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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疆》1365 當斷不斷
王帳外如刀子一般的凜冽寒風夾雜著鵝毛一般大小的雪花,在佔整個蒼茫的草原上肆意飛舞,王帳內溫暖如春,昏黃的油燈下,滿臉胡茬的鐵木真神色看起來依然還是有些憔悴,借助著油燈看著一道道奏章與書信。

 時不時的耳邊傳來寒風吹動王帳的聲音,鐵木真也依然專注於自己手裡的書信與奏章,旁邊的案幾上,更是對著厚厚一摞還未翻閱的奏章與書信,拖雷此時盤坐在旁,已經開始輔佐著鐵木真閱覽這些奏章與書信。

 一些不太重要的奏章或者是書信,拖雷就會自己看完之後放在案幾一角,並不打算再讓鐵木真過目,而一些比較重要的,他無法拿定主意的,便會放在鐵木真觸手可及的地方。

 一封來自燕京的書信,引起了拖雷的注意,翻開上面的兩道還未閱讀的奏章,率先拿起那封來自燕京的書信,而剛剛閱讀完手裡書信的鐵木真,在放下手裡的奏章,準備拿另外一道奏章時,同樣也注意到了剛剛被拖雷拿走手裡的奏章。

 並沒有注意到鐵木真的目光,在他手裡的書信上微微停頓了一下的拖雷,小心翼翼的拆開那封書信,開始仔細的看著,年幼的臉龐上有著不符合其年齡的成熟。

 就在拖雷快要看完,以及還在猶豫這封書信應該是給父汗過目,還是直接放到案幾一角時,原本認真閱讀著拖雷挑選奏章的鐵木真,先是咳嗽了幾聲,而後顯得有些虛弱的問道:“那封來自燕京的書信都說了些什麽?”

 沉浸在自己思索中的拖雷一驚,急忙抬頭看向正柔和望著自己的父汗,而不遠處的地方,則是做著正在打定的聖僧八思巴,此刻也是緩緩睜開雙眼,看著草原上的這一對父子。

 “宋廷打算從牧馬鎮再次無償送給我們糧草等物資,理由是……他們已經知道今年的草原上雪災極為嚴重,所以便打算再次贈送我們糧草,從而使得我們能夠度過這個寒冬。”拖雷猶豫了下後還是如實說道。

 鐵木真的神情並無任何變化,依舊是柔和的看著拖雷,不過手裡原本的奏章已經被他緩緩放下,拖雷也立刻把手裡的這封來自燕京的書信,遞給了鐵木真。

 “父汗,這葉青如此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金國已經被他亡了,他怎麽還會要贈送我們糧草,幫助我們的百姓過冬?按理說,這個時候他應該看著我們受寒冬之災才是。”拖雷皺著眉頭不解問道。

 不遠處的八思巴,緩緩垂下眼簾,看似再次進入了閉目入定的狀態,不過腦海裡則是開始快速的思量著,宋廷今日這般主動示好,其目的又是為何?

 “葉青當年曾說過一句話:這世界上沒有白來的午餐。想想倒是頗為有他的道理。”鐵木真並未第一時間回答,而是比拖雷看的還仔細的查閱著這封來自燕京的書信。

 “是葉青親筆無疑。”鐵木真看完後,淡淡點頭說道。

 拖雷並未說話,而是把目光轉向了聖僧八思巴,他當然知道,父汗的這句話並非是說給自己聽,而是說給八思巴在聽。

 “夏遼之後便是金國,如今金國亡了,葉青的手……便開始伸向大汗這裡了。”八思巴緩緩睜開眼睛說道。

 鐵木真認同的點著頭,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書信,而後問道:“那葉青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

 “葉青對草原上的一切看來是了如指掌,草原上估計有很多他的耳目,向他報告著草原上的情況。”八思巴並未回答鐵木真的話說道。

 鐵木真把手裡的書信遞給了拖雷,而後在咳嗽了幾聲後,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住胸口還要想咳嗽的衝動,道:“這是自然,當初在金國時,葉青雖然未明說,但我們都清楚,葉青亡掉金國後,接下來就該跟我來一場正面交鋒了。”

