征伐的勇氣都沒有。

 北地回到宋廷手裡已有多年,耶律楚材之前也並沒有來過北地任何一路,所以他也無法把眼下的北地,跟當年金人治下的北地做一番比較。

 不過能夠拿來比較的東西其實也不少,比如葉青北伐而收復這些北地疆域,花費的時間要遠遠比當年金人南下時的時間要長的多。

 被定義為宋廷恥辱的靖康之變,不過是用了兩年的時間,就奪取了宋廷淮河以北的所有疆域。

 眼下看著巍峨高聳的長安城牆,耶律楚材雖然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認,眼前比當年金人治下更為巍峨的長安,恐怕很難再次被金國奪走了。

 延州一戰他並沒有參與,但他在燕京自然也知道,金、宋這一戰最終是以議和結束,兩者都沒能夠從對方身上佔到絲毫的便宜,最終只是白白往滔滔黃河中丟進了數萬兵士的性命。

 虞允文並不好奇葉青帶來了耶律楚材,也並不好奇墨小寶跟鍾蠶沒有跟來,兩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一眼後,

便率眾向城內行去。 不過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沒有來到長安,眼下的長安雖然還處於百廢待興的過程中,但已經依稀能夠看到,在盧彥倫跟蕭貞的主持下,長安已經多多少少開始在慢慢恢復著他往日的雄風。

 並沒有跟虞允文多做寒暄,隨著賈涉率領著三千種花家軍將士前往城內的兵營,以及把耶律楚材交給虞允文安置後,葉青便迫不及待的向自己的府邸奔去。

 越是接近長安,葉大人的心情則是越發的迫切,甚至恨不得立刻就能夠飛到府裡,看看那叫葉吹雪的小家夥,看到自己後會是什麽表情。

 白純、紅樓與其他丫鬟、下人早已經在府門口等候,被紅樓抱在懷裡的葉吹雪一臉茫然,一雙烏溜溜的眼珠來回打量著站在門口的眾人,或者是好奇的看著空空的街巷,而後循著那不遠處傳來的聲音扭頭望過去。

 馬車在府門口緩緩停下,葉青迫不及待的從馬車上一躍而下,比起離開之前的樣子來仿佛並沒有什麽變化,就是連那斑白的雙鬢,仿佛也重生了不少黑發,不再像剛剛離開時那麽刺眼。

 白純溫柔以對,與紅樓等人向快步行來的葉青行禮,四目相對充滿了滿滿的欣喜與柔情,紅樓站在一旁,把懷裡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葉吹雪抱向葉青的方向,一邊低聲帶著茫然的小雪兒

 說道:“小雪兒見過爹爹……。”

 “穿的虎頭虎腦,還挺可愛的。”葉青看著把一隻手放在嘴裡的葉吹雪,剛想要伸手去抱,紅樓懷中的小雪兒便一扭頭,顯然是不願意跟陌生人接近。

 “夫君一路辛苦了。”白純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說道。

 葉青看著小家夥扭頭不理他,便也放下了伸出去的手臂,與白純等人往府裡走去。

 而此時的安西都護府西平府內,李橫帶著蘭兒來到耶律月獨局的小院內,雖然如今中原已經是溫暖如春,但遠在安西的他們這裡,一早一晚依舊是如同冬季一般寒冷。

 “見過嫂夫人。”李橫跟蘭兒行禮,而後劉蘭兒則是挨著耶律月坐下,李橫一人坐在了下首。

 “葉大人已經回到長安了,想必嫂夫人已經知道了吧?”李橫含笑出聲問道。

 耶律月輕微的點點頭,自從來到西平府,特別是跟自後來接應上八刺黑等近一萬人後,耶律月的眉頭便一直不曾舒展過,哪怕是現在八刺黑等一萬人,已經平安的在西平府扎營,但耶律月的心頭依舊是很沉重。

 “時間過的真快,就像是眨眼間一般,三四個月就這麽過去了。”耶律月看了一眼蘭兒,而後對著李橫問道:“你覺得八刺黑此人如何?”

