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爾雅酒肆。
董卓三人選了二樓靠窗的位置坐好。
酒菜上來,李儒先端起酒說道:“來,這一斛酒為公台接風。”
董卓也端起酒對陳宮說:“公台,請。”
陳宮一飲而盡,對董卓道:“適才聽相國集市上所言,似乎對民事很感興趣?”
“哦,對。既然做了這相國,總該做些實事,否則有何顏面,站在這朝堂之上?”董卓笑道。
“此言甚是。宮此前為一縣令,說是縣令,卻是個窮縣,多數民眾仍是耕作為生。宮也曾試之,深知這耕作之苦,春種秋收,說來簡單,期間翻土、播種、除草、澆灌,農人沒有耕牛,便用人力翻土,田邊沒有水源,便從遠處擔水來澆灌。若遇上災年,收成減半甚至顆粒無收都是常事。可朝廷的稅捐卻不會管這些。再有前幾年黃巾之事,如今那縣裡,百姓流離失所者甚多。這還是司州治下,若是北方並州,幽州,真不敢想,其民何苦。”
李儒插口道:“如今亂世,這民事,怕是朝廷也無能為力。”
董卓想了想說道:“農田水利之事確實無能為力,但稅收之事,或許可以讓陛下降一些。”
陳宮看著董卓:“相國此話當真?”
董卓點頭道:“當真。”
“相國倒是大方,如今這國庫握在相國手裡。相國竟然肯開個口子。”
李儒在旁說道:“慎言。”
董卓盯著陳宮認真道:“公台是在試探我?我今日便直言,我雖握大權,卻絕無不臣之心,這大漢還是大漢,我董卓最多做一權臣,卻沒想著謀國。”
陳宮微笑不語,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就不會發生,我小時候還想著做將軍呢,不也成了一縣令?時間面前,初心,只是初心罷了。
董卓見他如此,又道:“即便那國庫握在我手,我也是要開這個口子的。若無百姓,君王和大臣也活不下去的。公台可聽過這樣的話:‘民為水,君為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陳宮眼睛一亮,“好句。”
這時旁邊有一文士經過,聽到這話,讚道:“兄台此言大妙。”
董卓轉頭看去,見那文士長的倒是一般,但眼中神光內蘊,頗有英氣。不由對他用了探測:陳群,字長文。潁川許昌人。陳紀之子。
陳群?他不該是曹操那邊的嗎?或者劉備那邊?怎麽跑雒陽來了?董卓暗自奇怪。
也是他剛來不認識人,陳群的資料上寫著陳紀之子呢。
陳紀此時正是身在雒陽,官拜五官中郎將。
至於劉備,這時候還沒人知道他呢。曹操更遠了,陳群跟他,還在劉備之後。
董卓雖然奇怪,但還是請他坐下,畢竟送上門的人才,不要白不要。
“不知先生如何稱呼?”董卓裝傻道。
陳群道:“先生之稱萬不敢當。我名陳群,喚我長文便可。”
陳宮道:“可是潁川陳長文?”
陳群道:“正是。兄台如何稱呼?”
“陳宮,字公台。”
陳群笑道:“如此倒還是本家。”
陳宮微笑答道:“豈敢高攀?二陳非一陳。”
董卓忙道:“欸~既是有緣相識,當痛飲一番才是。”
“好說。”陳群笑道:“不知兄台如何稱呼?”他是見董卓沒胡子,以為也是同輩。可其實董卓都五十了。
李儒正要開口,董卓伸手止住他,看著陳群道:“長文覺得我多大年紀?”
“已過而立。卻不知具體年歲,但想來也過不了幾歲。”
而立?三十?哇,我面相這麽年輕嗎?看來有機會可以出門勾搭小妹妹。董卓笑著說道:“再猜。”
陳群遲疑道:“兄台莫非面相顯老?難不成...還不到而立?”
陳宮和李儒已經憋不住笑意了。
董卓伸出兩根手指,陳群道:“二十有二?”
李儒在旁笑道:“相國之意,倍之。”
“倍之?怎麽可能?不對,你剛剛說...相國?”陳群吃驚地看著李儒。
董卓笑道:“我名董卓,字仲穎。”
陳群一驚,杯子掉在地上,“兄台不是說笑?”這時候了,還是不敢相信。
畢竟他之前沒見過董卓,但也聽說過董卓乃西北大將,長著一臉胡子,怎麽會這般年輕?
董卓哈哈一笑:“我豈會拿自己姓名說笑?”
陳群撿起杯子,有些呆愣地坐在位子上。
李儒問道:“長文來京,所為何事?”
陳群回過神來,答道:“家父相召,群也不知何事。”
“長文倒是個好酒之人,來京不見令尊,先來這酒肆暢懷。”陳宮舉杯道:“請。”
陳群喝了杯酒,倒是放開了,苦笑道:“群若知相國在此,斷不敢如此放浪形骸。”
“那長文如今為何這般?”董卓側頭笑道。
陳群搖搖頭:“既是已然露了原形,何必再惺惺作態。”
“哈哈~長文倒是爽快人。 ”
陳群拱手道:“哪裡哪裡,相國才是真性情。群倒是有些羨慕公台兄了。”又轉頭對李儒道:“這位想必就是李郎中?”
李儒點頭應是。
陳宮看著陳群微笑說道:“長文若是羨慕,來相國這裡效力便是。”
陳群聞言一滯:“玩笑,玩笑罷了。”
董卓道:“我若是真的有心請長文出仕呢?”
陳群收起笑容,思索片刻,正色道:“可否容群思慮幾日?”
董卓舉起酒杯:“無妨。來,喝酒。”
“好。喝酒喝酒。”
雒陽,陳府。
陳紀皺著眉頭喝道:“一身酒氣,成何體統?下人午時便到了,你為何這時才回來?”
陳群晃著腦袋說道:“路上...路上看見一酒肆,甚是清雅,就進去...喝了幾杯。還認識了幾個朋友。”
陳紀喝道:“整日酗酒,也不知交的什麽狐朋狗友。”
陳群晃悠著過來,低聲說道:“父親...慎言。那人可不是...什麽狐朋狗友,乃是...乃是相國大人。”
“什麽?”陳紀一驚:“你怎麽和他扯上關系?”
陳群看著父親,搖了搖頭進了房間:“我觀相國大人...非常人。父親在朝中...還是莫要與他敵對。不妨觀望...一番。”
陳紀聞言皺眉不語,他這個兒子雖然放浪形骸,可自小便很懂事,父親還說這孩子必定興旺吾族。難道就是此時?看來,董卓那邊還是觀望一下吧。