 “宋廷的疆域又一次擴大了,我大蒙古國的疆域也不遑多讓,但……。”八思巴抬眼看了看坐在厚厚的虎皮大椅上的鐵木真,又看了看盤坐與一張狼皮上的拖雷,微微歎口氣道:“中原各個時期的王朝,最為繁榮、強盛當屬漢唐,大漢天子主動進攻草原,雖然未能夠實現真正的一統,但最起碼保護了大汗數十年邊疆的安穩,從而使得百姓安居樂業,不用擔憂草原鐵騎的侵襲。大唐君王更是在鼎盛之時把疆域擴至天山,而茫茫草原上的無數個部族,都向其稱臣納貢,並尊其皇帝為天可汗。如今看來……葉青的胃口不小啊。”

 “聖僧是說,那葉青想要效仿大唐君王,也要當一回天可汗?”拖雷不假思索的問道。

 鐵木真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拖雷並未說話,而八思巴則是默默的點了點頭,算是認同拖雷的判斷。

 “想要做天可汗?那也要看我們大蒙古國答應不答應才是,葉青未免想的過於天真了。”鐵木真不以為然道。

 八思巴的眼神裡交織著濃濃的憂慮,又是歎口氣後才道:“大汗若是身體無恙,恐葉青絕不會有此非分之想。可如今……。”

 “只要過了這個冬天,父汗的身體就會很快好起來的。”拖雷突然站起身說道。

 而鐵木真聽到八思巴如是說,則是皺了皺眉頭,話雖然不好聽,但八思巴說的可都是實情,而這……也就是八思巴為何剛剛直言,葉青對草原形勢了如指掌的原因吧?也就是說,自己身體有恙一事兒,葉青已經知道了?

 “朕的身體無礙,拖雷說的沒錯,過了這個冬季,朕照樣能夠騎馬,照樣能夠吃肉喝酒。況且……宋軍雖強,但我大蒙古國的勇士難道在馬背上還不如他們了?”鐵木真傲然一笑道,身上瞬間升起一股唯我獨尊、不可戰勝的霸氣來。

 這讓拖雷看的是仰慕不已,甚至已經開始期盼著來年春季的到來,到時候父汗再次馳騁草原上的景象。

 “葉青此人……難以揣摩,他仿佛……。”八思巴緊皺著眉頭,沉默了一會兒後道:“他仿佛能夠窺探到天機一般,一些事情絕非以常理便能揣測,而葉青像是有天助一般。”

 “大蒙古國的天,只會眷顧我鐵木真,草原終究是我們的草原,他葉青即便是親率大軍來到草原,朕也能夠讓他嘗嘗敗績。”鐵木真霸氣的說道。

 “大汗威武、戰無不勝自是不用說,想必那葉青也是知道。所以……這不就給大汗送來了糧草物資。”八思巴點著頭說道。

 鐵木真繼續皺眉,神情之間帶著一絲不解,微微眯縫著眼睛道:“什麽意思?”

 “相比我大盟國勇士,確實如大汗所言,宋人悍勇不足,但宋人勝於我大蒙古國勇士的乃是智謀。”八思巴看著神情露出不解之色的鐵木真點頭說道。

 “悍勇不足、智謀有余?葉青想要智取我大蒙古國的草原?”鐵木真不太相信的問道。

 “金國亡了,兩方雖各有死傷,可最終並沒有出現我等預料中的慘重傷亡。本以為殘金雖然勢弱,但最起碼還有跟葉青一戰之力。所以到最後,即便是金國最終被葉青亡了,但葉青也會大傷元氣,也會因亡金而消耗無數實力,到時候他又拿什麽跟大汗抗衡?可……葉青顯然預料到了我們退出與他爭奪金國疆域的目的啊。”八思巴長歎一聲,而後接著道:“宋人常常把一些話掛在嘴邊,如:坐山觀虎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等,其意思大汗自然是十分明了,而葉青顯然更知其中之真意。”

 拖雷一手托著自己的腮幫子,神情此時顯得極為認真,一雙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的看著八思巴,在八思巴說完後,拖雷便脫口而出道:“聖僧的意思是……那葉青在得知我們退出不跟他爭搶金國疆域時,就已經知道我們在想什麽了?所以他才會防備我們會從中漁翁得利?”