 把八刺黑從蒙古人的鐵騎下接應到西平府已經有近一個月的時間,這本應該讓耶律月可以大松一口氣的好事情,但這段時間卻是成為了耶律月心頭的巨大憂慮。

 劄蘭丁一路向西逃,想要再次在更為西方的土地上重建大遼國,八刺黑一路向東,目的明確的指向了要投奔她這個承禮公主,可在這近一個月的接觸中,耶律月發現八刺黑的目的跟一路西逃的劄蘭丁,目的並沒有什麽區別。

 耶律月的內心深處不是沒有想過要復國大遼,但她也知道,在眼下的局勢下,復國又是談何容易?

 即便是她耶律月振臂一呼,她也不太有信心,相信原本就要四分五裂的遼人,就能夠聚集到她麾下,跟她一同抵抗蒙古人,何況如今的蒙古人格外的強大,強大到了連葉青都極為忌憚,甚至連蒙古人刺殺他一事兒都可以不去追究。

 這否和葉青的性格嗎?這符合如今同樣強大的宋廷北地的性格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耶律月同樣知道,葉青不報復不追究蒙古人刺殺他一事兒,並非完全是因為忌憚蒙古人的強大,自然是還有著其他的原因。

 但反過頭來想,若蒙古人是一盤散沙,或者是如金人眼下這般脆弱時,葉青即便是因為要顧全大局而有所顧忌,但他還會像今日這般容忍,不去追究嗎?答案同樣是否定的,畢竟,夏國的滅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夏人在關山想要除掉葉青,卻被葉青死裡逃生,顯然這就是導致夏國亡國的真正原因。

 從中自然可以看出,葉青絕對是一個睚眥必報之人,可在對待蒙古人時,他卻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方式,這就足以證明蒙古人絕非是夏人那般好欺侮的。

 耶律月想要復國已經是有心無力,再加上如今為葉青生下一女,已經認定了葉青為她的夫君後,那想要復國的心思雖然還是會時常出現在心頭,但卻是越來越淡。

 以耶律月從前對劄蘭丁的了解,劄蘭丁想要復國,並非是因為他對大遼有多忠誠,而是因為他想要過一把皇帝隱,想要趁著遼國剛被蒙古人征服的混亂之際,利用大遼百姓的不甘心來成就他的君王夢。

 這樣的動機同樣在投奔她的八刺黑身上若隱若現,這讓耶律月不得不懷疑,八刺黑是不是懷著跟劄蘭丁一樣的目的,只不過比起劄蘭丁來,八刺黑顯然城府更深,他顯然是想要借她這個遼國皇室承禮公主的身份,來讓自己立國稱帝的把握更大一些。

 所以在耶律月如今看來,八刺黑與其說是投奔自己而來,不如說是……他想要利用耶律月的皇室身份,脅迫著耶律月來幫他稱帝。

 “要不就在西平府……。”李橫聽著耶律月唉聲歎氣裡的無奈,不由得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說道。

 “葉大哥不讓您來西平府,不讓您去接應八刺黑,甚至不讓李橫幫忙,恐怕是早就看穿了八刺黑的目的。或許只是不想讓嫂子您為難吧,所以才沒有告訴你真相。那個八刺黑一看就是個野心勃勃之輩,來到西平府這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已經開始在暗中偷偷的進出其他兵營,已經有好幾名將士,意識到了八刺黑的目的,是想要拉攏他們到麾下了。”

 劉蘭兒不理會李橫像他示意不要說的那麽直接,繼續對著耶律月說道:“好幾個西平府的將士已經向李橫稟報了此事兒,說私下裡八刺黑借著邀他們一同喝酒的機會,以及嫂子您承禮公主的名義,借機

 招攬他們為他所用,甚至已經許諾,一旦大遼國復國後,嫂子您必然會重重的獎賞他們,甚至是封王拜相都不是不可能。”

 劉蘭兒的話說的很直白,李橫在一旁無可奈何的翻白眼,他提議做掉八刺黑,雖然也同樣直接了一些,但最起碼還給耶律月留了一絲顏面,而劉蘭兒的話語,雖然並沒有指責耶律月之意,但終歸聽起來還是有那麽一絲的刺耳。

 畢竟,八刺黑等一萬遼人,是耶律月來到西平府後被接應過來的,而在這之前,鎮守西平府的李橫,對於外面蒙古人跟八刺黑之間的交手,則一直都是抱著冷眼旁觀的態度。

 耶律月並沒有怪罪劉蘭兒的意思,何況她也知道,不管是眼前的李橫還是劉蘭兒,實則都是葉青真正的心腹,而且兩人都是在葉青還未發跡時,就已經跟葉青的關系極為親密了。

 這點從葉青把安西都護府交由李橫來掌,就足以看得出來,何況劉蘭兒的手裡,還掌著白純給予的信任與情報勢力,所以這夫婦二人在葉青的麾下,絕對是屬於那種永遠不會背叛的真正心腹。