 “貧僧不知道葉青是不是當初就想到了,但最起碼……看看葉青攻金時的每一戰,我們就能夠看出來,葉青攻伐每

 一個金國疆域時,並非是把大軍攻城的強大武力放在第一位,而是從金國內部瓦解其大軍,從而做到不戰屈人之兵。”八思巴聲音顯得有些沉重道。

 鐵木真一直緊閉著雙唇,一雙目光時不時看看眼前的那封書信,時不時看看神情平靜的八思巴,甚至也會在拖雷說話的時候,流露出讚賞的神色看著拖雷。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鐵木真緩緩說道:“如此說來,葉青其實一直在保全實力,為的就是跟我們大蒙古國一戰?”

 “不然。”八思巴抬起低垂的眼簾,隨即又緩緩望向腳下,道:“若是葉青打算與我大蒙古國勇士光明正大一戰,那麽……他恐怕就不會無償繼續贈送我們糧草了。”

 “其中有詐?!”拖雷斬釘截鐵的說道。

 八思巴微微歎了口氣,而鐵木真剛想要下意識的點頭,隨即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強行止住了自己點頭的衝動,而後讚賞的看著拖雷道:“你很聰明,或許葉青就是這麽想的,想要像對付金國一般對付我們,間隔我們。”

 “所以有些事情……。”八思巴緩緩轉頭,望向那王帳一角,外面的寒風暴雪此刻一直在拍打著那邊的王帳,像是要從那裡撕扯出一道口子,而後好大軍壓境:“大汗或許可以趁著這次機會,先行做一些決定才是,以免到時候會措手不及,誤了大汗這些年的心血。”

 鐵木真手裡不知道何時又多了那一把金色的匕首,此刻在手裡來回的把玩著。

 自從耶律善哥他們從長嶺撤回來後,這把金色的匕首,就再次回到了鐵木真的手上,而此時,鐵木真便再次下意識的把玩著這般有著至高象征的金色匕首。

 王帳內顯得很安靜,外面的狂風暴雪依舊是不知疲倦的拍打著諾大的王帳。

 沉默了許久之後,鐵木真低頭看著手裡的匕首,說道:“聖僧可能猜測出,葉青具體會如何行事?還有……那麽他這一次送給我們的糧草,我們是要還是不要?”

 “這正是葉青的聰明、可怕之處。”八思巴的眼神充滿了睿智,甚至看起來比鐵木真旁邊的油燈還要亮堂:“因為他猜到了大汗心裡的猶豫,而他也恰巧就利用了大汗的猶豫。這批糧草我們要了,如何往下分發?先給誰後給誰,不給誰?是不是很像大汗此時心裡的猶豫不決?”

 鐵木真一驚,原本手裡把玩的金色匕首,當啷一聲掉在了案幾聲,瞬間碰到了案幾上的一隻金色的奶酒酒杯。

 拖雷本想要立刻去幫鐵木真撿那匕首,不過就在手指快要碰上那金色的匕首時,突然間飛快的縮了回來,仰頭看著一臉凝重的鐵木真。

 鐵木真聽懂了八思巴話語中的含義,明白了葉青贈送糧草的險惡用心,而他的四子拖雷,剛剛的舉動也意味著……他也明白了八思巴剛剛所說的一切。

 不錯,他鐵木真如今確實很猶豫,在身體有恙時,整個汗國應該交由誰來替他打理,長子朮赤?察合台、窩闊台肯定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甚至連一個跟隨多年征戰的功臣,恐怕也會反對,說到底,還是因為朮赤的身份。

 即便是自己已經在眾臣面前,包括察合台、窩闊台等人跟前,說了無數次朮赤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朮赤的身份卻一直都是被人攻訐的地方,而若是他來代替自己掌管汗國,恐怕整個汗國就會立刻四分五裂,自己這大半輩子的心血到時候也就徹底付諸東流了。

 而若是讓察合台或者是窩闊台來代替自己掌管汗國,朮赤肯定不會服氣。朮赤年長,在軍中的威望與影響力,也要比在軍中時日尚短的窩闊台、察合台要大很多,到時候自己的汗國恐怕還是難逃被分裂的局面。

 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讓拖雷來代替自己,就像現在這般,自己無須事事都過問,一些事情完全可交給拖雷來處置,自己大可在背後為拖雷撐腰就行,如此一來,或許能夠暫時的不讓汗國分崩離析。

 可若是自己的身體一直不好,甚至是出現了那個萬一的話,以拖雷的小小年紀,又怎麽可能震懾住在軍中威望很高的三個兄長?而汗國的那些權貴、以及將領,到時候還會傾向於拖雷嗎?

 四個兒子,誰來接替自己,讓鐵木真是感到極為棘手,而恰是此時此刻,葉青看似好心的贈送糧草,實則更像是火上澆油。

 連年雪災寒冬讓大蒙古國苦不堪言,而大軍還要打仗,自然也需要更多的糧草,葉青的這批糧草到了,自己如何分?

 分給朮赤多一些,其他兩人不會願意,分給其他跟隨多年的將領,朮赤三人都不會樂意,因為如此一來,他們三人在軍中的威望必然大打折扣,不因為別的,只是因為自己把這一批糧草分發給了其他將領。這一舉動,便會讓外界與權貴、眾臣以為,自己根本不看好朮赤三人,所以才沒有把糧草分發給他們。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大汗,此事兒或許在他們回來後,正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而如此一來,葉青贈送給我們的糧草才能夠真正有了用處。”八思巴看著一臉凝重不說話的鐵木真,再次開口說道。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八思巴並不知道還在深思的鐵木真有沒有聽進去,但旁邊的拖雷,卻好像是聽進去了一般,一直在那裡不斷的小聲念著這句話。

 王帳外依舊是風雪連天,茫茫草原上即便是浩浩蕩蕩的數百人組成的騎兵馳騁於草原之上,在此刻也顯得是那麽的渺小,如同螻蟻一般艱難的繼續前行著。

 朮赤心事重重,但他還是甩開了察合台、窩闊台一段距離,而且按照現在的速度,那麽他甚至可以比察合台、窩闊台兩人早一天見到父汗,早一天到達王帳所在地。

 察合台、窩闊台雖然在後面也是拚命追趕,但因為在出發時,他的大軍已經往西進發了好幾百裡地,把朮赤所率的大軍遠遠落在了後面。

 所以接到大汗的旨意時,他們二人就已經比朮赤晚了,加上又要比朮赤多走好幾百裡地,從而使得他們哪怕是再拚命的追趕,也無法在如今的距離下,繼續縮短還有著一天路程,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朮赤比他們早一日到達王帳。

 而此時的燕京城,距離元日越來越近,喜慶與祥和的氛圍也是越發的濃烈,相比起茫茫草原上的天寒地凍、渺無人煙來,這裡可謂是人世間的天堂。

 完顏從彝終於體會到了在宋廷、在燕王麾下當差是多麽辛苦的一件事情了,剛剛從戶部出來,還未來得及前往糧倉,賈涉就急忙跑過來找他,燕王找他有事相商。

 完顏從彝從清晨天還未亮便起來,一直忙碌到如今,甚至連一頓像樣的飯食都沒吃上,就不得不因為自己的知府兼轉運使的差遣四處奔波。

 而任了禮部侍郎的完顏刺,同樣也很忙碌,燕王不光是指使完顏從彝親自負責再次贈送蒙古國糧草布匹等一事兒,同樣還要讓他通過禮部,來跟大蒙古國來交涉,為的便是,在完顏從彝親自負責的糧草抵達蒙古國時,禮部必須要讓蒙古國的大軍與百姓都知道,有一大批宋廷贈送的糧草再次被運抵了大汗鐵木真的跟前。

 這對於任過盧龍知府,但並沒有跟外國使節接觸過的完顏刺而言,無疑也是一件極為艱巨的差遣,甚至讓完顏刺在好不容易能夠停下來歇口氣的時候,在心裡不住的感慨著:這差遣比為王妃隔三差五的打掃庭院、養花護草艱難太多了,早知道還不如在盧龍任個知府舒服呢。