 “或許此刻你那葉大哥在長安,已經因為我私下前來西平府一事兒,氣的跳腳了。這件事兒無論如何不能讓你們幫我,即便是我想要找人幫忙,也該是找葉青才是。之所以問你如何看待八刺黑……。”耶律月的神態變得有些惆悵,心底同樣還帶著一絲淡淡的不甘,看著李橫認真的說道:“不錯,八刺黑的提議我同樣心動過,若是能夠復國自然是再好不過,但……蒙古人是否強悍,除了鍾蠶跟墨小寶外,恐怕就只有我最清楚了。前些年我也不是沒有率無疆軍、鍾蠶、墨小寶跟蒙古人交過手,他們確實是草原上強大的存在,若不是因為鍾蠶跟墨小寶所率的種花家軍,無疆軍恐怕也非是蒙古人的對手。大遼國亡在蒙古人的鐵騎下並不能怪罪任何人,只能夠怪我們自己。但也正是因為那些年跟蒙古人的交手,讓我此時並沒有信心攜八刺黑、耶律乙薛復國,因為即便是遼國未滅亡之時,各部族之間已經是四分五裂了,此時若想要復國,難比登天啊。”

 耶律月嘴上雖然如此說,但身為女性的劉蘭兒,還是能夠敏銳的感覺到,耶律月的內心深處充斥著濃濃的不甘心。

 但因為葉青如今的注意力並不在蒙古國,而且葉青也並沒有打算幫耶律月復國的想法兒,如今的注意力依舊是放在了身後的臨安朝廷,以及給予了宋廷更多羞辱的金人身上,所以不管是劉蘭兒還是李橫,在這一刻也都沒有合適的語言去安慰耶律月。

 “我沒有期望過夫君會助我復國。”像是知道劉蘭兒跟李橫心裡想什麽一般,頓了下後耶律月繼續說道:“即便是如今的大遼國,跟當年那個欺壓宋廷的大遼國已經有所不同,但若是葉青幫我復國,只會讓他在臨安朝廷背負更大的壓力。”

 “嫂子……。”劉蘭兒有些於心不忍,看著惆悵無奈的耶律月輕呼道。

 耶律月對著劉蘭兒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兒,苦笑一聲後繼續說道:“今日找你們夫婦二人前來,是想跟你們道個歉,因為我任性妄為的接應八刺黑等人,給西平府造成了諸多不便,還差點兒引得西平府人心惶惶,實屬不該……。 ”

 “嫂子,您不必如此……。”蘭兒急忙對著耶律月說道,一邊向李橫急急使著眼色,而李橫卻是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畢竟,自從八刺黑到達西平府後,帶給各個大營的一些不安確實是存在的,雖然不嚴重,但並不代表這其中,就沒有人不想利用幫遼國復國的機會,從而走上封王拜相的榮華富貴之路。

 “過幾日我便會帶八刺黑前往長安,大部分的人會留在西平府交給李將軍來處置。這幾日無事兒時,我會帶你認識一下這一萬人中的其他將領,希望等我走了之後你能夠……。”

 “嫂子您的意思是……。”劉蘭兒又驚又喜的在旁邊站起來,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耶律月問道。

 “雖然我也很想復國,但我並不想成為他人手裡的一枚棋子。”耶律月釋然的笑著道:“這就算是我給你們在西平府的一些補償吧,只是希望在我離開西平府後,李將軍能夠像對待宋軍兵士一樣同等對待他們。”

 “這……這不合適……或許我還是先通知葉青……。”李橫有些吃驚的說道,耶律月的話已經說的很明了了,這是打算放棄這一萬多遼人兵士,然後打算送給西平府,讓他李橫全部混編至宋人大軍中。

 “就當是我對你們接應他們的報酬吧,畢竟,為了接應他們,西平府的兵士也傷亡了不少不是?”下定決心後的耶律月,整個人不由自主的也變得輕松了起來,仿佛就連窗外的景物,也在此刻變得美麗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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