 而相比起完顏從彝、完顏刺在燕京累的跟狗似的境遇來,耶律楚材這個圓滑世故之吏部侍郎,則就是要輕松太多了。

 吏部衙署因為他這個金人任了左侍郎一職,一開始自然是讓其他同僚十分眼紅加嫉妒,從而也使得耶律楚才很難融入到吏部的小官場圈子裡。

 當然,這一切耶律楚才在走馬上任前就已經預料到了,不過對於耶律楚才有利的是,如今的禮部尚書樓鑰,還有那右侍郎等人還在臨安,所以此時燕京的吏部,幾乎都是他一個金人說了算。

 因而在度過了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安戳脊梁骨的初期艱難日子後,本就已經做好了被孤立準備的耶律楚材,在吏部便開始過的是如魚得水。

 反正如今吏部是他說了算,那麽這些眼紅嫉妒他的同僚,即便是不願意理會自己,想要在衙署內孤立自己,也不得不在自己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舉止之下,天天拿著公文來找自己批閱。

 當然,耶律楚材之所以不被劉克師喜歡,正是因為這家夥太會做事兒了,在一些大的原則性的問題上,或者是一些敏感的差遣上,耶律楚材還是會堅守自己的底線,以及吏部考核官吏的標準,但在一些影響不大的官吏差遣上,耶律楚材索性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根本不跟自己的下屬去斤斤計較。

 所以走馬上任還不到一個月的吏部侍郎耶律楚材,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下,看著自己的下屬以權謀私、任人唯親,偷偷的把一些跟他們有交情的官吏名字推舉給自己時,看著那些不是很重要的差遣職責後,便極為輕松大度的大筆一揮,便同意了自己下屬的官吏舉薦。

 如此一來,自然是讓自己的下屬樂得是眉開眼笑,心裡直呼還是這個侍郎識時務、明事理,於是也就忘記了自己應該眼紅嫉妒、並與其他人一同孤立這位侍郎的初心。

 反正在耶律楚材看來,那些無足輕重的差遣位置上,只要自己的下屬推舉的是人,而不是一條狗、一頭豬就行,畢竟,這類可有可無的差遣,並不會影響到什麽,而且為了自己在吏部的大計,暫時的忍讓自己的手下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只有眼下把他們安撫好了,那麽以後慢慢的他才可以實施自己在吏部的計劃,以及在朝堂之上施展自己的抱負。

 比起耶律楚材毫不在乎的態度來,完顏從彝在葉青面前的態度則是中規中矩、不卑不亢,而完顏刺這個如同走後門升遷的禮部侍郎,在燕王葉青面前,就顯得有些畏手畏腳了。

 不管是葉青問家常還是詢政務,完顏刺都是急忙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回答,而後看著燕王滿意之後才緩緩坐下,而後當燕王再問時,又急忙站起來恭敬的回答著,整個人在燕王府的燕王面前,緊張的如同面對千軍萬馬。

 問完了戰戰兢兢的完顏刺,在完顏刺坐下後,葉青手捧茶杯,看著一直以來在自己跟前就沒個規矩的耶律楚材,微笑著淡淡道:“聖上那邊可是沒少收到禦史台彈劾你的奏章,以權謀私、任人唯親,就差彈劾你在吏部結黨營私了,有沒有解釋?”

 “初來乍到如此重要的衙署,雖說唯有新官上任三把火,才能夠讓自己的屬下順服自己,可我終究還有一個金人的身份,要是也燒個兩把火、三把火,那麽不等禦史台彈劾我,吏部的那些手下就要偷偷給禦史台通風報信,吃裡扒外的聯合外人彈劾我了。”耶律楚材毫不在意葉青的問話,依舊是坐沒坐相的說道。

 葉青也不惱,依舊是雲淡風輕,笑了下後道:“那你可想好了,眼下吏部這些事情都是你一手辦的,到時候若是碰到了牽絆,那也是你咎由自取,一旦朝廷追究下來,就算是我……恐怕也很難開口為你辯護。”

 “時至今日,您怕是都不知道朝會大門開向哪個方向吧?您回來多久了,也沒見您進過宮。聖上是體恤你,因為您勞苦功高……。”耶律楚材笑著道。

 “打住,說你自己。”葉青擺擺手道。

 “權宜之計。”耶律楚材對著葉青突然吐出了這麽四個字。

 “為何如此說?”葉青問道。

 耶律楚材神秘一笑,而後目光看向了完顏從彝,停頓片刻道:“前兩日在戶部碰到了知府完顏大人,所以就跟他聊了幾句,這才知道燕王又贈送給了蒙古人一大批糧草、布匹等等物資,所以我就大膽的猜想……可能以後這吏部,就不止只會有我一個金人了,可能還會有遼人?夏人?甚至是蒙古人?所以既然如此,那麽眼下這些閑下來的差遣,就不妨隨便放個人就是了,既能讓我在吏部收攏人心,也能讓我在吏部有些威望。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因為知根知底,到時候不滿意了,有了合適的官吏適合那些差遣時,我也好找理由調離人家不是?”

 葉青再次笑了笑,而後便把視線轉向了如今的燕京知府完顏從彝身上,不管是看似玩世不恭的耶律楚材,還是戰戰兢兢的完顏刺,亦或是中規中矩、不卑不亢的完顏從彝,如今其實都很清楚,自他們接受了如今的差遣後,那麽他們也就被貼上了燕王心腹的標簽。

 在葉青望向他後,完顏從彝自然也不會去擔憂跟前的完顏刺與耶律楚材,便主動開口說道:“第一批糧草等物資,已經從長安府出發,估計到達也就是這幾日的事情,因為草原大雪的緣故,會有些遲緩。第二批糧草等,數額會更多一些,會從西平府那邊籌備,爭取在元日剛過時到達。而第三批則是交給了李橫大人,如今他便在雁門關,所以在上元節後,應該能夠籌備得當,這批糧草等,都會在這幾日的時間,走水路從臨安那邊運送過來。而今日一早我也收到了安撫使李大人的信,糧草等已經在路上了,不日就將到達燕京。”

 葉青聽後點了點頭,神情之間並沒有什麽變化,而完顏從彝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說道:“燕王,下官以為……若是除了這三批之外,再從長嶺那邊給蒙古人送去一批糧草,或許如此一來效果會更好。”

 “你是指歸順鐵木真的耶律薛都他們?”葉青抬眼問道。

 “既然當年耶律留哥能率部反金,那麽如今為何就不能夠率部反蒙?耶律薛都、耶律善哥等人,雖然都曾在鐵木真麾下的怯薛軍效力,可如今怯薛軍統領赤老溫,據說並不是很喜歡他們,一向是看他們不順眼,認為他們不是蒙古人,只是蒙古人的戰利品。”完顏從彝說道。

 “你以為呢?”葉青用下巴指了指耶律楚材問道。

 “我擔心的是怕起不到完顏從彝想要的效果,但若是說效果一點兒也沒有,也不合適。”耶律楚材淡淡的說道:“拿起一顆石塊扔到水裡還會濺起幾朵水花,這麽大的一批糧草若是從長嶺投放,自然也會引起一些人的覬覦,而耶律一部到時候能不能盡數拿到手,或者是能不能拿到他們想要的數量,這個誰來掌控?”

 “一旦蒙古人識破了燕王您想要離間他們的謀略,那麽蒙古人很可能會把這四批全數手下,正好配合著我們四地相贈的地理位置,給予他們一個平均分配,若是如此的話,那就是得不償失了。”完顏刺在葉青看向他時,急忙站起來說道。

 “其實第一批就能夠看出來,他們有沒有識破我們離間的計劃。當然,識破還是不識破,於我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時候鐵木真會如何應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個道理我想鐵木真應該懂得,而他一旦下定決心立繼承人,這第一批糧草何嘗不就是最好的投石問路?”完顏從彝斟酌著說道:“到時候,若是一旦事情明了,那麽第三批、第四批也可以視情況給或者是不給。長嶺眼下,只要做好準備即可。”

 葉青起身,緩緩走到那牆上掛著的巨型地圖之下,仰頭望著那蒙古人所在的疆域,一時之間有些恍惚,諾大的疆域,當年蒙古人是如何打下來的?

 而自己,若是真能夠如願的話,又該如何來解決對遊牧民族的治理呢?

 隨即微微歎口氣,而後道:“先如此打算吧,至於第三批、第三批視情況而定,不過……現在就給劉克師去信,讓他準備接手糧草等,開始往長嶺那邊囤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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